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顿接了一个大活。
与吉安娜的深度交流不仅仅是附魔方面，这个资质极佳的法师给艾利顿在魔法方面提供了很多新的想法。
但不仅仅止于此。
让艾利顿惊讶的是，吉安娜在第一次与艾利顿交流的时候，就把自己在造船方面的成果毫无保留的与艾利顿进行了共享。
按照吉安娜的说法，她在来之前就对艾利顿提出的科学共享理念很是推崇。
故步自封永远不可以是一个文明进步，相反，到处的壁垒智慧带来落后和愚昧。
吉安娜对于世界的认识不得不让艾利顿另眼相看，也因为如此，艾利顿答应和吉安娜合作，对于世界的船舶一起进行改进。
所以这次，他要为吉安娜留下来的两艘待改造船只画出一套完整的设计图，而它们也将成为世界上首批采用蒸汽动力的明轮船。
由于采用单一动力源，因此可以无需变速箱，将蒸汽机动力轴与明轮直接相连。用复数根进气管道控制进气量，从而控制船速。想要减速或停船时，只需关闭进气管，让多余的蒸汽将从排气口泄出即可。而此时炉火仍保持燃烧状态，想要再次提速也很方便。
作为报答，吉安娜留给艾利顿她们在魔法水流推进系统的先进理念和设计，但由于成本和推进动力不足，在经过一阵讨论之后，他们还是决定先将蒸汽动力发挥一下。
原理并不困难，艾利顿很快便绘制出了一个大致的模型。想要得到准确的制作图纸，还得去现场量取具体尺寸。
这时，波特兰抱着一本书走进了办公室。
“怎么了？”他放下鹅毛笔，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这本书看完了，”他将书本放在办公桌上，正是那本《自然科学理论基础》。
艾利顿的微笑顿时僵在脸上，这也太夸张了吧，才几个月就把高中水平的数学和物理知识全部看完了？他没有去问对方是否读懂了，因为波特兰的看完就意味着完全理解，不然他肯定会反复翻看，或者来询问自己。
“你画的这些图纸，是想用蒸汽机取代风帆为船只提供动力吗？”波特兰的注意力很快被桌上的草图吸引了，“可是……”
“可是什么？”
“这两个轮子类似于划桨吧？转动时可以产生推力，但有一半露在外面，相当于浪费了一部分动力。为什么不把它全部埋入水中呢？”
“……”艾利顿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生而知之的人不可能存在，也就是说，他单靠这瞬间的印象就做出了以上判断？他忽然升起了兴趣，“那你说该怎么办比较好？”
波特兰思考了会儿，提起笔，开始在纸上画图。
“要吃鱼片吗？”奥妮克希亚凑过来，将手插进两人中间。
“嗯，”波特兰点点头，含住后者递过来的零食，“谢谢。”
视线被阻碍的艾利顿咳嗽两声，只好将目光移回到桌面的那些画上。
一开始，波特兰试图把明轮完全埋入水中，不过这样一来，会导致船在靠岸时难以观察到转轮位置，容易使其撞在码头或栈桥上。
接着她将明轮布置到了船尾这也是一种常见的做法，不过传动设置要复杂得多，毕竟笨重的蒸汽机不适合摆在船体末尾，如此一来传动轴和齿轮箱将占据船体相当大一部分位置。
而当艾利顿看到她绘制的新图纸时，心中忍不住再次惊叹对方敏锐的思维能力。
波特兰正在琢磨的这张草图已无限接近于单轴螺旋桨的布置，蒸汽机设置在船体底部，传动轴从水线以下伸出船体，末端连接着四片方形桨叶，看起来有点像风车。
“这样不知道能不能行，”她犹豫道，“按理说只要让桨片保持一个倾角，就能产生水平方向的分力，不过我缩减了一个明轮，光靠四块桨片可能无法推动船体。”
“当然可以，只需稍作修改就好。”艾利顿接过波特兰手中的鹅毛笔，画出螺旋桨原本的模样，“比起风车造型，这个形状的桨叶更适合在水中旋转。你的思路完全正确，不过契约上的要求是改造成明轮船，所以我们还是按第一种方法来做这跟技术无关，而是一种商业策略。”他顿了顿，“我现在要去实测船体数据，你要和我一起来吗？”
波特兰眨了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嗯！”
掌握理论后，在实践中进行验证，才是最好的学习方法。
……
“奥妮克希亚？”
波特兰跟着王子走到门口时，见奥妮克希亚仍在打量桌面上的那些图纸，忍不住开口道。
“啊，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
她将手中的草图反复对比后，得出结论：不就是将轮子摆放的地方换了个位置吗？
商船队顺着支流北上，经过棘齿城后，驶入了通向塞拉摩的港口。
阿尔法记得曾在《艾泽拉斯编年史》上看过，两百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地。为了将附近矿山开采出来的银矿运回王都，泰瑞纳斯联合戴琳国王召集石匠会和近万杂工，费时二十年开凿出这条连接塞拉摩和银矿山的运河，而银矿山周边也逐渐形成了一座城市。
不过此时展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很难和两百年前的荒地联系在一起，运河两岸都是茂密的农田，再远一点，则是连成片的村庄。这让他不禁想起了根据地的王国大道，等到那条路修好时，恐怕山脚下也会变得人烟密集吧。
“听说你以前就是吉尔尼斯人？”一位女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阿尔法转过头，发现正是商队的主人吉安娜，他点点头，“在成为王宫侍卫前，我一直住在内城区。”
“看到这里的感觉如何？”
“老实说，还好，”他说，“如果不是殿下的安排，我宁愿待在根据地。塞拉摩虽然繁华，却让人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对于底层贵族来说更是如此，阿尔法想。
“是吗？”吉安娜笑了笑，“你对艾利顿殿下了解多少？”
“怎么了？”这个问题让他心里微微一凛。
“我觉得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明明在王都时风评极差，你应该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可是在根据地……完全不像是传言里所说的那样，无论行为还是想法都让人捉摸不透，”她顿了顿，“如果说蒸汽机只是他博学多才的证明，可为什么连他训练出来的战士都如此与众不同？”
阿尔法瞄了眼那些坐在甲板上的县大队士兵考虑到在王都附近活动应当尽可能隐蔽，他们没有配备火枪，也没有穿着统一的军装，而是换成了各式各样的皮甲，身后背着一杆木枪，看起来像是商队的护卫队。他们绝大部分是第一次远离西境，尽管颇为好奇的四处张望，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人脱下鞋子，或是放下武器。
反观商队的雇佣兵，他们不少人为了躲避阳光，已经钻进船舱，留在甲板上的三四人则脱下鞋子，将碍手的武器解下来放到一旁，平躺在阴凉处。
“我也不大清楚，”阿尔法无奈地摊手道。并非他想隐瞒，而是的确不知道自从四王子到了根据地之后就和以前变得大不相同了，“大概殿下以前一直在伪装自己吧。”
“是……这样吗？”吉安娜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她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指向前方，“看，那是塞拉摩的城墙，我们快到了。”
视野尽头处出现了一片朦胧的青灰色，光是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城墙的宏伟这是石匠会被解散前最杰出的作品，无论是高度还是厚度在北方王国都是首屈一指，听说城墙内部甚至留有房间和通道，可以容纳近千名士兵休息，从而实现无间隔巡逻和快速支援。
当城墙清晰的呈现在阿尔法眼前时，逃民的身影也随之进入了他的视野。
大批平民聚集在王都郊区外，他们沿着城墙搭起了简易的棚子，棚子前的火坑里冒着白烟，似乎正在熬煮麦粥。就目前来看，这些人尚未断粮，气色也还不错。不过王国的救济粮食肯定不会无休止的发放下去，当贵族们挑选完合适的劳动力，就会派兵驱赶这些人离开了。
“你打算怎么做？”吉安娜好奇道，“派殿下的士兵前去宣传拉人吗？”
“不，那样效率低不说，而且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阿尔法摇头道，“想要在这里办事，要么买通官员，要么雇佣老鼠，你应该对此深有体会。”
“的确，”她笑了起来，“我本想提醒你两句，看来是不必要了。那么，如果有金钱上的需要，尽管来找我。”吉安娜递给他一块牌子，“只要亮出这个，商铺管理者就会立刻联系我。当然，百枚以下的金币可以直接凭它支取。”
“谢谢。”阿尔法接过令牌那是一块深红色的石头，浑身剔透，末端刻着一行从未见过的文字。
“不用客气，”她轻笑道，“这些钱殿下都会连同利息一起偿还给我的。”
抵达运河码头后，阿尔法让县大队士兵留在郊外等候消息，尽可能避开王城巡逻队的视线，自己则与商队一同进城。经过城门时，他注意到守卫的检查严格了许多，显然不想让东境的逃民混入城中。
进入城内，最先映入他眼中的便是一排高耸的绞架。
上面吊着四名双手被反绑的女性异族，在烈日暴晒下发出阵阵恶臭，这场面让阿尔法顿时皱起了眉头。
“德雷克在城里大肆搜捕异族，她们都是被抓到的不幸者，”吉安娜叹了口气，“不过这么说也不准确，有的异族女子不过是贵族玩腻了，正好趁此机会脱手。很难说到底是继续被囚禁在不见光的暗室里好，还是像这样早日摆脱痛苦比较好……不管怎么说，希望她们能获得安息。”
绞架上的女子从身形判断，最小的可能才十四五岁，这使他心里感到了一丝憋闷，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又回来了。
王都外城区和半年前变化不大，除了正对着城门的主道是青石路面外，其他岔路和小巷都是泥巴地。盛夏的阳光使地面泛起条条裂纹，只要有马车经过，便会扬起一阵黄尘。很难想象，著名的塞拉摩，竟然在市政建设上输给了西境之外的一个荒僻根据地。
越过两条街道后，商队一行人前往市场区，阿尔法与吉安娜挥手告别，孤身拐入一条小巷之中。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地下号手”酒馆门口，径直推门走入。
“嘿！这里晚上才营业！”有人喊道。
阿尔法不理不睬，直接走到吧台前，对着埋头擦拭酒杯的壮汉沉声道：“还记得我吗？”
“你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蚂蚱，没听到酒馆晚上才开张吗？”他不耐烦地放下酒杯，阴沉着脸抬起头，而整理桌椅的两名酒侍也围了过来，“现在我数三声塔、阿尔法大人？”
“是我，”阿尔法往一旁吐了口唾沫，“我有桩好生意要交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