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可以看到关节的手臂翘了起来，橙黄色的油脂在黑泥上韵开，在阳光的照射下五彩斑斓。河道上有人朝着她大喊，“嘿，注意一点，不要破坏现场啊！”方大仙循着声音转过头去，狠狠地瞪眼，那个声音微弱了下去。
小蝴蝶站在河道上，被方大仙一瞪，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内心却哭笑不得。方大仙身上的警服应该穿在她自己身上。这人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警察。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法医也是同样的想法。面对尸骸残躯，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其从淤泥中取出，无比“虔诚”般地放进取证袋中。方大仙游走在这些人当中，黑色的衣服和毫不在意的态度，简直就像是个异类。
她很快百无聊赖起来，一步一步地在淤泥中漫步，低头寻找着，希望能找到更多看起来鲜血淋漓的东西。不过运气似乎都在别人那里，她除了一堆垃圾什么都没有找到。
法医和其他刑警们将尸骸们集中到一辆皮卡上。方大仙抬头看着那辆雪白的SUV，有种劫车的冲动。再看一眼河道上的小蝴蝶，她始终盯着自己，似乎完全不放心。这让方大仙的无聊感更重了，索性拍了拍裤子上的泥渍，抬脚就要回到岸上。
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方大仙要放弃时，感觉脚底有个硬质的东西。她敏锐的感觉意识到自己踩着的是个不同寻常的玩意。不过她却没有着急挪开脚查看，反而原地挥舞起手臂，指着远处的一个方向大喊道：“你看，陈力来了！”小蝴蝶移开视线的一瞬间，她迅速捡起了脚下的硬物，紧紧地攥在手中。
约莫20分钟，陈力倒是真的到达了现场。见到两人的瞬间，便开门见山地问小蝴蝶道：“脸的记忆是什么？”
这其实就是小蝴蝶和方大仙来到此地的意义。方大仙本身就是警察，来这里理所当然。而小蝴蝶作为99结社的成员，来此不过是借着方大仙的身份，近距离地接触现场调查的所有警察和法医，通过自己的异能阅读他们的记忆。
小蝴蝶的回答没有让陈力失望，不过另一方面也让陈力失望了。当她说“的确是那个人”时，陈力心里便咯噔一下，不祥之兆得到了印证。
“所以说，三天之前的失踪可以盖棺定论了？”陈力自言自语道：“是真的死亡了。”
“本来就不该有侥幸心理。”方大仙插话道，“作为99结社的人，如果失踪了，不是叛逃就是死亡。后者还相对好一些。”
说话间，她插在裤兜中的手还在细细把玩着那个东西。棱角分明的质感从掌心传来，她发现那似乎是一个微型塑像，她摸到的是塑像正方形的底座，就像块方糖。
陈力耳边还能回响起孟珊说的话，99结社中有人消失了，算上这名死者，已经是第三个了。
“可能还有个更糟糕的消息。”小蝴蝶摩挲着双手，欲言又止。陈力显得有些不耐烦，挥手示意她快些说出来。
“死的不是一个人，是十一个……”小蝴蝶的面庞上浮现出恐慌的神色：“是在同一时间被人杀死的。”
陈力惊地下颚险些脱臼，尔后她回身看了一眼河道，望着满地的狼藉和盘旋在上空的乌鸦，也明白过来。一具尸体的恶臭是不可能引来这么多不祥的生物的。
在脸上抹了一层自己的血液之后，便没有人可以认出她来。周一希发现，相比较维护社会治安这种无聊的行为，自己的能力简直天生为犯罪而生。她停了停脚步，在内心更正道，天生为犯罪的艺术而生。
是啊，自由了，完全自由了。那身古板的警用制服，一系列禁锢人行为的守则和信条，还有以前这些99结社高层时常挂在嘴边的，诸如正义、秩序、纪律之类的词语，以后统统都不见了。她早就想从那个圈子里抽身。只不过陈子圆的事正好是个契机，一个她可以离开的奇迹。
在99结社异能者的口中，她是一个叛徒。周一希心知肚明，想到孟珊和陈力的表情，她不由得哑然失笑。反正从此以后杨梅再也不能用孟珊的名字来压自己了。
这就是我完全想要的生活啊，她在心底想，不由自主地捧起手中那束百合花，深深地吸上一口，芬芳沁人的花香渗入肺腑，不经意间和她心中所认为的“自由”的味道画上等号。
周一希穿着和服的自拍照躺在地板上，相框上的玻璃碎成了几片。玻璃上倒印出了异能者们忙碌的影子，在小小的公寓房间中进进出出，寻找着有用的线索。除了这些在公寓中搜查的低级探员，还有三个人坐在茶几边上，两个人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其中的一个。
“不得了啊杨梅。”尤小龙阴阳怪气地嘲弄道：“你的下属中还有这号的精英，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可怕啊！”
他说这话时，周一希藏匿的公寓已经一片狼藉。就在茶几的周围，放着几个关键性的东西，足以让周一希被判以重罪，那些被她看做艺术的东西。
斑斓的图像在油画中交错，看似古老的画纸微微泛黄，一行连成一笔的文艺复兴时代的画家名字格外显眼。这样的油画还有很多张，不过颜料上的血的味道还未散去，散发出一股杀戮的味道。同样的味道也出现在一叠尚未裁剪的纸钞上，不过搜查员没有发现假钞的印版，他们完全想不到有人可以光凭着高超的画技，利用自己的异能血液制造假钞。
还有一堆让人想起刚刚过去不久的恐怖事件的东西。这堆几何形状零件，去掉鲜红的部分，简直就是玩偶师艾塔的手艺再现。不过对于玩偶的眼睛的创作上，周一希更胜艾塔一筹。那些眼睛粗粗一看，完全就是真实的，有的时候，还能发现这些玩偶脑袋上的鲜红眼睛正在盯着你看。
更要命的是几本用奇怪语言写成的硬皮书，如果不是专业人事鉴定，尤小龙都不知道那是用人皮制成的。在场的搜查人员没人知道书中的内容。只是看到书中的几幅插图，人们不寒而栗。
“杨梅，看着我。”孟珊看着垂下脑袋的杨梅命令道，“告诉我，周一希到底是谁介绍进99结社的。”
“不知道。”杨梅嘟哝着，“基层探员的招聘和录用不归我管，这不能怪我。”
“但是当时肯定有人将她分配到你手上吧。”尤小龙针锋相对：“99结社里有一套基层人员的考核和晋升机制，当初谁考核她的，你肯定有印象的吧！”
“有。”杨梅声音稍微大了点，“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孟珊问道。
“那些人已经……”杨梅刚说到一半，忽然有名搜查员拿一张图纸，铺开在茶几上，神情惊恐无比地插话道：“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那人已经失踪了。”杨梅哽咽着喉咙，重新说道：“整整2天，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