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希原本以为自己的消失已经很彻底，除了少数几个人——她甚至都能用五根手指数出来知道她存在的人，既有99结社的异能者也有不是99的异能者。杨梅给她办理的退学手续天衣无缝，整个退学申请上详细列明了她周一希的家庭状况，退学理由以及转读的学校。那所学校远在几千公里之外，也有一个异能者组织。在转入学校的学生名册中，她周一希的名字是查得到的。尔后，杨梅伪造了一场仙都市外的车祸。这也是在新闻的报道中可以追查地到，上面还有“她”面目全非的尸体照片。以及之后的所有谎言，杨梅委托了异能者人事部门，进行了全方位的包装。
这一切几乎完美。但是她还是想不通眼下的状况。
用另一个人名义买下的公寓中，她发现玄关处被人动过了。原本在玄关壁橱上一个空碗处，一枚染血的硬币孤零零地躺在碗底，像是用空灵的声音地告诉她：“我来过了。”当然这不是重点，如果只是普通的入室行窃，周一希倒是不怕。只是这人似乎很有礼节，礼貌地让人可怕。除了玄关处，周一希在屋子里荡了一圈发现，其他摆设都没有变——除了客厅茶几上的两杯热茶——他倒是把自己当客人，文质彬彬，举止优雅。
在砂盏中，绿茶冒着氤氲的热气。周一希愣了不到两秒，心中忽然一声惊呼：“不好。”发了疯似地跑上二楼阁楼，来到一处橱柜之前，猛地拉开了木门。
橱柜中伸出了一把匕首，径直架在了她脖子上。
就在周一希的头顶，些许微光透过侧窗帘布的缝隙泄了进来，把匕首刀刃上的花纹和那个人的双眼照地朦朦胧胧。那人瞪着周一希，左手微微高举，刻意让她看清了手中的塑像——那是周一希所崇拜的神像。
“一希啊。”那人转动着神像：“你总是能给我很多惊喜。”
“方大仙你也是。”周一希的表情平淡了下来，“你总是能给我很多惊讶。”
“你好像不是普通探员那么简单吧？”方大仙问道，握着匕首的手稍稍发了力。周一希只觉得脖子油腻腻的，好像有什么液体流淌着。
“每个人都有信仰的自由。”周一希摊开双手，耸耸肩解释道：“对于这种业余小爱好，99结社可没说过要禁止。”
“我们要去楼下好好谈谈了。”看似紧张的气氛缓和了，方大仙却没有松开匕首。她的眼神朝着周一希的身后挪了挪，周一希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于是她高举起双手，乖乖地转过身去。
她盯了一眼桌子。手枪侧躺在茶的一边，黑黝黝的枪口就像是一只警觉的瞳孔，正对准自己。不过周一希并不害怕其中的子弹。她泯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的瞬间又看着方大仙。她正把玩着的神像。神像的底座被方大仙捏在手心，前前后后都被放在眼前端倪着。
于是她又喝了一口，嘴角裂开，呵呵地笑了一声。心里也发出了一声冷笑。
就在这时，方大仙原本暧昧不清的表情凝固住了。她凶狠地盯着神像，另一手操起了桌子上的手枪，尔后直挺挺地将手枪抵在了——神像上。
“前辈不愧是前辈，无论是意志力还是胆魄都是顶尖。不过就算如此——”周一希幽然地看着额头上冷汗不止的她，“你在恐惧？”
“祂在看着我！”方大仙咬牙切齿地说道：“祂竟然在看着我！”
“每个人都在被祂看着。”
“这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泥塑小玩具！”方大仙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周一希第一次见过这位教官这幅表情。不过很快，周一希很欣然。一个连死都不怕的永生者都产生了恐惧，可见祂的力量的确有如教义所说，是不可凝视的恐惧。
“这的确只是个泥塑神像，克苏鲁的神像。有的人能看见祂，有的人不能。”
周一希玩味着方大仙的表情，感觉妙不可言。她现在已经处于一种理智丧失的模糊状态，在周一希的面前连维持平衡都稍显勉强。不过方大仙的毅力还是让她暗自佩服，在这个秘密的教团中，只有少数人才能在凝视的情况下坚持那么久。要是换成常人，只需要不到20秒，定然会疯癫成没有理智的行尸走肉。
方大仙终于受不了，艰难地将神像丢了出去，让自己再也看不到她。她做完这个短暂的动作之后，整个人都瘫倒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地看着周一希。尔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再次举起了枪，心有余悸地指着周一希。
“你得给我个……解释……是个什么玩意……业余小信仰？……不是邪教那么简单吧？”
“我觉得你先要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躲在我的橱柜里？”周一希放下茶杯，一只手按下了方大仙的枪口。无形中似乎有一种压力，方大仙竟然没有任何反抗，顺势放下了。
“血腥味。你闻到了吗？就和我身上的一样。”方大仙挤出一丝微笑：“走进这个房间我就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整个房间内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
“那个神像藏得那么好，你还能找到？”周一希说道：“你的确和我，和大部分的克苏鲁教徒一样，能感受到祂的目光。”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方大仙说话间，微微颤抖的嘴角却被周一希看地真切。
“那只是一个神像。”
“那不是一个玩具。”方大仙骂骂咧咧道：“祂还在看着我。尽管无法描述，可是我就是感觉地到。这个房间里不光有血腥味，还有无数隐蔽的摄像头，像我的枪口对准你一样对着我！还有，快把你的眼睛摘下来，射的我难受！”
周一希优雅地摘下眼睛，低头用眼镜布细细擦过镜面。尔后又在方大仙愤怒的目光中再次戴了回去。盯着方大仙，她还刻意抬了抬眼镜架，让更多的反光照进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