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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看不到的绝望

这一刻,陈子圆在心中倒数着,约莫2秒的时间仿佛被放慢了。这是在濒死之际的奇特现象,大脑中计算时间的感知中枢的运作到达巅峰。同样到达巅峰的还有周一希。她的面庞上泛起吸毒般的陶醉。

周一希凝视着那颗手雷,在陈子圆的手中白烟飘飘着,仿佛是一颗黑色的心脏速所吐出的白色血雾。

“任何……”周一希呢喃着。最后的话语被淹没在轰隆的巨响中。而在陈子圆的眼中,只有汹涌着的强光,将她完全地包裹。

完好无损的陈子圆瘫坐在青屋中,仰望着头顶。青屋房顶的瓦块缺了一块,那些星光便伴着屋中的尘埃,若有若无地在她的瞳孔中闪动不止。时间又回到了周一希到来之前。

“陈子圆,你知道那些星星都是美的,可是谁又能看到夜空中的那颗暗星?”陈子圆自言自语着,“那颗叫涅墨西斯的复仇女神之星,原本也是如斯地炽烈。”

陈子圆身前的那张石桌上,完完整整的突击步枪和手枪上还残留着油污。终于,经过了连续5次的循环,陈子圆能够一个零件不差地将其重新拼回成型。原本还复杂的冲锋枪结构终于明晰起来。

此外,她也知道了自己的命。就像是那把能放在她怀中的冲锋枪,结构复杂,但是存在的意义却是简单的。她的未来正被自己的过去持在手中,将怨恨与悲痛像是子弹一般地射出。她即将成为一把冲锋枪,一把复仇的枪。

木门又是哐当一声,跑地满身是汗的周一希冲将进来。陈子圆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表情,惊讶、诧异、难以置信。

但是并非完全吻合。陈子圆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在这次的循环中,周一希雪白的衣服下侧,小腹位置殷红地一片。在逃离方大仙的追捕中,她被击中了。异能的血液凝结成片,像是粘附在衣服上的红色油污。

“很奇怪是吗?”陈子圆的手放在口袋中,漫不经心地说道,“被你当做猎物的我,却在这里和你遇到了。”

门外的远处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几个追捕者在方大仙的带领下正在急匆匆地搜索着。周一希的滴落的血迹在某处断了,他们误以为周一希一定会躲在附近某个废弃的房间中,于是又分散开来,一寸一寸地寻找她。

周一希的鲜血异能把戏为她赢来了时间。或者说,为陈子圆的复仇赢来了时间。

“猎物始终是猎物,不存在羊吃狼的可能性。”周一希轻笑着,毫不在意陈子圆,“预言者,我明白你在这里埋伏我的决心。”尔后,她指着木门之外,“他们也是你带来的?”

“一封匿名的邮件,加上几张玩偶的照片。”陈子圆说道:“这片青屋就是你的坟墓。”

“追捕者,预言——你似乎胜券在握?”周一希反问道。

“我享受其中。”陈子圆无所谓地说道,“就像过去的你享受猎杀我的快感而已。”

“你还是误解我了。”周一希长叹一声,皱起了眉头:“你们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么?人的一生如此短暂,如果不做点什么就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在我的艺术品里,你们的躯壳和灵魂都会升华,成为后世人们记忆中的永恒!”

“我为什么要理解你?”这下轮到陈子圆反问了,她鄙夷地说道:“我为什么要理解你的人生,你的艺术,你扭曲的执念?你把你变态的想法强加到我的头上,让我成为你疯狂下的牺牲品——你是个失败的艺术家,终其一生都在自欺欺人地欣赏你自己的艺术品。”

周一希听闻此,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同时,因为她被用力咬紧的牙关,发出了细细的磕响。她盯着陈子圆,双眼通红地似要冒出血来。

“你可以嘲笑我的人生,但不能嘲笑我的艺术。”她狰狞地说道,右手高高举起,捏紧的拳头松开时,陈子圆却看到大小不一的几个圆球。那是周一希的“鲜血炸弹”,陈子圆曾在病房中看到过。

陈子圆的目的达到了。那日从病房爬下之后,她曾撕扯地自己的伤口,让剧痛肆意地在身体上肆虐。那些痛苦有多剧烈,她对于周一希折磨的意愿就有多深刻。她发誓总有一天,要让这些痛苦百倍地绽放在周一希身上。同样,心理上的痛苦复仇亦然。

第五次地,她掏出了手榴弹,笑地歇斯底里,让毁灭的光与烟席卷一切。

第六次循环。

周一希摊开双手,循循善诱地解释道,“陈子圆,哦不,无所不知的预言者。你看我们其实是一对绝佳的组合。你知道一切,我感受一切。你我就是感性艺术与理性知识的绝佳组合。我现在完全顿悟了……”她说话间,右手一拳重重地砸在左手掌上,声音也高沆起来,兴奋之情难以用言语描述:“曾经我以为两者是互相排斥的,意识在虚无状态下,感性引导着我们。而当意识之海泛起涟漪时,理性复而出现。感性和理性两者只能存在其一。但是我总算明白了。感性和理性就像是过去和现在,相互诞生相互克制。如果没有理性的冰冷与无情,也没有感性的火热与多情。如果没有理性……

陈子圆默不作声,冷冷地盯着她演说的模样,感觉上就像是个小丑。

“那!我已经等不及你告诉我了。陈子圆,放开你的能力,尽情地预言吧!告诉我,你的命运和我的命运。告诉我,未来我的艺术,是否被人们所知又或者被理解?”

“完全没有。”陈子圆突然蹦出的话语让周一希如坠深渊。她享受这一刻,不论是周一希反复的死亡,更让她痛快的是周一希此刻的心情。被她迎头泼上一盆冷水之后的失落。无力的感觉逐渐膨胀,成为了周一希挥之不去的绝望。

“我的确看到了,看到了未来很久很久之后的故事。你的艺术品被愤怒的人们砸成了碎片,在他们眼中,这些都是一文不名的垃圾。人们咒骂着你的名,你的故事,你的一切。尔后又过了很久很久,你蹩脚的艺术被所有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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