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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德拉诺的访客

诸色众相,所存者灵

这句话已经变成努波顿脑中的箴言,持续地强化他新生的感知能力。更重要的是这种〝异象〞开启了新的智慧,也带领他来到此处。

努波顿从这句话中得到安慰,他已慢慢地越过赞加沼泽蔓生的蘑菇,它们的孢子在晨霭中弥漫得又绿又红,他踏上横跨浅沼水地的残破木桥,一会儿他发现已经走到了目的地,正望着巨大蘑菇辐辏处的下缘,蘑菇庞大的体积使其他的东西都显得渺小。在蘑菇顶上的,是德莱尼的村落泰雷多尔,这使他精神为之一凛。

他颤抖着走向前去,拄着拐杖,一边咒骂着不中用的膝盖,一边拾级而上。他很烦脑,因为他不知道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曾有一度,他们这类人不见容于正常的群落之间。

(他们一定会笑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沼泽之气,希冀这能给他勇气去面对挑战。

走到了平台尽头,努波顿小心而缓慢地穿越拱型的入口,直下浅滩走道,踏上了视野宽阔的村落小广场。人们早已久候多时。

他下望各个德莱尼古怪的表情,他们轻蔑的、高傲的双眼看着他。

毕竟,他是Krokul(德莱尼语),意思是:破碎者。

变成破碎者就会被驱逐嘲笑。这是不对也不义的,但这是他逃避不了的现实,很多未受感染的弟兄姊妹们不了解Krokul的衰变是如何发生的,尤其是,像努波顿这样一个有圣光恩赐和优宠的人,怎么会堕落成这副德性。

虽然努波顿自己也不清楚衰变确实的原因是什么,但他确实记得衰变时的种种,他以精确的记忆力忆起那段时光,那标记着他个人衰退的开始……

“我要去一个你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去找一个叫做艾利顿的人类王子。”他牢牢记住意象带给自己的启示。

……

天空落下泪珠,兽人包围了沙塔斯城。

雨落在德拉诺的大地上已经有数月之久,但是现在,黑云盘旋其上,像是进行一场战争般地,雨在抗议着。

毛毛雨轻点着城市,以及在城外的兽人兵团。渐渐地雨越下越大,战争的两方在观望着。

(他们大概有一千名。)努波顿面无表情地在内部壁垒上方的休息处推测,在墙之外有阴影在泰罗卡森林中的微光树中移动,也许兽人需要时间去做更详细的计划,也会他们会破坏外围的森林来进行攻击。但这些日子以来兽人才不在乎战略这玩意,对他们而言,这就只是享受战争的刺激和屠杀瞬间的快感。

泰尔摩陷落了,卡拉波和法兰伦也一样。许多德莱尼原先占据的城市只剩下废墟。沙塔斯是仅存的城市。

慢慢地兽人部队调动位置,使得努波顿联想起有巨牙的大蛇盘旋身体以进行攻击……一场铁定宣告终结沙塔斯防卫力量的攻击。

(我们誓死如归)

他太了了,他和聚集此处的弟兄们注定要牺牲。他们自愿镇守后方,为最后一役争战,他们注定的战败会使兽人以为德莱尼人已屠杀殆尽,进而平息他们的攻势。而其他藏身于别处的德来尼人在未来将会挺身与兽人作战,到时候,两方的人数会更公平。

(这样子。我精神将长存,与荣耀圣光同行)

鼓足了勇气,努波顿立起身子,他的强健四肢能应付即将来临的挑战。他细长的尾巴焦虑地浮动着,他狮子般壮硕的双脚撑起身体的重量,双蹄踏入坚硬的石地板,他深呼吸,紧握住他圣光加持的水晶锤。

(我才不会死得安安静静的。)

他和其他的守备官,圣光的战士,会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他瞥向在另一边墙道上一个个站岗的士兵,跟他一样,他们平静而坚定地站着,在他们心中深处的使命感已经觉醒了。

在外头,战争武器也出现了:弩炮、攻城槌、投石车,每个围攻武器在火把光芒掩映下移动,他们的重武器发出碰撞和磨擦的声音,恶兆般地预示了它们已在能射中墙的位置上布置妥当。

战鼓齐鸣,一开始只是稀疏的几声,紧接着的鼓声愈来愈多,整个森林随节奏震动起来,从小雨般的软调,变成咆勃的雷响,努波顿喃喃祷念,呼求圣光给他力量。

在阴暗的云层里冒出轰然巨响,对应其下战鼓的狂嚎,一度努波顿以为圣光回应了他的祷告,展现出他未意料会出现的力量和愤怒,巨束圣火在庄严的横劈下会根除整个野蛮、嗜血的军队。

神迹的确这么做了,但却不是圣光的力量。

云层雷鸣,旋转,爆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冒火的陨石重击,连大地都为之震动。

努波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块重物险些在他身旁扫过,击碎了旁边的拱壁,碎片将努波顿飞踯出去。墙外的敌军好像被这个事件所激励,开始强攻,他们那令血液为之干涸的战嚎响彻整个城市,他们的行动目标只有一个:毁灭所有挡路的东西。

最外围的墙被原始的弩炮所发射的巨岩所撼动,雨下得更大了。努波顿知道外墙撑不了多久,它们是在草率间完成:墙的区域是建在外环的下陷地板沿伸处上,去年额外做好的,当兽人有计划性的灭绝他的族人,随后这城市成为他们最后的根据地,那些墙才重要起来。

几个负责破坏墙的野蛮食人魔在陨石的攻击下放弃了,二三只巨兽摆动巨大的攻城器对城市大门连续猛击。

努波顿的弟兄们对敌人展开了几次攻击,但是当德莱尼击倒了一个敌人,就有两个敌人补上来,墙区的的毁损程度已经开始全面崩坏,一群疯狂的兽人在另一边嘶吼着,在血性狂热下爬上墙头。

时候到了,诺邦多将他的锤子举向天空,闭起眼睛,将铺天盖地的战争杂音排诸脑后,他心中高喊,他的身体感受到了熟悉的圣光温暖洗涤,锤子灼热发光。他专注意念,导引神佑纯洁的圣光向食人魔当中。

耀目的闪光照射在整个战斗现场,伴随着惊人的巨响,前线的兽人受到圣光的灼烧,他们吓得呆住了,使得几个德莱尼战士能将武力集中于击倒一个巨大食人魔。

努波顿短暂的宽慰被木头爆裂的响声给打消,是攻城器对大门的最后一击,诺邦多看见贫民区的卫兵争先抵抗如潮水般涌来的兽人和食人魔,却一下子就被斩杀。努波顿再度呼求圣光,尽量导引他的治疗对力给每一个人,但是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每当他治好一个受伤的德莱尼,那个德莱尼又受伤了。残忍的攻势重不间断。

更多的食人魔击打外墙的脆弱点,终于成功打穿。卫兵们以毫无胜算的少数,在另一头迎战。

兽人们疯狂了,在嗜血欲望之下沉醉,当外环地带满是兽人,努波顿看到他们的眼睛:闪耀着、灼烧着血红的狂暴,一度令人迷惑骇怕。努波顿和其他守备官转换策略,改治疗为净化之力,又一次城市沉浸在明亮的光辉之下,大量的兽人被光所击退,他们眼中血红的光芒一时黯淡下来。他们向前仆倒,被残存的德莱尼战士所击杀。

(喀嚓!)

墙摇动了,诺邦多的蹄在雨打湿滑的岩地上滑倒,他镇定自己,往下看到其中一个食人魔用树干大的木棒敲击他左边拱墙的根部,他举起锤子向天,闭起双眼,但是另一个声音很快打乱他的专注。

(喀啦—咔碰!)

这次不是食人魔了,爆炸声是源于下方看不到的某处,敲得使努波顿失去了平衡。

他滚向一边,瞥见另一角有阵可怕的红雾滚滚推向贫民区,仅存的卫兵突然开始窒息呕吐,他们弯下腰来,许多德莱尼放下了武器,野蛮的兽人迅速斩杀了脆弱的德莱尼战士们,完全沉溺在屠杀之中。

当屠杀结束,兽人们扬目上观,发狂地随意把墙上卫兵撕成一块又一块,几个兽人爬在食人魔的背上,试着要用手攀爬陡哨的食人魔外皮,他们的侵略和桀骜不驯的残忍都令人难以相信,雾已经漫延了整个贫民区,现在开始往上升,缓慢地遮罩下方一片残破景象。

努波顿听到他背后的骚动声,一些兽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破坏了内圈的防护,蜂涌进入了平台。

(喀碰!)

墙又震动了,诺邦多咒骂着其下的食人魔,无疑地那个食人魔又再敲拱墙了。当诺邦多准备好与来袭的敌人交锋,第二波灼热陨石自天爆落。

他导引圣光的怒火于前方头一个兽人,这绿色怪物眼神黯淡下来,他被压扁了,努波顿举起水晶锤头直直地砸向兽人的头颅,随之猛拉,向左挥动,感到令人满意的击触感,那兽人的肋骨因而碎裂,他转身带引锤子,顺势向下击往另一个兽人的脚,打裂了他的膝盖骨,那兽人痛苦哀嚎,往城垒下坠落。

那雾已经漫延到了平台处,,它盘旋散布,将岩石掩盖得像通红的地毯,努波顿和他的同袍守备官们持续奋战,直到烟升到胸臆,升到他们的脸,最后刺痛了他们的眼珠,烧灼了他们的肺。

努波顿听到他同伴们的死亡惨叫,所幸雾对他的攻击似乎没那么严重,他蹒跚向后退一步,难受得想吐,好像他的头要爆炸了一样。

然后他听到了雾外的可怕战吼,这使他冷到了脊梁里去。

阴影迫近,努波顿努力想看清楚,但身体抽筋而扭曲,他极力地试着恢复呼吸,浓稠的血雾中走来了一个充满刺青,双眼血红的妖怪……那是一个巨大的兽人,身上沾满了德莱尼特殊的蓝血,无声息地,他摇晃着一把坏的双手斧在他手里,他乌黑的头发紧贴于他粗壮的胸肌及肩膀上。他的低下巴染得跟沥青一像黑,使得他的脸像一个骷髅。

在他身后大量的兽人蜂涌地站上平台,努波顿了解死期已经到了。

(喀碰!)

墙又摇晃几许,恶梦般的兽人进攻了,努波顿弓身向后,大斧在他胸上划下了长长一口子,割裂他的胄甲并使他的左半边麻痹,努波顿的回应是挥动他的锤子,砸向兽人的左手手指,瘫痪他的手和那把斧头,然后,令诺邦多感到心惊的是,那可怕的生物笑了出来。

兽人用他完好的另一只手抓住努波顿,火红的双眼瞪视努波顿,直直地看穿了他。努波顿被抓得喘不过气,他感到自我意志的外壳被轻易地剥去了。这好像是一种黑暗力量,恶魔的力量在作崇,这好像要将他的自我给破坏掉,这种攻击是他所不能了解的。

(喀碰!)

努波顿吐出了些许蓝血在兽人的脸和胸上,他闭上眼晴,疯狂地,奋力地呼喊圣光,恳求光能阻挡战人一会,使他能进行防御,他高喊……

这是自从他与圣光连结,受宠于祂恩赐的光芒里以后……

第一次圣光没有回应。

恐慌。他睁开自己的眼睛,深刻地看到兽人狂躁的、火核似的眼珠,兽人张开大嘴吼叫,音量盖过其他的声响,几乎将努波顿的耳膜震破,这就好像忽然被施行某种混乱而无声的梦,那妖怪往后,用他的头猛击诺邦多的脸。努波顿眩晕地往后,他的手晃动,大雨滂沱,在一双双火红眼睛的注视之下,他坠落了……落下、落下,越过了雾,撞到某个大东西,在他撞上的同时,那东西闷哼了一声。

持续被困在寂静的梦魇里,努波顿看见在墙角处的兽人消失了,毁坏的拱墙被开了一个缺口,大量的城垒已掉落,挡住了雨和天空,把努波顿困在寂静的黑暗世界里。

当他躺在那里,他想着那些藏起来的人们。那些他所祈祷能逃过屠杀,那些他所爱所仰慕,那些他为之付出——

(生命。)不知怎么的,他仍然赖活着。

努波顿在无意识的黑暗深坑清醒了过来,之前他只觉得被困在窒息、不可见的囚笼中,他的呼吸恢复了一点儿,颤抖着喘息,然而他活着,他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自从……自从墙倒塌,自从……

他用心思考着,当然在战争的喧闹中他当然不能集中心力去连系圣光。但是现在,现在他可以连系了,现在当然可以……

什么也没有。

没有回应。

努波顿从未如此无助失落,完全地孤寂,若是圣光已失去连系,而他死在此处,他的灵魂将会怎样呢?圣光会不会接受他?他的本体会堕入悬浮虚无的永恒之中吗?

他已过了一段光彩荣耀的人生……这会是一种惩罚吗?

正当他快想到了答案,他的手伸展出去,忽然触到冰冷的石头,他渐渐地察觉到他正处于棘手的处境,有些较简单但仍麻烦的鸟事仍如影随行,他的左脚八成断了。

他转向左边,作了一个深呼吸,试着去忽略肋旁和腿的痛楚,失去了圣光守护之力,他不能治愈自己,现在他能听到他动作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他的听觉也恢复了。

他可以呼吸,意谓着某处有空气可以传进来,他持续察看,发现有一个小孔,虽然不亮,但至少稍微去除了他身旁的幽暗。他再搜索。他的手旁边有一个熟悉的水晶物体,是他锤子的把手。

努波顿用尽他尽有的力量,将把手抬高至头上方,将之钻入小孔的位置,去除掉旁边的石块,在大量石块掉落后,渐渐露出一个狭小的通道。

他的耳朵忽然听见了微弱的哀叫声,这个明显出于恐惧的哭号距离这里有段距离,他用锤子推开在通道上方,阻塞紧缩通道口的石块,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的碎石堆深处发出了呻吟声。

他奋力一拉,将自己推往通道处,他的病脚在越过石块时擦伤了,长长的伤口全身抽痛,他努力使自己不叫出来。那断断续续呻吟声仍然持续,他身旁的石头摇摇欲坠,砂尘滑落进裂缝里去,很快地他将自己拖向不规则形状的出口,出口处有微量的光晕指示他方向。

对于在石堆里持续呻吟的家伙,努波顿猜想那是一个食人魔努力地试着将自己移出去,当食人魔一筹莫展时,努波顿转转背脊,在夜晚的空气里横甩自己的手肘,努波顿现在可以看到整个土堆岩层了。那个食人魔在暴怒中吼叫最后几声,整个石堆坍塌下来,造成了大范围的飞灰四溅,也停止了食人魔的鬼叫。然而,另外一声惨叫传来,位置在上方高处:那是一个受惊女性的叫声。

努波顿转身,见到了一个他永难忘怀的景象,自那日以后,诺邦多费尽方法想忘却,却只是徒劳。

整个贫民区地带,藉着上方月光和四围火光的照映下,呈现出被屠杀德莱尼的堆尸冢,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因为呕吐物、血、和断肢流出的体液,尸堆依然保持黏滑。

努波顿看着在尸堆里的小孩们,心为之摧。虽然他们还很小,但已有足够的勇气自愿陪伴父母,他们早就了解,兽人若见到这里没小孩,必然会起疑,从而继续追杀他们到灭种为止。即使如此,诺邦多还是期望且竭力地祈祷有部分小孩能存活下来。然后他们会在紧急挖好的山洞里安全渡日。这是个一厢情愿的盼望,他知道,但他还是指望能够成真。

(还有什么比杀了孩子更残酷的呢?)

再一次,他的耳朵传入了女性的惨叫,伴随着辱骂和取笑声,兽人们在庆祝,沉醉在他们的胜利当中,抬起头,努波顿瞄准了吵闹的来源:在上方高处,突出于壁垒山的峭壁之上,德莱尼人建立了奥尔多平台,那里正是兽人在折磨可怜的女德莱尼人之处。

(我一定要阻止他们。)

但是怎么做呢?他只有一个人,一条瘸腿,要应付上百个兽人?他已被圣光遗弃,仅只有一把锤子,要怎么停止上面那群疯子?

(我一定要想个办法!)

他疯狂地在尸体中爬行,被液体所绊跌,将恶臭的东西和生腥的内脏排诸脑后,他沿贫民区外围前行,直向峭壁的底座,墙沿山势盖成的,他会找到个方法爬上那里,他会的……

惨叫声停止了。他抬头看见月光照射的影子,他们提着一个不动的躯体到观测点的一角,甩掷那个无生命的尸体下落到底部。尸体落地时发出沉重的响音,位置就在呆滞的努波顿附近。

努波顿爬向尸体,寻找这个女德莱尼的生命迹象……莎卡,在努波顿查看她的躯体时认出了她的名字。他看见她好几次,虽然只有在必要的时机才谈话。

他总是能感受到她的愉悦和专注,现在她又残又肿,她的喉咙被割断了,她的血已流尽,至少她已不再痛苦。

上方传来另外一声惨叫,是另一个女性的声音。愤怒涌上了努波顿,怒火、挫折,和无止尽复仇的欲望。

(你无能为力。)

他用力握紧了锤子,试着再度呼唤圣光。也许有了圣光,他就可以……再一次,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某种力量摧促着,叫他尽快去寻找某样隐藏的东西,活下去……为着成就更高目标的一天。

(这是胆怯。我必须想个办法阻止兽人;我必须。)

但是在内心深处,努波顿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若是真有更高的使命召唤他,他就应该立刻离开。如果他试着爬上去,他会无意义地牺牲。晚风中一次次袭来痛苦的惨叫声,努波顿找到了外墙颓圮的部分,虽然有难度,但是可以爬得上去,而且那里也没有卫兵。

(是时候了;你必须下决定。)

这是个机会,你活下去就有希望做些改变。

(你必须克服这个。你必须继续。)

声声惨叫,但这次很幸运地短了很多,兽人的声音正好在靠近努波顿的内墙弯曲处传来。听起来他们在翻查尸体,找寻着某样东西或某个人,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努波顿拿起他的锤子,虽然这耗尽了相当多的时间和他尽存的力量。他拖着自己的残体,越过墙的缺口。

在他缓慢而痛苦地蹒跚前往泰罗卡森林泰卡罗森林时,在奥尔多平台响起了另一个女性的惨叫。

「你的存活一定是一个启示,来自于圣光的讯息。」

「圣光用祂的方法赐福与我们,等到时机来临,你就会知道。」

「我希望真的是如此,老友,我只是……觉得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体内好像发生了异变。」

「胡说,你一定是累了迷惑了,再怎么说你已经度过了苦难,你不能责怪没有圣光的疪护,去休息吧。」

罗克离开了洞穴,努波顿躺下,闭上眼睛……

(哭泣。有女性在急切地哀嚎着)

努波顿的眼睛猛然睁开,他已经在这里好几天了,在这个战争前就藏匿好的居住营地里,他仍然无法释怀被他抛下女性所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她们在他每次阖眼时出现,恳求他去帮助她们,拯救她们。

(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事实的真象是什么呢?他不知道,近来努波顿发现他越来越难以冷静思考,他的脑袋混乱,杂乱无章,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从石板上铺的毯子上起来,为着关节的酸痛呻吟。

他走进蒙胧的沼雾里,穿越潮湿的芦苇地,赞加沼泽是个不适居住的地方,但至少,它一直是德莱尼的家园。

这片湿地大部分未受到兽人的入侵。它有良好的屏障,整个区域布满了咸味的水滩,稍不留意就会中了当中许多动植物的毒。很多大型的湿地生物你不先吃了它,它就会吃掉你。

当努波顿在远眺塔状的大蘑菇时,他听到有声音传出:在营地一角发生了骚动。

他赶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三个残缺的德莱尼二男一女,在营地成员的协助下越过了外围的卫兵,还有一个失去意识的德莱尼,被人抬着跟在后面。

努波顿对其中一个守卫投以询问的眼神,守卫示意答道「沙塔斯Shattrath的幸存者」

努波顿像是被电到一样,跟着这群人回到洞穴,幸存者被小心地安置在毯子上,罗克先把双手放在失去意识的德莱尼头上,但无法叫醒他。

女德莱尼,好像意识不清醒,喃喃地说着:「我们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好像有什么……」

罗克止住了她的嘴。「休息吧,你在朋友们之中,一切都会好起来。」

努波顿想,一切都会好起来吗?兽人的猎杀小组已经发现了其中一个营地并将之歼灭了。他们四个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这女孩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要怎么医治这个无意识者的精神状况?还有……他们的样子和动作……努波顿想他们所受的伤远超过外表所呈现的。他们看起来既无力又颓丧。

他们正是努波顿所想的那样。

几天之后幸存者们大致恢复了,使努波顿能够安心地问他们有关沙塔斯城的事。

女德莱尼柯琳,先表示意见,以断断续续的语调忆起那些经历。「我们很幸运,待在山的深处,那里是仅有几个未被发现的藏匿处——至少藏匿处的大部分还未被发现。」

努波顿表情十分困惑。

「有一回一群绿怪物发现了我们,战争因此开始……我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四个担任守卫的男性被斩杀了,但他们也杀了许多兽人,最后只有赫拉克Herac和埃斯特斯Estes活了下来。他们杀了剩下那些残忍绿怪,那些兽人都是凶猛的野兽,他们的眼神……那些狂暴的眼神……」柯琳颤抖地回想着。

埃斯特斯说:「那时真是一团混乱,有恶臭的瓦斯不一会传入我们的居住地,令我们窒息,让我们尝到未体验过的衰弱感。」

努波顿记起那阵不自然的红雾,但马上逼自己不去想它。

赫拉克插话「那使我们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大多数的人晕了过去,当我们醒来已经是早上,上部区域已经毁坏不宜人居,我们朝壁垒山方向走,再转进纳格兰,几天后我们在那里被发现。

「你们在那有多少人?」

赫拉克回答:「二十……也许更多。大部分是女人,一些小孩。有些人在之后加入我们,像是现在躺在洞里不省人事的这位……阿卡玛,其他人说他叫这个名字,其他人告诉我们他吸入最多量的瓦斯,罗克仍无法确定是否他会……」赫拉克噤口沉默了。

埃斯特斯继续说了下去:「不久我们分头去找寻在赞格格沼泽和纳格兰之间的营地,这是为了防止那天兽人发现我们其中一个营地,我们不至于全体阵亡。」

「你们有谁是牧师或守备官——可以使用圣光的?」

其他三人摇了摇头。「阿卡玛我是不知道,但埃斯特斯和我只是工匠,不会使用任何武力,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被派守在洞里作为最后的防御武力。」

柯琳问努波顿:「当你逃出来时,有谁跟你一起来吗?还有其他的幸存者吗?我们听到下层区域有兽人的声音,但我们不敢冒险去找,所以我们溜走了。

「不。」他回答「我没听说还有谁在那。」

好几个月过去了。

维纶,他们的先知领导,两天前来拜访他们……还是四天前?努波顿发现记住事情变得困难了,维纶从邻进的营地前来,他原来的根据地被视为最高机密,以免有人因为被活捉受酷刑而泄露出来。德来尼人不曾放弃学习知识,尽管他们不能理解。维纶已经尽量地告知他们未来之事,他们将会躲藏好一阵子,可能要好几年,等待、见证兽人所发生的事。

维纶说,那些绿皮肤们将会花上很多时间和资源建造某种东西,这个行为明显会转移兽人的精力,使他们至少在建造当中没空猎杀存活的德莱尼。至于他们所兴建的东西,地点是在距离他们根据地不远的焦地上,样子像某道门。

维纶似乎还知道许多其他的事,虽然他并没有明说。毕竟,他是位先知,一个观察家,努波顿认为高贵的贤者一定知道许多事情,那些努波顿和其他人不够智慧去理解的。

努波顿看着柯琳拿着鱼叉涉水,她的外表好像有点不一样,在这几个星期以来似乎她的体型在变化。她的上臂稍微地变大,她的脸扭曲,她的姿势弯缩着。听起来难以置信的是,她的尾巴变小了。

赫拉克和埃斯特斯走了过来,努波顿发誓他们身上一定也有相同的变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前臂,他看错了吗?前臂看起来变肿了?他一直觉得不对劲,自从……自从那晚开始。他以为自己时候到了就会好起来。但他却愈来愈怀疑。

柯琳走进「我收工了,我需要休息。」她将鱼叉交给努波顿。

「你还好吧?」他问。

柯琳试着微笑,但缺乏说服力「只是有点累。」她回答。

努波顿坐在山顶上鸟瞰赞加沼泽,他闭起眼,他感到酸痛,全身骨头都在酸痛,他来到这独处,他已经好几天没看到柯琳了。她和另外两个人窝在一个洞中,当努波顿询问他们的情况,得到的只是不知其然的耸肩动作,至于另一个叫阿卡玛的,仍然昏迷不醒,勉强因为罗克的持续照料而撑持着。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努波顿知道:他和其他的幸存者都在改变,包括阿卡玛也是。营地中的其他人也知道。其他人愈来愈少跟他说话,甚至连罗克也是。到了几天后,当努波顿带着一些鱼回营地,他被告知营地还有许多鱼,他应该自己吃掉他多捕的鱼……好像他染上了什么瘟疫怪病,而其他人碰他触摸过的食物会被传染一样。

努波顿感到恶心。他的奉献一点意义也没有?他花了好几个钟头在山顶上,安静地冥想,强迫自己专注,试着拼命地去达成一直做不到的事:联系圣光。

这就好像有道门将他排除在外,这就好像他脑袋中原来可以联系圣光的部份失去功能了,或许更糟,那部分完全消失了。

甚至简单的沉思都会使他头痛,后来他愈来愈难集中精神,他的手臂持续地肿大,肿得不可能消回去,他的蹄开始碎裂,它实际上一片一片地掉落,而不再长回来,还有持续存在的梦魇……梦魇仍压迫着他。

至少巡逻的兽人战队不再持续增加,消息传来,兽人运送的鬼东西已经接近完工。它的确像是一道门,就如同维纶所预言的一般。

(好)努波顿想(我希望他们穿过那道门,我希望那道门直接通往他们的末日。)

他起身,慢慢地,不情愿地回营区去,真感谢锤子的帮助,近几个星期来它变得愈来愈重,以致他只能倒持它,把它用做走路时的拐杖更适合些。

几个钟头以后他回到目的地,决定去见罗克,他们可以开个会讨论讨论营地中针对努波顿一群日渐高涨的排斥行为……

努波顿在罗克洞口前停了下来,柯琳在里面,躺在毯子上,她已经变得完全不像是德莱尼人了,倒有点像是德莱尼的畸型变种,她又病又衰弱,她的眼睛白浊,她细小的手臂变得拥肿,她的蹄脱落成两个骨状的瘤,尾巴消失只留下一小块痂。即使她已衰弱不甚,她仍在罗克的臂弯里挣扎着。

「我想死!我只想死!我要结束这种痛苦!」

罗克紧紧地抱住她。努波顿冲向前靠了过去。

「你在发什么呆?」他看着罗克「你能救她吗?」

牧师对他皱眉「我试过了」

「让我走!让我死!」

一道白光从罗克的手发出,安抚了柯琳,轻柔地平缓她的燥动,最后终于整个人静了下来。她陷入沉痛的哀泣中,卷曲成胎儿的姿势。罗克摆头示意努波顿走出洞外。

在外头,罗克转以严峻的眼神瞪视努波顿,「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了,但她的身体,像她的意志一样,崩溃了。」

「一定还有什么事——什么办法可以去——」努波顿努力地表达他的想法「我们一定得做点什么」他最后吼道。

罗克沉默了一会。「我担心他们,也担心你。我们得到消息其他基地的沙塔斯幸存者也发生同样的变化。不管那是什么,这是没药可救的,疾病没有减缓的迹象。我的族人在害怕若是不能控制疫情,我们都将灭亡。」

「你的意思是?到底要怎样?」

罗克叹了口气「只是说说,就现在而言。我试着表达理性的意见,但我不能保护你和你的同伴很久。老实说,我不确定我该怎么做。」努波顿对他的朋友感到些许失望,他唯一可以信赖的朋友,现在屈服于其他人自私的偏执狂之下了。

柯琳的情况恶化了。而罗克提过的事情在几天后做成了决定,努波顿害怕的事终于成真了。

努波顿、柯琳、埃斯特斯,和赫拉克在营地同胞前聚集起来,一些同胞怀着冷笑,一些同胞面带哀伤,甚他同胞的表情复杂难解。就罗克而言,只是展现既勉强但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就好比一个猎人虽然不想杀生,但为了要食用还是不得不给猎物致命的一击那样。

就这样,被选为发言人的罗克表示「这不是个令我舒服的决定,对所有人都一样」他指向面无表情的众人「但是我们已经与其他营地的代表们谈过,我们一起做了这个决定,我们相信将你们……困扰了大家的你们……与其他健康的人隔离开来,对你们是最有益处的方法。」

柯琳,十分绝望地看着,尖锐刺耳地叫道「我们被流放了吗?」

在罗克反驳之前,努波顿插嘴道「事情就是如此!他们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他们……他们就想要排除我们,他们只想要我们滚得远远的!」

「我帮不了你们!」罗克猛然开口,「我们也不知道你们的症状会不会传染,我们承受不住像你们那像衰弱的身体机能,我们承受不住像你们那样萎缩的精神状态,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另外一个人怎么办?我是说阿卡玛。」柯琳问。

「他将在我照料之下,直到他醒来。」罗克回答,又补充说「如果他会醒的话。」

「真是好心啊」努波顿嘀咕,带着讽刺的口吻。

罗克跨大步到努波顿面前,以挑衅的姿态站定了。虽然努波顿身体虚弱,但他挺起胸膛,直视罗克的眼睛。

罗克说「你曾说过你怀疑圣光是否以祂的沉默在处罚你,因为你在沙塔斯的失败。」

「我在沙塔斯付出了一切!我准备去死好让你,你们可以活下来!」

「是的,但你没死。」

「你说什……你是说我被遗弃了?」

「我想若是圣光放弃了你,一定有祂的理由。我们算什么能懐疑圣光的作为呢?」罗克往后看向其� ��人,寻找回意者,他们当中有些人逃开罗克的视线,但大部分并没有。「不管如何,我想这是你接受你地位的时候了,我想这是你该考虑别人立场的时候了……」

罗克伸出手,夺走了努波顿手中的锤子。

「而且,我想这也是你该停止试着去当你不是的人的时候了。」

(来这里是个错误。不能改变什么的。你仍然是个破碎者)

不。他们会听,他会使他们注意听。毕竟那是个异象。努波顿强迫转移他的视线,从聚集的人们转移到小广场的中央喷泉,从喷泉的水中他藉此澄静。

他感到他的思维集中了,他感谢水,支柱着拐杖,他强迫自己回望下方人山人海的视线。

这是段尴尬的沉默。

「这是胡说。」他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当他开始试着说话,他的声音既小声又沙哑,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他清了清喉咙重新开始,大声地喊「我来……来告诉你们……」

「我们在浪费时间,一个Krokul能跟我们说什么?」

更多反对的声音加入,努波顿结巴了,他的嘴仍然在说,但声音出不来。

(我就知道,来这里是个错误)

努波顿转身离开,对上了先知平静的眼神,先知是他们的领导,维纶。

先知用严峻的眼神纠正努波顿,「想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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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波顿坐在山顶上望着烧焦的大地,它们跟上次一样没什么改变,自他跋涉离开此处已过了多久?五年?六年?

当他和其他人出发寻找Krokul的新营地,对于最后被叫做Krokul,努波顿很生气、很无力、很难过。他在被容许的方向一直前行至最远的地方,他总是在赞加沼泽的边境、山脉探索者,但找到的只有〝未受感染的〞德莱尼营地,那些地方现在对他们而言是禁地。

于是他冒险在灼烧温度下前行,到了德拉诺最孤绝荒野上的山顶,此荒野在兽人仇恨及灭种行动之前,曾是一片茂密的林地,它在术士的扭曲魔法下变成荒野。

至少兽人现在很少制造麻烦了,虽然饥渴的兽人部队仍在此处巡逻,杀尽一切看得见的德莱尼人,但兽人数量上变少了:这些绿皮肤的许多在好几年前穿越那道门后,就不再回来。

于是努波顿听闻他的人民在沼泽的某处建立了一个新的城市。

(没错)他想(反正那个城市也不欢迎我)

努波顿和其他的人突变仍然持续,身上长出了很多原来没有的东西,斑点、疣、和怪异的衍生物布满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蹄,本是德莱尼最有代表性的特征之一,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畸型的脚。突变不只局限于外型上,他们的脑袋愈来愈难维持精细的运作,有些人完全退化,转变成漫游的空壳子,对人诉说着仅存在脑袋中的支字片语。

(够了。)他想(不要再拖了,做你到这想做的。)

他一直拖延是因为他心里有部分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的。但无论如何他要去做,就像他在过去几年常做的……因为,不知怎么的,他的心中还存有希望。

他闭上双眼,排除脑中杂乱的思想,向圣光呼唤(拜托……就是这次,让我回到祢焕发的荣耀里……)

什么也没发生。

(努力再试一次。)

他集中他仅存的注意力。

「努波顿。」

他吓了一跳。他的眼猛然睁开并伸出手来稳住自己,他朝天空左右查看。

「我找到你了。」

他往后转,看到原来是柯琳,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你早该知道这不是圣光在召唤你。)

她往前在他身旁坐下,看起来疲倦又脆弱,而且有点困惑。

「你好吗?」他问。

「没有变得更糟。」

努波顿等了一会儿,但柯琳只是凝望四周杂乱的景色。

在两人不注意的地方,有个身影在石头堆中偷看,观察着、聆听着。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的吗?」

柯琳考虑了一会儿。「喔,是的!」她终于说了「今天一个新的成员来到了营地,说兽人他们……重新聚集了,好像准备要做什么事,他们是被一些新的……他们叫什么?那个会用黑魔法的?」

「术士?」

「是了,我想就是这个。」柯琳站起来,走向前,离峭壁边缘只有几尺的地方站定了,她沉默了好久。

不远处,一个在石块后方的身影走了开去,跟他来的时候一样安静。

柯琳望向远方,以粗糙悠远的声音说话,好像他不在现场一般「如果我再往前走几步,你想会发生什么事?」

努波顿迟疑了,不确定她是否在开玩笑。「我想你会掉下去。」

「是的,我的身体会坠落,但有时我想我的灵魂会……飞?不,不是这个词,是哪个词呢?往上直升,像在飞……」

努波顿想了想「升腾?」

「是了!我的身躯坠落,但我的灵魂会升腾。」

几天后努波顿醒来,头痛、饥饿。他决定出去找找昨晚有没有鱼剩下。

当他走出洞,他注意到众人聚集起来,往上观看,并护住自己的眼睛,他从大蘑菇下走出来,抬起眼,也试着保护眼睛,他的嘴惊讶地张了开来。

一个裂缝横跨在早晨殷红的天空里,它看起来像是衣服的缝线张开,沿着拆线撕裂破开,他们的世界使得闪烁的光线和某种原始,不可知的强大能量侵入,那裂缝波动着,舞动着像是巨大而滑溜的白晶蛇。

地开始震动,努波顿的头痛了起来,好像要从耳际爆炸了一般,电流在空中爆炸,弄得努波顿头发束直站立,没多久,整个过程又重复了一遍,周遭环境好像即将崩坏殆尽。

努波顿看见,在极短的时间里其他破碎者各自有多重的影象显现:有的老些,有的很年轻,有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破碎者,比较像健康未被传染的德莱尼。不一会影像就消失了。地面震动,让努波顿以为自己站在突然往前冲的马车里面,他和其他人被扑倒在泥巴里面,地面一直颤动不止。

过了一段时间,震动慢了下来,终于停止,柯琳凝视着天空的裂缝,它渐渐愈合了起来。「我们的世界要结束了。」她小声说。

他们的世界并没有结束,只是变得封闭而已。

当隔天努波顿回到山顶上的休息处时,他看见天际一片混乱,烟翻腾向天空,造成黑云缭绕全地,空气灼烧他的肺,在他所站的山崖底下,一条裂痕伸展开来,蒸气冒出,当努波顿倾身观察,他看见了白晕的光线在地底深处。

被弃置在地板上的大块圆木没来由地漂浮在空中,一部分的天空像是窗子一样,努波顿可以透过它看到对面似乎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世界看起来若及若离,但它是真的或只是一种大灾难的幻象,努波顿就不得而知了。

各处都散布着同样的死寂。彷佛所有的生物不是死了就是跑到遥远的地方藏匿起来了一样,即使如此,努波顿感到他并非独自一人。忽然,他认为他抓到有人在暗处监视着,他四处观察,一半是希望能看见柯琳。

什么也没有,只是他不中用的脑袋搞错了。

他在想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他所知的一切都会终结。

但随着时间经过,生命,一如往常的,持续下去。

消息传入营区,整块大陆都遭到完全地破坏,但整个世界幸存下来。

虽然残破、扭曲、折损……整个世界仍然幸存。德莱尼也不例外,他们吃核果、树根、以及在沼泽里找到的鱼。他们烧水使用,当从未见过的风暴来袭,他们寻找蔽护,他们依然幸存。随着季节递嬗,动物也回来了,虽然当中出现以前未见过的种类,但动物们真的回来了。当破碎者打猎够幸运,他们也有肉可吃,他们就这样活了下来。

至少他们大部分是这样。几天以前,赫拉克Herac消失了。他已经独行且困惑地过了好几个月,虽然柯琳没提,但她和努波顿知道他已经快要退化成失落者了。赫拉克是柯琳在沙塔斯城时最后一个伙伴,努波顿为她感到难过。

虽然努波顿没有说出来,但他想着或许有大他会失去清醒的头脑,什么都不知道,再也回复不了,仅存一点记忆。

他持续每日的折祷,像朝圣的仪式般到山顶报到,试着保持盼望,盼望有一天他赎完他的罪,重回荣耀,圣光能再度照耀他。

每一天他都失望地回营。

每一晚他都受到相同的梦魇侵袭。

努波顿站在沙塔斯城前,用拳头重击者紧闭的大门。死亡的惨叫割裂了晚风,在他清醒的意识里,他知道这又是另一个梦,另一个恶梦。他隐约地想知道这一次结局会不会跟以前一样。

他重击着木门直到拳头敲碎了。在里面女人和小孩慢慢地死去,凄惨的死亡,哀嚎声一个接一个,直到最后一声折磨人的惨叫持续,他记得这声惨叫:它回响在泰罗卡森林之中,正当他从森林逃跑的时候。

不久惨叫声也消逝了。剩下的只有寂静,努波顿从大门处走回,看着自己哀弱、不堪、无用的身躯,他颤抖,哭泣,一如往常地惊醒。

咯吱咯吱的响音,沙塔斯城的大门打开了。努波顿抬头,眼睛睁得大大地,以前从来不曾这样,这意味着什么?

大门后开展的是空的贫民区,内墙和城垒里为内环的火光所照亮。

努波顿走了进去,慢慢地朝着温暖的火堆移动,他观望四周,但没有看到尸体,在火光的周遭散置着武器,没有大屠杀的痕迹。

远方响起了雷鸣,努波顿感到雨落在他手上,当他往前行,原先的门在他后方关了起来。

他听见声音,是来自火堆,燃烧时断断续续发出的声音。努波顿靠了过去,他没带武器,甚至连拐杖也没带,他知道在梦中做什么都不会减少他所遭遇的危险,他准备要在火堆中抓一束燃烧木头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女德莱尼走向火光。

雨间间断断地下个不停。

一开始他微笑,很高兴他们之中有人活着,但他的笑容很快就消逝了,因为他看见她喉咙上冒血的伤口,全身发肿的身体,她的左臂无力地悬挂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的样子似乎是在……责怪他,她靠得更近,他认出那是莎卡。不久她加入其他人当中,他们大部分以摇晃不稳的脚步走向彼此,他们的眼睛白浊,他们的身体布满可怕的伤痕。

风吹起,火光摇动,雨开始稀稀落落,一个接着一个,女人们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武器,走向努波顿。努波顿握着从火堆中取出的火把。

(我想救你!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想叫,但叫不出声来,他的动作迟缓,难以移动。

风再度转强,吹熄了努波顿的火把,受俘的女人们靠得更近,提起她们的武器,风正好在此时吹熄了火堆,使努波顿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他等着,聆听着……试着在雨声中听出她们靠近的声音,忽然冰冷的柄状物接近他的手腕,努波顿大叫。

然后他醒了。他感到体力衰竭,比睡之前还累,努波顿为作梦付出了代价。

他想早晨的空气可能会有益处,也许柯琳也醒了,他们就可以交谈。

他走出去,加入其他人的早餐集会,并向每一个新成员询问柯琳的去处。

「她离开了。」

「离开?去哪?何时离开的?」

「几分钟前。她没说去哪,她的行为怪怪的……说她要去……那个词是什么来着?」

那位破碎者停了下来,想了又想,然后像是回想起来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她说她要去〝升腾〞」

努波顿用尽脚力快跑,当他到达山顶,他的肺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他吐出微绿的痰,他的脚不自主的颤抖。

在山顶峭壁上他看到她,站在峭壁边缘往下看。

「柯琳,停下来!」

她往后转,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便翻身下坠,无声地,消失在白云雾霭间。

努波顿到了峭壁边,四处搜寻,只有微弱的光晕,在很底下的地方亮着。

(你太迟了。)

他又错失了机会,就像他没能拯救沙塔斯的女人们一样,努波顿紧闭他的眼,在心里呼唤圣光:(为什么?为什么祢遗弃我?为什么祢试炼我?我不是全心全力地侍奉祢吗?)

依然没有回应,只有微风轻抚他脸上的泪珠。

也许柯琳是对的,努波顿深深地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她不想成为失落者。这也许是她能解脱的唯一方法。

这世界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要再往前几步,走过悬崖,一切苦难就可以结束了。

在不远处有个身影从石堆中走出,准备要叫出声来。

但是即使是现在,被族人放逐,被圣光遗弃,被他无法拯救的鬼魂所折磨,努波顿发现他不能这样死去。

微风转强,打散了飞腾的云,将努波顿从峭壁外缘处压回,在风压之中,他清楚听到一个单词:(诸色众相……)

努波顿使劲地听,他的神智几乎废去,他的脑袋总是混乱。

那个身影又躲在岩石后,持续安静地观察着。

风再一次吹起。(诸色众相,所存者……)

更多词了,到底是什么?这不是圣光的作为,圣光不会〝说话〞,祂是用温暖进伫人体。这个是某种〝新的〞力量,某种不同的力量,最后风暴戾地回旋于高原之间,迫使努波顿坐了下来。

(诸色众相,所存者……灵)

历经多年的追寻,努波顿最后得到了回应;一个不是出自于光的回答。

一个出自于风的回答。

努波顿听过兽人的技法操使元素:土、风、火、和水。在兽人血腥进攻之前,见证过那些〝萨满〞们使用这些能量。但是这些能力对德莱尼而言全然陌生。

在几天之后,努波顿回到了山顶,那里他听闻风载来絮语:确知他并非独自一人,给他希望,以蕴藏丰富的知识激励他。有时风语沉静而温柔,有时风语强硬而坚持。常常,在努波顿心中会嘀咕,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在第五天,当他坐在山缘边,他听到轰隆声像雷鸣,虽然天气晴朗。他睁开眼,看到了一束火花在山缘燃烧着。火苗从下方的裂缝升起,火焰燎原展开,在火焰闪烁间努波顿可以瞧见跳跃的模糊形体。火说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强猛的暴怒声。

(去纳格兰山区,在山顶间你将找到一个地方……那是你真正修行之始。)

努波顿想了一会。答道「去哪里的路上,我必须通过未受感染的德莱尼营地,那边禁止我过去。」

火势突然爆发,努波顿的脸感受到灼热。(不要怀疑给予你的机会!)

火焰退去。

(昂然而行,你并不是独自一人。)

在不远处,一直偷偷观察努波顿的身影,藏身在掩避物后方。虽然他没有努波顿与元素沟通的能力,但他已看见那些火焰,看见其中跃动的形体。不令人意外的是,努波顿眼睛所看到的东西,他也在讶异中瞧见了。

两天后在风的陪伴下努波顿开始了艰辛的旅程,风在身边絮语着,他知道了兽人萨满能与元素交流,但兽人转向施行恶魔法术时,他们与元素的连结变得脆弱,努波顿还能学得更多,但好几次对话变得模糊而薄弱,使得努波顿难以学习。

在路上好几次他感到有脚步声在他后方某处。但每每他往后看,他感觉跟纵他的某个人或某样东西立刻就躲起来了。他猜想这可能是元素的作用,或只是他在疑神疑鬼。

当他最后来到未受感染的德莱尼营地,已经是日落很久了。然而,守卫还是注意他的到来,两个卫兵在他到达营地周围时叫住了他。

「你来这做什么?」其中一个较大的卫兵问。

「我只是路过,要前往山区。」

营地其他的人探出头来,警戒地监视他。

「我们强列禁止。不能到我们的营地,你必须离开。」

「我不是要留在你的营地,我只是路过。」努波顿向前走了一步。

较大的守卫伸出他的手,将努波顿推向后。「我说过了……」

忽然有雷的响声,在原先晴朗的天空中出现一团黑云。大雨倾盆狂下。风轻柔地将努波顿推向前。突然转成暴风,以强力将两个卫兵往后压,最不可置信的是,风和雨围绕在努波顿之间,重击两个卫兵,于是他们摔跌在泥巴里。

努波顿看到了神迹,眼界随之大开。「这就是他们。」他大声而感概地说「去连系在你身边的元素吧。」他微笑。

营区的成员们在洞穴找寻掩蔽,守卫以恐惧的表情看着努波顿,而努波顿只是前行,柱着他的拐杖慢慢穿过营区,最后到达山脚的另一端,留下颤惊、害怕又困惑的营区居民。

一个跟纵努波顿的身影从巨大的蘑菇后走出,他不敢继续往前走过营区,毕竟,他是个Krokul。

但是当他——阿卡玛经历了这个事件之后,一颗种子在他心中萌生了。自从他在长眠中醒来,他感到无止尽地低潮和对未来的绝望。但是看到那个Krokul刚才的行为。看见元素起而防护他,阿卡玛升起了他不必再恐惧的感觉。

他感到希望。

带着新生的希望他转身,安静地步回沼泽。

几个小时之后,因为极度疲倦,努波顿攀登到了山的上方地带,开始找寻新鲜、翠绿的蔬果。当他的步伐渐渐停了下来,风就推着他,他脚下的土地好像借给他力量,虽然下着雨,但雨似乎刻意不落在他身上,雨在努波顿干渴的时候提供涌流的水源。

当他靠近山顶,他听到心中有声音竞相发出:一开始低沉而绵长,后来熟悉的风声也加入了,最后不时还有火的隆隆作响。声音非常嘈杂,急切地与他交谈,混乱的不谐调音强迫他不能不停止。(够了!我无法一下子了解你们全部)

努波顿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攀登上了山顶,苍翠繁茂的视野在他眼前开展,那儿维持了德拉诺以前的样子;繁盛而宁静。这是一个有着瀑布和兴隆生机的花园避难所。

(你要谅解:它们感受萨满们的愤怒太久,它们生气、困惑、仍被它们身上的伤痛所苦)

「那场灾变啊。」努波顿走向前,恢复了平静。他弯身下腰,从湖中取水饮用,立刻觉得精神百倍,他感到智慧清明,他的思维融入了周遭环境,周遭环境也成为了他的一部份。

回应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楚而温柔,有力而强健。(是的,我也许受到的影响最小,但情况总是这样,我必须快点适应,这样我才能提供生命的真泉)

「水之灵。」

他在对话中体会了更深的涵义。

(欢迎,这里是元素互依互存的宁静避难所,在此我们能跟你更直接地对话,尤其是相较于当你修行之初,在无意中接收到我们的意志而言。学习真知识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但如果你持定修行,到时候我们将回应你的呼召……但别想要命令我们,只要你尊敬我们,你的动机保持无私,我们将永不背弃你。)

「为什么选择我?」

(大灾变使我们发生混乱和异变,一度我们失落了,在你身上我们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受困扰、受忽略。我们需要时间恢复向外交流的能力,但当我们恢复了,我们希望你会……够敏锐能接收得到。)

努波顿觉得这似乎太美好而不可能是真的。但圣光怎么办?他会不会因为选择了别的法门而被抛弃?

这个风险是值得的,只要……

「我可以使用这个能力去拯救我的人民吗?」

(可以。元素和萨满之间的关系是互相的。萨满使我们稳定而联合,我们使萨满丰盈而充沛,当你完成你的修练,你能够在需要时呼唤元素,只要元素认定你的目的是正义的,我们将竭尽所能的帮助你)

水之灵说过,真知识要花好几年去学习。然而,努波顿已知道生命能是就在他的周遭。他敏锐地察觉,在德拉诺,从最巨大的生物到渺小如沧海之一粟者,万物都是有充沛能量的灵,这些能量可以连结运用,即使距离遥远,即使有敌对力量干扰亦然。更进一步言,他能感受到这些能量像是他的一部分,他现在才发现,它们一直都在。

元素们相互协调,依其在大自然里的特质为他所用,自水之灵中他得到清心和耐心:多年来第一次,他的思想不再受到阻碍,在火之灵中他得到企图心,重新对生命感恩,有雄心壮志去克服所有困难。从土之灵他得到决断力,钢铁的意志,以及不可撼动的定力,自风之灵中他学到勇气和耐力,如何持续深刻地完成一件事,且在面对险阻依然坦然克服。

但是,还有一个关键课题困扰着他,他感觉到,好像元素在他身上反馈了一些什么回去,一些他现在还不能理解的东西。

还有……梦魇依然存在,它们不知怎么地变得缓和了。但夜复一夜努波顿仍然在惨死的哀叫声中,击打着沙塔斯的大门,现在当他越过大门,站在火堆旁时,面带责备的死者出现,柯琳跟他们在一起。

他受到水之灵的温柔低吟:(我们感到你仍然……在抗争着。)

「是的。」他回答「我被沙塔斯的亡灵所缠身,元素可以提供协助吗?」

(抗争持续的原因不在于死者的鬼魂,而是在于你。这是你必须独自去解决的争战)

「这种内在的挣扎使我不能发挥身为萨满的资质吗?」

一股喜悦感从湖中散发,围绕着他,在所有元素之中,水之灵最能够清心解忧。(你的抗争反映在天边之上,在地底之下,在我之中,特别在火灵之间。这反映出自然永恒的抗争,为要争取、保持平衡)

努波顿想了一会儿,「不管我花了多久修行,真知识的追寻永远不会休止。」

(很好……非常好。现在是你往下一步前进的时候了。这一步将是最重要的课程。)

「我准备好了。」

(闭上你的眼。)

努波顿照做了,他感到大地好像在他脚下陷落,他感到元素们撤了开来,在一段孤独可怕的时间里他的精神回到了沙塔斯,被遗弃在黑暗之中。

之后他感受到……某样东西。某样与元素相当不同的东西,它广大无垠,寒冷但没有恶意,但它的存在令努波顿感到非常、非常渺小。然后,他感到这种存在用不同的声音发声,有男有女,化成和谐的交响曲围绕在他之间。

(打开你的眼。)

努波顿照做了。又一次他体验到渺小无足轻重的感觉。他见识一个黑暗、无边无际的广大空间,其中充满了上万个世界,一些世界像德拉诺一样。一些像是冰或雾的大球,一些被水包覆,一些干枯而贫瘠。

忽然间努波顿了解了……一个简单的道理。这个概念整个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其外有数不清的世界,这他早就知道了,他的族人定居德拉诺之前曾周游各个世界,但努波顿之前所忽略的是:元素之力可以沿伸到各个世界之远。每个世界有它自己的元素,元素各有自己的力量可受召唤。

更深一层来说,在外的宇宙间有某种元素,似乎能够将多个世界连系起来,一种不可言说能量的结合,若是他能召唤其中一个——但他很快就知道以他的修为还不够与这种神奇的元素沟通,只能一窥其貌,这是一个知识的恩赐……

一个异象。

维纶用他水晶蓝眼瞪视着诺邦多,努波顿抗议:「他们才不会听我的!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维纶的唇向另一边上弯,他的表情同时告诉努波顿,先知觉得努波顿无法理解的事实在太多了。「毕竟你都撑过来了,你已经做了那么多,你真的现在打算要放弃吗?」

「我无法让他们改变我只是个Krokul的想法,仅管我很想去教导他们。」

「也许真正的问题不在他们身上。」

(元素们也是这么说)努波顿想。

由于他们两个之前曾有过对话,努波顿知道别试着去猜先知在想什么,所以他保持沉默,等待着。

维纶继续说了下去。「我听见有惨叫声在你心中:沙塔斯的女人们。我知道你心中的重担,你一直在质疑你逃跑的行为是不是出于胆怯。」

努波顿点头,豁然开朗。

「尽管你一方面认为你的求生是有必要的,为了追求你更大的使命,在那天以后,许多试炼挑战,但你从未放弃。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你,也是为什么元素选择了你。我们族人叫你Krokul,破碎者。但我相信你将展现我们最大的希望。

维纶体贴地把手放在诺邦多肩上「让梦魇远离吧,让惨叫沉寂无声。」

的确,他不是个胆小鬼,他心中早有个部分认定着,但之后所发生的事,使他心中那个部分绝望地迷失了。努波顿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他很清楚地知道,当晚上他躺下来睡觉,不会有梦魇在等着他了,他感到元素们喜悦欢喜,好像他们……以他为荣。

维纶微笑。「现在,为了我们大家,去执行你的使命吧。」

努波顿回到台前,聚集的德莱尼们彼此商议着,不留意台上这个衰弱身躯。

他升起他的手杖,云自晴朗清澈的天空聚集了起来,阴影笼罩了人群,德莱尼们停止了交谈。

努波顿喊出声来。他的声音穿越了沼泽「看着!听好!」

倾盆大雨下落,在广场周遭的灯有闪光在跃动着,粉碎了玻璃,聚集的德莱尼们在恐惧中睁大了眼。

「你们来此学习。是为了有天能够操使这种力量:萨满之力」

「但萨满之道是兽人的法术」听众中一个人出声,其他人纷纷赞同着。

「是的,这个法术是兽人向恶魔交流后所背弃的法术,现在我们将修行萨满之道,这道将引导我们的未来不会再有谁杀害我们的女人……」

努波顿中断。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

「或是我们的小孩,破碎者和未受感染的人将齐心努力,实现我们忘却已久的梦想:真正的自由。」

聚集的众人彼此相视,寻求其他人的同意,或是该继续反对。最后他们全体似乎下了共同的结论:他们会听从。

「你们的修行从简单的几个字开始……」

努波顿微笑。众云于其上旋舞,雷电闪动,雨珠雀跃奔腾。

「诸色众相,所存者灵。」

艾利顿的新时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游戏小说,哔嘀阁转载收集艾利顿的新时代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