“你们可能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一位来自人事管理和劳动保障厅的管理人员，在这个地方和你们进行这场演讲。”
“先将这个疑问搁置一边，20多年前，在座的各位可能都看过那部分电影，按照当时的科技来说，那是一部令人印象深刻的电影。”
演讲开始了，演讲者以怀旧来拉开这场演讲的序幕。这场演讲的听众大部分鬓发花白，身着整齐的军装和其他制服。他们正襟危坐着，面庞上的表情令人难以揣测。他们中的大多数纵横在政界和军界，各个来头不小。每一个人胸前ID卡上的名字都为人所家喻户晓。也正因为来宾身份如此重要，这场演讲位于地下上千米的军事基地的一间密室中。每个人的通讯器材都被收去，而这场演讲的内容日后也将随着他们的死去，而被永远地尘封。
“《X-man》。”演讲者顿了顿，环视着听众席上的众人，“你们大概不会想到，电影中所描述的那个世界其实是真实社会的写照。变种人——或者说异能者，是存在的。我们人类与异种之间的矛盾也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一直就在我们周围，和我们穿着一模一样的便装，吃着和我们一样的食物，和我们一样活着。”
继而，演讲者双手一摊，幽默地说道：“但是我们没有哨兵，美国人的也没有。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可能在某个瞬间，他们中的一个就与我们在同一个餐厅就餐，他们与我们共同乘坐着公共交通。更甚者，各位尊敬的军界领导，他们或许就是你们的下属。你们每天出入单位，也许就有一个异能者站在岗亭上向你们敬礼。”
听众席上的人们躁动不安起来，一些人欠了欠身子，佯装自己正在换个坐姿。而有的人则干脆露出了诡异的神色，像是惊讶又更像是略微的恐慌。
“而对此
，你们却浑然不知。”
“这便是我此行来到这里的目的，一场前所未有的社会变革即将到来。而变革的结果，到底是更倾向于人类还是异能者，不光取决于我，也取决于你们。”
一副画卷无声地在演讲者的身后展开了，无数张不断变化的人脸在听众眼中印现。演讲者并没有回头，而是背着手指着画面，说道：“数以万计，他们足以组成一个世界上最强的国家。但是我们，人事部门的管理组织，在过去几年中，一直打散他们的组织。将这些人分散在社会的各个组织中，让更多的人类充斥着他们的生活，以此来进行所谓的分散管制。让他们在人类的社会中，以人类的生活方式生存下去。文化部也一直不遗余力地进行宣传，欺骗所有人，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异能者的。”
“但是我们的管理方法似乎和你们不太一样。”一名知情者听众打断演讲者说道：“我们认为统一管理，按类划分才是治标治本的方法。”
“对，分类管理，根据他们的性格特征，道德取向划分到不同的结社组织中。同时又让这些结社组织上因为观念上的不同而产生矛盾，互相争斗，以此达到异能者之间的内耗。”演讲者按住演讲台，俯身说道“我们之间存在着理念上的不同，而重叠的管理范围又让我们之间在权责问题上纠缠不清。”
“所以认为，今天，是时候应该统一我们之间的口径，厘清我们之间的管理权限。”
“这似乎无法办到，我们都无法统计他们的人数。”另一个中年的军官说道，“试图建立的DNA数据库的数据正在不断流失。“
“不不不，应该换一种思维。不是让人去匹配数据库，而应该反过来，让数据库来匹配人。”
演讲者按动手中的电子笔，另一幅演示画面跃然于投影屏上。就在屏幕上，昏暗的背景中，无数细小的颗粒游动着，像是海中的鱼群一般。
“这是？纳米颗粒？”一名军官认出了屏幕上的未知微粒。
“一种纳米信号发射机。这种发射机可以被注入血液中，并附着在血管内壁上。它本身不会参与任何的细胞的生理反应，而是单独存在的。就像是血管中薄薄的一层血栓一样。
每一针注入个体的纳米机所发射的信号编码模式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样可以让我们更直观地标示出被注射者的身份，并全天候地进行追踪。至于纳米机的能量来源则来自于血液所产生的血压。”
演讲者打了一个响指，“自我供能，自我维修。就算是被注射者死亡，它们也依然存在。”
“我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了。”有人恍然大悟。
“没错，放弃那个永远都无法完善的数据库吧，我们可以有更先进的追踪和统计手段。只需要每隔几年一次，我们来个全国范围的DNA测序过程，找出不符合人类DNA的异能者，然后为他们接种疫苗。这样，只要找到一个，我们就能统计一个。新的数据库将会不断完善。”
“好吧，技术上实现了，那么在行政管理上呢。分类管理是否依然有效？”依然是第一个提问的军官，继续问道。
“我们双方都作出一个让步。我们人事部门放弃我们的管理方式，只负责人口统计和档案管理。而你们军方则负责异能者的管制（他在这里用了一个管制，而不是管理，似乎有别的意义），并且前期的全国范围的异能者纳米追踪器的注射也由你们牵头。”
“我们的活似乎更多了。”有人小声嘟囔着。
“打个比喻吧，其实你们军方对于他们的管理方式就是让所有的异能者分邦立国，让他们自行管理。于是整个国家中的异能者族群就像是一个个独立的诸侯国，说难听点，这根本无法进行统一。”
“但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演讲者比喻道：“是时候要扶植一个异能者的中央管理组织，来统管这一个个的诸侯国了。”
“中央管理结社？谁来组织谁来管？”
投影屏的画面又变了，硕大的空白处，3个赤红色的数字浮现
。
“304结社，由人事部组建，日后交予你们直接管理。”演讲者打了一个响指：“以异能治理异能。”
录音机最后只剩下了沙沙的噪音，老式的磁带按钮无声地弹起。录影机还残留着橙黄色胃液的不锈钢表面，模糊不清地倒映着座于桌子两侧的一男一女。
“这就是你窃听到的吗？”无面男问到。
“大概内容就是如此，后面全是细节上的问题。那个地方没有网络，美丽叔的眼睛根本无法骇入。所以秘结社只能委派我，采取这个办法。”
女人切下身前牛排的一块，放入口中，不经咀嚼地将其吞咽而下。这个动作也是表示着她所谓的非常规的办法。为了躲过安检，她将高灵敏度的录音设备生吞，之后又用自己的手所异变而成的骨质长嘴钳将其从胃里掏了出来。
无面男始终都不肯触碰这个录音机，仿佛是录音机表面尚未擦拭尽的胃液会将他的手指消化一般。
“你果然还是更适合间谍工作，鹿力。”
无面男明白这名叫鹿力的女人的异能力。有人说她是百变人，有人说她是食人魔，更有甚者称之为血肉憎恶。这些都是一面之词，对于她异能力管中窥豹的片面之词。不过众多的谣传外号中，无面男还是觉得“血肉行者”更能全面地概括她。
秘结社成员众多，具体人数不可考据。但是无面男知道，其核心成员只有四个，分别身穿黑，白，红，蓝四色汉服。而被称为鹿力的核心成员身着红色汉服，身材和面容足以让多数模特自愧不如。她常年拎着手提箱，背着硕大的长方形硬质背包，就好像是随身携带着全身家当。
女人切了一大块牛排，咀嚼着三分熟的肉块，含糊地说道
“说道间谍
，似乎贵社的更多。”将牛排丁咬地稀烂，吞入喉中，她又优雅地喝过一口红葡萄酒，幽怨地说道“这个肉质非常差，顶多充饥用。”
“我知道，李冰月，张锦涛，甚至是姚瑶，这几个人都是不同组织派来的。有的时候我觉得很可笑，他们的人生就是不停地演，演，演。谎言变成了她们生活的全部，这其实也很可悲的。”无面男舒张身体，双手架在两侧的靠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鹿力放下刀叉，左手伸出了四个手指伸向无面男，说道：“好像还不止吧，有关于你们婳羽结社内部成员的通信中，美丽叔截获发现。你们引以为傲的核心成员八荒，至少有一半是间谍。”
无面男看到，鹿力伸出的修长的四指的皮肉逐渐消去，变成了四根白骨森森的爪子。沿着手臂向上看去，她那绝美的面庞，也变成了半个骷髅头。随意控制任何器官，包括皮肤和结缔组织的结构和分布，让她变得和披着人类皮囊的死神一般可怕。
“不用。”无面男双手枕在脑后，淡然地说道：“目光要放长远了看。间谍的存在恰恰表明，婳羽结社还有存在的价值。在军方眼中，它并不是不可救药。间谍和我们不过是互相寄生的共生体，我们彼此相互利用，相互依存。而且在忠诚度上来说，有的时候间谍为了证明自己，往往会更加忠诚地执行命令。”
鹿力的骨手捏过餐巾，在自己的嘴唇边轻轻地擦了擦，说道：“黑衣艾塔的观点，也是我的怀疑，你才是婳羽结社最大的间谍吧。”
“如果是那样。”无面男干笑着说道：“那么婳羽就是最安全的犯罪组织。”
鹿力愣住了，正欲再次举杯的动作凝固住了，呢喃着说道：“那与你们结盟的我们可就最危险了。”
继而她放下酒杯，用一对没有眼珠的骷髅眼窝盯着无面男，咬牙切齿地说道：“荒园游戏时，白衣凹凸险些丧命，这个债你们可欠我们太多了，怎么补偿呢？”
“造价多少？”
“什么？”鹿力再次回归正常，美丽的面庞面露疑惑之色。
“当时凹凸的机械身体造价是多少？我们原样赔偿，而且也不再追究白衣凹凸干涉我们结社内部的事。”
无面男意味深长，藏在大度的话语之后的是问责。鹿力显然揣测出了他隐隐约约的敌意，不由得妥协了。
她伸出两个手指，“两亿，电子模块，武器模块完全被摧毁，传动装置损失了50%，还有其他的外挂配件全都没了。”
“这个造价可以买一架战斗机了。”
“对，只对婳羽优惠，要是别的结社，今天我吃的就不是牛排，而是你了。”鹿力露出了一对虎牙，仿佛刀尖一般锋利。
无面男没有多家犹豫，承诺到：“可以，原价赔偿。”
谈判回归正轨，鹿力再次拿起了刀叉，纵横切割着所剩不多的牛排残骸。继而，她换了个话题：“说道中央结社304，对于暗杀和拉拢，秘结社曾经行过一次投票，结果是2比2。艾塔和美丽叔不同意，对此你们婳羽的态度是什么？”
无面男冷笑一声，揶揄道：“304结社的天水、扶苏、乌鸦、押切——你全解决掉，军方又会扶植新的出来。我本人是很不喜欢带数字的结社的，但是讨厌并不意味着要摧毁。有的时候，你觉得摧毁障碍会解决困境，殊不知那不过是给新的障碍腾出空间而已。”
“有道理，但是于现实无益。你也明白，全面管制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你需要换个角度想，包括你们秘结社……”无面男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毁掉中央结社，而是让中央结社变成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