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一看，陈子圆莫名地觉得那似乎就是黑洞，黑色的中心旋转着将一切卷入深渊的涡流。她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吸入进去，再也无法脱身。
一个惊厥，陈子圆问她道：“那些人也是因为你而沉睡的？”
“他们不过是被催眠了，完全没有梦境。”杨卞轻蔑地说道：“他们甚至都不配看见我的梦境。”
“他们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句话不由得让杨卞忍俊不禁，她晃动着手指，指着陈子圆说道：“你觉得你会得到答案吗？”
陈子圆没有多说什么，干脆举起了手，同样黑黝黝的枪口顶在了杨卞的脑门上。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猜地没错的话，你的梦境能力控制不了我，对吗？那些积累了几百年的记忆，对你的能力来说就是不可逾越的屏障。现在我随时可以扣下扳机，让你自以为是的脑子和其所承载的能力统统见鬼去。”
“那么现在，我可以知道答案了吗？”陈子圆再次重复了一遍，“他！们！什么时候！能醒来？”
“你还不明白，你卷入的是一场多么可怕的事件中。”杨卞不慌不忙地说道，“99结社恐怕还没有告诉你，这是一场我们两个结社之间的战争。两个结社中的每一个人，要么活着要么死。”杨卞边说着，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们就会一直沉睡，而一旦我动一个念头，在催眠能力中隐藏的死亡机制就会瞬间启动，所有沉睡着的人都会死去。”
“点17毫米的子弹，在你的头颅上开个洞，子弹在惯性动量的控制下继续旋转，会把你的脑浆搅地稀巴烂，最后在你的后脑勺开一个碗口大小的缺口。而这一切，不过3个毫秒不到”陈子圆插话道，用枪口向前顶了顶，“我不相信你动这个念头的时间会比它短。”
“那你可以试试，到底是你的子弹快，还是我的意念快。”杨卞话锋一转，说道：“对了，差点忘了，这个念头还有另外一个作用机制。那是我对自己的自我暗示。一旦我死去，他们也会自动死去，我把这些人的生命和我连接起来。总之就是同生共死，你办得到么？”
陈子圆拨开了保险开关，细微地传来咔哒一声闷响。
“对了，其实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当陈力这个蠢货派出永生者来逮捕我的时，我就想，当初是我给你们的机会，但是你们却不好好珍惜。”杨卞摊开双手，戏虐地说道：“所以，开枪吧。”
陈子圆的僵住了，食指扣在扳机之外，双眼无神地盯着她。
“你开不了枪，因为在这些话语中，也有催眠的秘钥。”杨卞对着陈子圆轻轻一推，她整个人忽然就像是被推到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朝后仰倒而去。
她俯下身来，用食指戳着陈子圆的脑袋，嘟囔着说道：“我当然可以催眠你，只是懒得这么做。你能预言又怎么样？对了，你说你的记忆是我能力的屏障？这也太天真了吧？那几百年的记忆不过是你幻想出来的记忆。比这更漫长的记忆我都能创作出来，更何况你的自我幻想？”
杨卞说这话时，陈子圆的双眼流出了血泪，潺潺地沿着面颊流淌而下。
无力感——陈子圆现在发现这个词本身也开始变得无力起来。
命运是不可改变的么？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陈子圆曾认为是对的。方甲事件几百次的轮回循环，每次都毫无疑问地指向失败的结局。她一度心冷下来，认为命运是不可改变。就像是她看过的那些关于时间旅行的科幻小说一样，就算能自由地在过去和未来之间选择，很多事情还是无法改变。时间就像是一条顽固的橡皮筋，种种努力之后所换来的，不过是时间线震荡之后回归原状的现实。
命运真的是不可改变的么？陈子圆却觉得答案是不确定的。
时间的确是一条可以自我调节的橡皮筋。然后，在时间旅行者不断的拨弄之后，它也会逐渐丧失弹性，某些事件的结局会产生微妙的变化。
那几百次的撕心裂肺，在黑暗中摸索，不断地目睹方甲的死亡，陈子圆真的没有改变什么吗？或者更早的时候，当陈子圆错以为自己的能力不过是个无穷无尽的梦境时，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她幡然醒悟，从另一个角度发现命运就像是一座高塔，看似屹立不倒，顽强地仿佛是不可撼动的巨人。然而，几千几百次的冲撞，对于高塔中一砖一石的破坏，终将有一次，这座高塔也会在一声轰鸣中分崩离析。
总之，命运并不是牢不可破的，陈子圆觉得自己似乎有办法可以改变之。
帮手们分成三个小队，躲藏在公寓附近的藏匿点出。这个夜晚，当信号出现的时候，那个公寓的那个房间即将沐浴在他们手持枪支的弹雨中。
不过，帮手们却没有等到夜袭的信号。
数量多于他们几倍的异能者仿佛是从天而降似地，在他们埋伏好的各个地点如幽灵般出现。在夜幕的悄无声息中，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开一枪，就纷纷被制服。
从几个人的身上搜出了信号器，陈力疑惑地摆弄着这个纽扣，刚想说些什么，一心自保的其中一人却主动供出了信号另一头的人。
在光乙的袖子中，有一个基于他脉搏的信号发射器。当他出现脉搏变化剧烈的体征时——他计划中从梦中惊醒的瞬间——信号发射器便会向其他终端发出指令。继而，埋伏在公寓楼附近的帮手们便会按照预先说好的计划，对公寓发动突然袭击。
光乙和杨卞身为同一结社的成员，互相之间反目继而同室操戈的背后原因不在陈力的考虑范畴之内。她所能做的，却只有相信陈子圆的说法，在光乙的包围圈之外，布局下了一个更大的布局圈。
陈子圆看了一眼手表，陈力或许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是方大仙前往“逮捕”杨卞的瞬间。
“问一下医院那边的情况。”陈子圆有些焦躁不安地说道。陈力点了点头，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简单地询问了几句之后，她拍了拍陈子圆的双肩，说道：“放心吧，他们还是安全的。”
“方大仙呢？”陈子圆指着公寓的远处。
“还有5分钟就上去了。”陈力张望着，说道：“按照你的说法，没有告诉她。”
“信号器一旦亮起，就出发。”陈力说道，“现在马上更换衣服！”
随着一行人来到楼道，陈子圆不由自主地向身后张望起来。她看着远处的那颗梧桐树，感觉到有些微妙。不知道那阴影的那一头，会不会有另一个自己正静悄悄地观察者自己这边。
但是很快，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中暗想这是不可能的。每一个循环都是独立的，从来也没有哪一次会出现两个或多个陈子圆。
黑暗中，陈力忽然悄声地问道：“预言家，待会儿要是方大仙失控了，我们又会怎么样？”
“没有看到。”
“没有？”陈力有些诧异起来，“你知道杨卞的位置，光乙的埋伏，但是我们接下来的未来难道看不见吗？”
“这是一个全新的时间。”陈子圆意味深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