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有劳了。”奥雷里奥说罢，搀扶着那死灵法师，两人一同深入墓地当中。奥雷里奥在前引路，与死灵法师停在一块墓碑前。他曾在白天到过这里，确定了目标的位置，甚至还设定了优先级。他记得清楚，他们脚下的墓穴，就属于白天下葬的那位贵族。死亡时间越短的尸体，其上能得到的信息越多，所以这具最新鲜的尸体，也是他们最初的目标。
“毫无疑问，时间有限。”奥雷里奥心想。他刚刚将夜视强化的卷轴，用在了赫拉德和瓦伦蒂诺身上，要他们去一旁望风，赶在巡逻队到来之前通风报信。而他和歌洛莉娅的任务，则是监视这个年老的死灵法师，令其尽可能多地挖几具尸体出来。
“有劳了。”他望着那死灵法师，又重复了一遍，“这尸体就在脚下。”
“没有工具，你让我怎么帮你？”那死灵法师说道。
“抱歉，我忘了。”奥雷里奥说道，“请伸出手。”随后，他将一小撮精炼过的骨粉，洒到那死灵法师手心中。“我知道，这是你需要的。”他又说道，“我们都更喜欢使唤……尸体，或是骸骨。挖土这种事，我们不会亲自动手，只会交给‘代理人’。”
那死灵法师“哼”了一声，并没有开口回应，只是开始念诵咒语，制造受他操纵和使唤，帮助他挖掘坟墓的骷髅。
歌洛莉娅抽出剑来，剑锋距那死灵法师的后背，仅仅有一吋之远。她低声威胁道：“你想清楚，不要耍花招。”
死灵法师知道现在的状况下，她想杀死自己轻而易举。但他竭力佯装得冷静，就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他继续低声念着咒语，奥雷里奥则在一旁静听——这还是头一次，他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仔细聆听死灵法术的咒语。
“很奇怪。”奥雷里奥心想。那死灵法师念诵的咒语，听起来也极其艰涩难懂，发音规律更是繁复。但是这段咒语，和学院出身法师常用的那些，虽然在复杂程度上难分高下，其实却无任何相似性。它们无疑基于不同的语言：奥雷里奥掌握的咒语基于精灵语；而这死灵法师所用的，则是另外一种未知的语言。
这种语言不像精灵语有过多的辅音，音拍和音节的关系也更接近一比一，仅从这方面来看，它更像是塞伦西亚语。但是，它或许具有十个以上的音调——这是奥雷里奥，以一个使用仅有两个音调母语的人，估测得出的结果。这似乎并不十分确切，但足以证明这种语言的诡异。
奥雷里奥心想：“我从未听说过这种话。如果以这种语言作为咒语的基础，是否意味着一条截然不同的施法途径？如果真是如此，那魔法破坏无法生效，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了。而且，如果不称那种途径为魔法，那他就是无魔法能力的，所以针对魔法师的催眠术，自然没法对他生效。不论怎么样，这世上隐秘的知识也太多了。教团……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想到这里，见那死灵法师的身边，已经生出了四五具骷髅。它们和人类的骨架大体上相似，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手掌——那倒不如说是一片状的骨骼，具体来说是肩胛骨。它们在主人的指引下，弯下腰去飞快地挖掘泥土，很快就令棺木暴露出来。
“怎么样？”那死灵法师问道。
“还只是个开始。”奥雷里奥说道，“把棺木挖出来，然后……还有更多的尸体。”
“我觉得很奇怪。”死灵法师又说，“为什么你不召唤你的尸体？这样可以更快一点。”
“当然。”奥雷里奥说道，“可惜，我今天做出的一切决定，都只是临时的。如果我有随身带着施法的材料，当然会设法加入你。”
“你施法的材料是什么？”
“刚玉，必须是天然的，而且是红色的。”奥雷里奥答道，“那是火焰大君祝福过的石头，可以捕捉灵魂。我们施展的死灵法术极其特殊，我们不复活尸体，而是……将灵魂注入死物当中，令它们获得智能，或是思想。”
那死灵法师认真地听着，似乎并不知道这番话只是胡说八道。他听罢，评论道：“奇怪的法术。但这更令我好奇了，你是死灵法师，却不随身携带死灵法术的施法材料。”
奥雷里奥冷笑，答道：“首先这没有必要。火焰大君，我笃信的至高神明，赋予我们每位信众力量，令我们多才多艺。即使不依靠死灵法术，我们也有的是战斗的手段。我想，你该很清楚。”
死灵法师以冷笑回击，又问道：“那么，其次是什么？”
“其次？我们监守自盗，难道……还要随身带着证据，随时当个现行犯？”
“真是合理的解释。”那死灵法师答道。他正说话时，几具骷髅也持续着挖掘。今天刚刚下葬的棺木，现在又被挖掘出来，只待被从墓穴中搬出。死灵法师伸出左手，说道：“再来一点骨粉，我需要……”
“你需要有手的骷髅，而不是手上连着肩胛骨的怪胎。”奥雷里奥说道。
“你知道。”
“但是，你并不需要更多的骨粉。”奥雷里奥又说。他上前两步，摘下系在腰间的钉锤，一击就砸碎了一具骷髅的“手掌”。那快骨骼破裂之后，还来不及坠落，就恢复成骨粉的形态，在地上形成一个隆起的小堆。
“请吧。”奥雷里奥说道。
“你……不信任我？”
“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怎么会信任你？”
“这倒是。”那死灵法师笑道，“反过来，我也不信任你。我又有一个疑问。你的施法材料，是禁锢了灵魂的宝石。那么，你怎么从没有灵魂的尸体上，得到你想要的灵魂？”
奥雷里奥一愣。他这才知道，他犯了个在自己身上极少见的错误，自相矛盾。但他不显得惊慌，说道：“这是个好问题。你要感谢我，我今天解答了你很多的疑惑，可我竟然没有要一块钱。”
“是的，谎言是免费的！”那死灵法师说着，地上散落的那一滩骨粉，就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些骨粉聚集，构成一根锋锐的箭矢。那箭矢从地上弹起，然后向斜上飞出，直奔奥雷里奥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