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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何去

几个小时后,男人带着,不,是跟着小孩进了这个宁静的村庄。

说是村庄,然而这个地方的大多数建筑都是别墅以及洋房之类,看起来幽静而舒适。

这片居民区已经建造了四十余年,最早的一批建筑,都是仿俄罗斯式的建筑,黑衣男人可以看到这“村子”里唯一的小路的尽头,是几座古老的俄式风格的房子,他便猜测到了这小区的起源,应该便是几十年前那困苦的二十多年时间里,一处隐于世外的村庄。

男人本以为那样的大环境里,隐居如果能够保持基本生活就很不错了,但是这里的建筑与山水环境出乎了他的意料,所以他十分惊叹于这里的景致。村口那里的路基大概只有二十多年的历史,所以他估计这村庄在二十多年前,还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不知不觉,他跟着宁凉走到一幢造型普通的青灰色别墅前。这别墅看起来也有一定的年头了,造型古板了点,但在几十年前也堪称别致,在那种年代,非一般人家绝对无法拥有这样的房子。

宁凉推开门走了进去,男人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小小身影,满脸的称赞意味,不知是对景还是对人。

大厅内有十来个人,其中一半是老者。原本都在说话,门被打开时,那几人转过头来,大厅内骤然鸦雀无声,随后响起一声尖叫:“小凉!!!”

宁凉看到一脸担忧的母亲跑了过来,再也压制不住情绪,扑进母亲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

这个与往常一样平凡的日子里,当年的宁将军,现在的宁老最疼爱的孙子,居然失踪了!

发觉宁凉不见的老爷子,和自己的警卫员兼管家老李跑遍了整个小村庄,却看不到自己的孙子,到后来,整个村子的老头老太太都找了起来。这将近二十个颐养天年的老人家,平日里家人都在外地,所以都很喜欢可爱灵巧又嘴甜的小宁凉,都把他当成亲孙子一样看待。然而,搜寻大半天时间依然没有结果。宁老爷子意识到事情十分严重了,立即命人查找孙子的失踪去向。知晓儿子失踪了的宁父和宁母直接扔下了企业会议,直奔这里。

大发肝火的宁老爷子赶走了一堆闻讯而来的人,这些人要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要么是宁凉父母的生意伙伴,大多是些想“尽力”一把以给宁家人留下良好印象的人,一群人还不如村子里的老头老太。现在宁老爷子正在训斥跟随他已经二十多年的警卫员老李,骂他不应该将这事情传播给那些心怀不轨、唯利是图的人,丝毫不管不顾嗫嚅着汗流浃背的老李的念叨:

“这不是人多力量大么……”

宁父心中着急,他本是生意场中的人,知道一般友人决不可轻信的道理,而他的知己好友又没有能力帮他找回小宁凉,他甚至动了请侦探甚至是高级杀手的念头,反正他拥有足够的资源,大不了给杀手一千万,你把我儿子带回来,也别让绑架者活下去! 宁老爷子毕竟久经战事,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他劝慰自己的儿子不必焦躁,然后让老李联系其他军区退休下来的老战友,想着那些老家伙当年只服自己,现在一个个成了家里的老祖宗,说话总该有分量,不管是人贩子还是绑架者,老战友背后的力量总能帮些忙——但这龟孙老李居然还没有联系! 老李说,那些都是退休的老人,哪有力气指挥别人去找人……气得宁老爷子直跺脚,骂老李一辈子就一根筋,还是抽了的老筋。

而现在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具体来说是七个小时,天色已晚,在众人心头笼罩着阴云的时候,凉儿居然自己回来了。

鸦雀无声的大厅内,那个跟着同来的男人向宁凉的家人简述了一下情况。宁凉靠在母亲的怀里听着,面无表情。

宁父手机响起,他接听之后对宁老爷子说道:“爸,查清了。确实是绑架,不是之前猜测的竞争对手干的事。那个死了的人以前犯过多起绑架案,都是绑架富裕家庭的孩子,然后进行勒索。”宁父说着,挂下电话,松了一口气。

宁老爷子怔怔地看着茶杯,然后望向对面那个正在喝茶的男人,道:“那个人真是凉儿杀的?”

男人点了点头,说道:“不用担心,你的孙子很不错,而且看起来没有精神上的严重打击。”

客厅内沉默无言。宁老爷子拿出烟斗拨弄好,吸了一口,隔了很长时间又吸了一口,发觉今日的烟草难抽到了极点。

一盏茶喝完后,男人缓缓说道:“我非常欣赏这个孩子,他完全符合我的眼光。所以,我想培养他。”

宁老闻言一呛,险些咳嗽起来。

里屋,宁凉被母亲抱在怀里,父亲脸色稍显复杂地看着小凉儿,最终还是没问出那句话。宁母一手抚摸着小宁凉的脑袋,向着宁父轻轻摇了摇头。

“爸,妈。”宁凉突然说话了,让宁母微微一怔。宁凉说道:“那个坏人把我绑在里屋,他在外面睡觉,还吓唬我要杀了我,我要出去的话只能、只能……”

宁母抚摸了一下他的脸,示意他不要说话,轻柔地说:“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凉儿先睡一觉吧。”

宁父是商场上的精英,此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凉睡了过去,宁母轻轻地放下他,起身示意宁父和她一起出去。两人便去到阳台上。宁母看着宁父,突然哭起来:“你说我们没有让凉儿去城市里上学是不是做错了。”

宁父揽过她的肩,轻轻拍着,说道:“我们是为了凉儿好才这样做的,这也是爸的意思。凉儿在这里可以自由成长,没有被外面的社会同化,这是对的。这个事情发生,实在是我的错,没有把安保措施做好。”

“不,你没有错。我现在只是担心凉儿的精神方面。他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啊,现在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连紧张都没有。”

“没事的没事的,这说明凉儿很坚强,这值得高兴啊。”

“可我担心真正的不良影响是潜在的,凉儿没有表现出来,万一这件事让他有了心理阴影怎么办?”

“别担心,我这就联系一些专业的精神方面的专家,让他们跟凉儿聊聊天,开导开导他。”

宁母是学过心理学的人,却担心自己不能很好地安慰与引导宁凉。医者不自医,大概就是这种悲凉的境地。

当然,这一切担心的基础是,宁凉确实受到了不轻的打击。事实上,谁知道呢。

客厅里那个黑衣男人大概知道。

宁老爷子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缓缓说道:“你看起来很危险,口气又这么大,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扫视了一下自己这身打扮,说道:“我这一身破烂衣服是之前和别人比试切磋时弄坏的。”

“你知道我指的不止是这个。”

“那我说说我可以给他的东西。”中年人笑着,平淡而从容,丝毫不在意老人那威严逼人的目光。

宁老爷子说道:“我虽然是个老头子,不过我能给凉儿的东西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给得起的,我能教给他的是可以让他长成男子汉的东西,况且他是我的孙子,这本是我的家事。你看起来是个比较通达的年轻人,但老头子我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我本来打算将我的孙子送到英国去念书,我在那里陪他,我起码还是知道怎样教育孩子的。”

那人还是不紧不慢地开口:“老人家这个想法我表示认同,我自然相信老人家这样的气势犹存的人能够很好地教育小孩子,况且我也接触过不少大家族的人,一般的大家族都有您这样的想法,喜欢独立培养子嗣后代,或者联合大家族的其他人,对后代进行精英教育。但是,第一,男子汉如何成长,本是属于他自己的事;第二,老人家您的那一套道理不一定适合当今这个时代了;其三,我能带给这个孩子的一定一定比您的要多。”

然后他从黑色的工装裤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点击了几下,展示给宁老爷子。

上面有几张照片,内容居然是一些证书。

“应用心理学、教育心理学一级证书”“律师资格证书”“社会学博导助理证明”“专业英语八级证书”“意语、德语双学位证书”……

然后这个男人笑嘻嘻地摸出一张卡片:“喏,刚刚还搞了一张‘教师资格证’!”

宁老爷子忽略了“搞到”这个词,黑着脸看着那个男人,沉声问道:“骗谁呢?你的照片呢?写个名字就能糊弄我?”

男人一脸尴尬。

“咳咳,老爷子可以瞧瞧这些证书上的标志,都是英国皇家教育机构的专有标识,假一赔十,假一赔十……若不信还可以去网上认证呀。”

警卫员老李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心想一看这人就是海龟派,了不得嘿!然后他小声问了句,真能在网上搜到你本人?

那男人恼羞成怒地翻了个白眼:“我是说这证书!”

一会儿后。

宁氏夫妇看着沙发上的黑衣男人,男人和宁父对视着,表情淡定。宁父知道了这个男人的意图,此时反倒不像往常遇见精英一样,上前结交,而是抱有了审视和几丝欣赏意味。

宁父说道:“你这人不简单。”那男人微笑说道:“虎父无犬子,你也不简单,有你父亲的风范。”

宁母询问道:“凉儿在你身边不会有危险吧。”

那人笑了一声,说道:“我不会让他有危险的,更具体地说,我不会让他接触危险,而且还会培养他面对危险的能力,比如格斗什么的。”

宁母皱眉,这哪里是具体的说法?这又哪里不危险了?

那人思考了一下,挑了挑眉,说道:“这样吧,上课时间除外,你们可以随时和你们的儿子视频通话。这个条件-怎样,夫人是否放心了?”

宁老爷子走进了屋,手里拿着一副围棋,对那男人说道:“来下盘棋杀杀时间,凉儿得睡些时候,孩子醒来后再说不迟。”

男子微微一笑,他看得出来宁老爷子是真正有点动心了,毕竟此事一出,老爷子肯定会觉得有点愧对于女儿女婿,不免觉得愧于再去看护小凉儿。

几个小时后,宁凉睁开眼睛,默默坐起身,发了发呆然后走去客厅,就看见爷爷和那男人在对弈。

男人落下一子,神情颇为得意:“得,你又输了,这次服不服。”

老爷子脸色涨红,充满羞恼之意,还有几分震惊的神色,他老人家可是已经下了二三十年围棋了,如今在这人手里居然处处捉襟见肘。

黑衣人没有等老人回话,转过头看着宁凉,像对朋友一样用随意的口气说道:“我跟你爷爷和父母商量了,打算带你走,现在就看你答应不答应了。”

“跟你去干嘛?”

“出去看看世界,认识些新东西,以及很多朋友。”

“……好。”

从决定杀人到决定跟着这位大叔走,整个选择的过程仿佛并不跌宕起伏,就好像宁凉的神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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