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正好。”奥雷里奥收好怀表，从马车上跳下。他身手矫捷，身上宽大的黑袍，也丝毫不妨碍他的行动。
此时，他所搭乘的马车，正停在塞伦西亚城的正中央，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厅门外。这座大厅始与共和国同龄，到今年恰好是一千零八年。它历经千年的风雨，经历数次翻修和扩建，始终屹立不倒。它也是城中最华丽的建筑，只相隔一条街道的元老院，作为全城第二大的建筑，被衬托得相形见绌。
奥雷里奥回过头，正要帮助女士们下车，倒先看见肥皂提着裙摆跃下。他无奈地叹气，说道：“你动作应该小一点。”
“真抱歉。”肥皂说着，从手包里抽出请柬，便径直走向大厅的入口。她又提起裙摆，快步登上厅外的二十四级台阶，又将请柬递与门前的侍者，并在侍者的指引下，先进入了大厅当中。
奥雷里奥站在后面仰望着她的背影，见她步伐过于敏捷，不像是贵族小姐一般矜持和稳重，心想：“只怕已经露馅了。”他又不住地摇头，听见车厢里传出声抱怨：“该死！穿成这样，腿都迈不开！”话音落下，歌洛莉娅才在萝丝的搀扶下，从车厢探出头。
奥雷里奥不禁发笑，敛起笑意后回过神，向歌洛莉娅伸出只手，柔声说道：“尊贵的小姐，请。”
歌洛莉娅一愣，随后用力握住那只伸出来的手，隔着白色的长手套，将那只手掌攥得发白，这才颤颤巍巍地走下地，身子还不住地左右摇晃着。若不是两边各有一人撑住，她现在已经翻倒在地。
“我发誓，我再也不穿这种衣服了！”歌洛莉娅说道，“还有这种鞋！我感觉两只脚根本没有碰到地。”
“为了看起来高两吋，你真是煞费苦心。”奥雷里奥感叹着，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们真是煞费苦心。”他更正道，“穿上这种摧残人性的东西。”
“裁缝店的女主人告诉我，说穿这种裙子……”她指着身上的白色裙装，“最好要穿高跟鞋，然后我就去订做了一双。真是见鬼！衣服和鞋子都是定制的，为什么都这么不合身？”
“裙子，看起来还可以。”奥雷里奥说道。
歌洛莉娅却不住地摇头：“穿起来很糟。衣服完全包在我身上，把我裹得像是木乃伊一样！这双鞋也像是刑具，我现在脚趾很痛，后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说得对，这真是摧残人性！我恨不得抓住发明这种鞋的人，把他的脚拧上三圈！”
“你真残暴。”
“算了，我不抱怨了！都是我自找的，也没人逼我。”她说罢，小心翼翼地跨出半步。但她不擅长把握平衡，落脚不稳使得脚踝扭了下。“该死！你是不是觉得，我走得像你的祖母一样慢？”
奥雷里奥说道：“如果是前几年的她，可能还稍微快一点。”
“我终于认识到了，你比我哥哥还要让人生厌！”歌洛莉娅说着，一甩手从奥雷里奥手里挣开，随即独力向前走了三步。她停下来，叹道：“要不是这裙子这么紧，我还能走得快一点，也许……”
“就不会失去平衡？不，我看是摔得满脸是血。”奥雷里奥说着，“好了，我会紧紧抓着你的手，除非你手断了。”
“呸！”歌洛莉娅轻啐一声，“每次我准备脸红时，你都会……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那还真是抱歉。”奥雷里奥右手紧握着她，因此只把左手向外一摊。此时，两人已来到会场的正门前，歌洛莉娅递上了请柬，随后对门前的侍者微微一笑。侍者看过请柬并递还，也抱以微笑，说道：“欢迎，格列提小姐。我本以为您是……”
歌洛莉娅微笑渐渐变得凄苦，叹道：“我知道。”
“失礼了。”那侍者慌忙道歉，又转向奥雷里奥，“先生。”
奥雷里奥缓缓地转头面向歌洛莉娅，然后抬起自己的左臂，将宽大的袖口推到对方眼前。他一言不发，只是以眼神向歌洛莉娅示意，先望一望对方的脸，再将目光转向自己的袖子。
“你在等什么？”歌洛莉娅问道，“我不信你还能忘带请柬。”
奥雷里奥仍不开口，又凝望着两人紧握的双手。歌洛莉娅这才知道他的用意，伸到他长袍的左袖中，抽出了精巧的信封，送到那侍者的手里。
“欢迎您，马尔加诺先生。祝您二位玩得尽兴！”侍者说罢，便与另两人一起推开大门，将他们迎入大厅当中。“会场分为两部分，请二位向右走。左边是给贵族少年们准备的。”
奥雷里奥威严地点头，歌洛莉娅则又微笑着道谢，两人便缓步走入门里。两人仅走了十数步，便被横在面前的一面绿墙挡住。那墙壁由数百盆常绿灌木——冬青——拼成。这建筑物当中仅有一间大厅，这次庆典期间才用临时墙壁将其分割。
奥雷里奥隔着繁茂的枝叶，能看到点点火光透出。他没有观望太久，只是继续紧握着歌洛莉娅的手，两人一同沿着绿墙向右走，寻找进入会场内部的：“据说，灌木很能隔绝声音，不知道是谁的发现。这堵墙外面，这里就很安静。”
“我还以为你突然哑了！”歌洛莉娅说道。
“没有默契，令我心寒。”奥雷里奥说道，“不过还真是奇怪，看来十二年前那次庆典的组织者，和现在的不是同一人。”
“你怎么推断出来的？”
“十二年前，少年在右边，而青年在左边。”奥雷里奥说道，“如果他们没有把厅里陈列的艺术品换位，那么十二年前的少年，如今的青年们，就只能看到相同的东西。”
“我都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一幅画。”歌洛莉娅笑道，“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看来当时你也在场。”奥雷里奥说道。
“你知道这些，说明你也在场。”
两人说着，已找到绿色墙壁的缺口。两人步入那缺口，华丽的大厅便呈现在他们面前。“巧了，我也对某幅画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