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皂？”她拿起一块放到鼻子边嗅了嗅，的确能闻到玫瑰花的香味。
“是啊，很难想象它制作前是一团粘稠的糊状物，为了让它充满芬芳，殿下还往里面添加了香水。”
蒂法·洛克哈特下意识地瞄了眼纸上的价格，每块二十五枚银币的售价算得上奢侈品了，但比起更加昂贵的香水，这价格显然又订得太低了点，“你确定加的是香水吗？我在洛丹伦表演时，曾有大贵族赠送过我三瓶，每瓶香水只有拇指大小，价格却在五枚金币以上。这么大一块香皂，至少也得添加个半瓶的分量吧？”
“是吗？”波特兰怔了怔，“香水居然这么贵？”
“当然，”蒂法·洛克哈特白了他一眼，“那可是洛丹伦炼金协会最得意的产品之一，除了水晶玻璃外就属香水卖得最好了。听人说，除了进贡给王室的那一批，每年能流到市场上的香水也就近千瓶。能买得起这种东西的人都是上层贵族和大富商，如果不是有人赠送的话，我绝对不会拿好几场戏剧的酬金去买一瓶香水。”
“可我看殿下制造香水时并没有用什么稀罕的材料啊……听他说，似乎是用甘蔗做的？”波特兰见蒂法·洛克哈特一脸不解的样子又补充道，“甘蔗就是甜棒，一种来自峡湾的作物，长得像根棍子似的，咬起来满嘴甜水。目前只有城堡后院在种植，下次我问问殿下，看能不能让我带一根出来。”
又是王子殿下……蒂法·洛克哈特来到小镇后，听到最多的便是艾利顿这个名字。无论是丹妮还是波特兰，谈起小镇的变化时，总会提到他。似乎殿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这一切新奇的东西都是他创造的。
世上真的会有如此博学之人？她对此表示怀疑，一个人即使再聪明，学习新知识也需要花费时间。无论是王都还是西境，公认的博学者都是满头白发的老人。西境民间甚至还有句俗语：胡子越长，见识越广。王子本人不到二十岁，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东西？
心里这么想，蒂法·洛克哈特脸色依然神色如常，“不用了，如果能用来制作香水，肯定是十分珍稀的作物。特别是香水配方，这在任何炼金坊都能卖出天价，你千万不要向殿下打探，即使看到了，也绝对不要说出来。”
“好吧，”波特兰应了一声，掏出一块手帕，将四块香皂包入其中。
“你要买这么多？”
“一个人最多限购两块，我们假装分开购买，出去后都给你——先别不同意，”骑士伸手制止了蒂法·洛克哈特想要说的话，“我用完了还可以向殿下申请，可这里卖光的话不知道何时才会有新货，你拿着这四块，可以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蒂法·洛克哈特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用很长一段时间……吗，她抿了抿嘴唇，不再做声，默默望着骑士将香皂包好。
“既然来了，再看下别的商品吧，”他拎起布包笑道。
……
回到边陲镇的“家”中，窗外已是一片昏黄。
落幕的霞光从窗口透入，给屋子内的摆设染上了一抹橙红。
自从留在这里演出后续戏剧后，蒂法·洛克哈特也获得了一套和丹妮一样的房间。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
她将从便民商店购来的新奇商品一一摆放在桌上，除了四块香皂外，还有一瓶酒。
这瓶酒和酒馆里常见的麦酒、葡萄酒都不同，它几乎没有颜色，纯净透明得跟水没什么区别。记得商品介绍上写着这叫白酒，浓度较高，不宜多喝。
白酒，她笑了笑，从外观上看这名字还真贴切。
拔出木头塞子，蒂法·洛克哈特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杯子，一股冲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皱起了眉头。不过这股气味过后，一缕酒香飘入了她鼻中，香甜而醇厚，完全不似酒馆里劣质掺水酒的味道。
由于演戏时需要全身心投入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她平时很少会去酒馆，只有在戏剧获得大成功后，剧院集体庆祝她才会跟着喝上两杯。那种醉醺醺的感觉说不上不好，可目睹了众多演员喝醉后失态的行为，她从来都是将自己的酒量控制在不影响思考的范围内。
不过，蒂法·洛克哈特现在却有种强烈想要喝醉的冲动，不然也不会在波特兰的劝阻下，依然买下了这瓶价值不菲的白酒——听其他演员说，醉了之后就能屏蔽杂念和顾虑，看到心底真正的答案，她想要试一试。
蒂法·洛克哈特闭上眼睛，仰头将杯中的酒倒入嘴中，顿时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在喉咙里炸开，还未吞下的酒水直接喷了出来，剧烈的咳嗽让她呛出了眼泪。
见鬼，这东西真的是酒吗？
等到灼烧感完全消退，她咬咬嘴唇，再次尝试——这一回，她只敢小口小口的咽，而火辣之后，是浓郁的香醇，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说不上有多好喝，却给她带来了一种奇特的感受。
仅仅过了半刻钟，蒂法·洛克哈特便觉得一丝晕眩感涌上心头。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盒，打开盖子，只见里面一面明晃晃的镜子正对着自己。这块镜子不同于以往的铜镜或银片镜，它表面光滑无痕，映照出来的景象清晰无比，想必价值不菲。透过镜子，蒂法·洛克哈特可以看到自己微红的脸颊和迷茫的双眼。
这是在分别时，首席设计师送给她的礼物，她本想拒绝，可对方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她推回去的机会。他一边快步离开，一边还回头对她挥手告别。认真说，波特兰不开口时，外貌绝对算得上无可挑剔的那种类型，但如果他不是话唠的话，自己也不大可能被挽留下来吧。
那么，要在此地扎根下来吗？远离繁华的城市，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镇重新开始，而知道她身份的，只有剧组这寥寥几人而已……对于未知的害怕让她难以下定决心。
蒂法·洛克哈特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视觉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她摇摇晃晃走到书桌边，摊开一张纸，开始撰写回信。
在交叠涌动的思绪中，她先后看到了剧院、丹妮、高文，还有欢呼声震天的小镇广场和那些激动得不能自已的三流演员……最终这些缓缓淡去，脑海中只剩下波特兰咧嘴微笑着向她发出邀请时的模样。
「你好，蒂法·洛克哈特小姐，我能请你喝上一杯吗？」
……
艾利顿坐在办公桌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前来汇报建设近况的首席设计师。
比起几个月前一丝不苟的模样，如今波特兰的冰山脸上多了些别样的情绪，沉稳之感淡去了不少，里面多了些期待和急不可耐。
大概是跟那个小明星有关，他想。
关于波特兰最近跟蒂法·洛克哈特走得比较近这件事，艾利顿也略有耳闻。毕竟作为高层之一，自己在军中的代表，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注意，更何况身边是蒂法·洛克哈特那样引人注目的女子。
当他们第一次并肩出现在小镇街头时，亲卫就已经将消息传到了自己耳中。
对于这种事，艾利顿并不在意，波特兰的年龄大概比自己大两三岁，按理说还未成亲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若真能在西境找到另一半倒也不错，只要不影响工作就行。
根据首席设计师以及汉斯的报告，县大队目前已有约两百把转轮进入列装，差不多每天都能新增十来把事实上如果原材料足够的话，军工厂的生产能力还能翻个好几倍。
不过这样的速度可以接受，毕竟县大队只有六百人，再过一个半月就能全部换装完毕。而等到新的人口扩充潮到来之前，军队规模暂时无法进一步扩大了。
另外一点便是区小队的扩建。
为了训练方便以及保密需要，从西境征集来的平民通过审核后，被艾利顿统统编入了区小队。目前正在接受纪律培训，也就是军训的那一套。晚上则是思想教育课，争取让这些人早日产生自己是西境守护者，亲人的安危需要他们来保护的信念。
“目前区小队人员的受训进度良好，预计再过一星期，他们就能转入射击训练。到那时，淘汰下来的燧发足够人手一把了。”波特兰总结道。
这也是的优势所在，训练一名冷兵器战士，至少需要一年时间，而培养一名骑士，更是要花费五六年左右，而兵仅需一个月就能成军作战。一场战斗越是持久，兵就越占优势毕竟扣动扳机比挥剑搏杀要省力多了。
“实弹射击练习一定要注意管理好支，发下去多少就要收回多少。火药也是如此，练习时当场分发，安排县大队的老兵负责监督。”
“是，”他点头应道。
“很好，”艾利顿摆摆手，“既然如此，你去忙吧。”
“呃，殿下……”波特兰犹豫了下说道，“您上次说，掺入香皂里的香水是由甘蔗做的，这是真的么？”
“是啊，”王子靠坐在椅子上，“怎么了？”
“那甘蔗很贵吗？”
“不……只是普通的作物。”
“我听人说，在王都拇指大小的一瓶香水能到五枚金币，”波特兰挠了挠脑袋，“如果真是这样，用甘蔗香水岂不是能给小镇带来丰厚的收入？”
“五枚金币？”艾利顿怔了怔，这点他倒是没考虑过。回想起以前在王宫的时候，四王子从来不会关心一件日用品的价格，香水这种较少接触的东西更是如此只有女人才偏爱这些能让自己充满芬芳的玩意。
他香水的最初动机不过是想要得香皂。不然光有自来水，没有香皂的浴室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让泡泡搓满全身才是浴室的浪漫啊。
如果一小瓶香水也能买上好几金币，那确实是笔不错的生意。跟涂层镜子不同，作为原材料的甘蔗和花朵要比水晶玻璃便宜多了。
想到这儿，艾利顿笑道，“这个主意倒不错，我会考虑的。”
“殿下，那……我能带一根甘蔗出城堡吗？”首席设计师满怀期待地问道。
“无妨，”听到这语气，他就猜到对方想要干嘛了，西境毕竟不像藏宝海湾，荆棘谷的植物在此地颇为罕见，当作礼物讨女士开心是个不错的选择，“就在后院的墙壁上，自己去摘吧。”
“多谢殿下！”波特兰行礼告退。
随后艾利顿叫来了丹妮，如今再称她为大臣助理已不太妥当，作为市政厅的头号人物，她已算得上是边陲镇的行政总管。
待丹妮入座后，艾利顿将香水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你觉得这桩生意如何，能赚回大笔金币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瞪大眼睛反问道，“殿下，您真的确定香水是由那种甘甜的作物制成的？”
“香皂不是也发给你用了吗？之所以有香味，就是在里面参杂了香水，”艾利顿摊手道，“它的原料的确是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我只是不清楚，王都的香水是否真如波特兰说的那般昂贵。”
“远不止如此，殿下！”丹妮激动地说道，“香水是王都炼金协会的绝密产品，每年都在千瓶左右，而这里面只有一小部分会在王都。转手到暴风城或其他城市，则能让价格上涨两三成，如果往库尔提拉斯和其它大陆，价格几乎可以翻倍。为了防止商人赚取差价，协会不仅牢牢控制着其它地方的香水价格，连商人都要由他们亲自指定。如果您可以生产香水，哪怕只给吉尔尼斯和激流堡，都能获得丰厚的回报。”
“原来如此。”不亏是西境首富，艾利顿心想，对于商品的价格和贸易行情，丹妮的确十分在行。有了这些信息，他心里也形成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香水的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的便是将带有独特香味的花瓣或草药捣碎泡入酒精中，让酒精溶解植物里的芳香油，最后过滤掉残留物，加入水稀释即可使用。
酒精来自甘蔗汁发酵；芳香油原料可以是玫瑰，也可以是更常见的迷迭香和灵香草。不过既然要实现批量生产，让叶子培养出一批能直接分泌芳香油的魔改植物才是最佳选择。
除了香水外，该产业还能同时白糖和白酒，也是需求量颇大的消耗品，利润虽然不及香水，但若能低价给镇民，丰富他们的食谱，对于民生来说也是一大进步。
艾利顿迟迟不发展轻工业的原因，就在于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小规模生产日用品很难赚取高额利润，将有限的人口投入到重工业生产中，才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既然生产香水有利可图，说不定他可以趁此机会弥补上这缺失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