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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没落的大使馆

洛丹伦在很久以前就是一片荒芜之地,远在阿拉索大帝征服四方之前,曾经有伟大的将军洛丹恩,带领着帝国开国五百勇士,为保护阿拉索大帝和主力部队撤退,在一个险要山谷死守十日,奋力抵抗巨魔大军的梯次进攻,直至最后无一人生还。其英勇的事迹不仅成了传说,同时也造就了帝国最早的高等贵族的血脉。

在阿拉索大帝之后,洛丹恩将军的血脉便开始苦心经营。多年之后,在激流堡逐渐丧失帝国中心低位之后,洛丹恩血脉中的米奈希尔一系便北上迁移,在洛伦米尔湖畔兴建了伟大的城市。

随着洛丹伦王国国力的上升和疆土的扩展,王国上层的权力机构开始膨胀,领主、贵族、官员越来越多,王都的要人们不愿与俗气的商人,平凡的市民乃至那些肮脏的娼妓、小偷、暴徒们住在同一片区域,于是纷纷在王城外东北部的郊区兴建家园。

渐渐地,这个区域变成了贵族们建立王都庄园的聚集区,很快被王都市政厅纳入城市的治下,成为继中央区、西城区之外最重要的城区。守御四方的领主、王都宫廷的红人,各国的使馆和贵族的别苑,乃至于外国流亡的政要,都喜欢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别墅和庄园。

这里满布着大大小小的贵族与官员的产业,几乎没有平民的住处和集市,连来往的人都多是各家族和势力的仆人与属下。除了高昂得离谱的地价,东城区还有不成文的规定:购买土地者,选定的地段必须匹配相应的身份资格——你应该不会想要知道,那些违反这条规则的人现在下场如何,豪门和望族这一级别的家族,即使都各自有在王都郊区的庄园,却也在东城区兴建了各自的产业,自然也都坐落在最好的地段——不管这些家族的贵人们是否常来。

也恰恰因此,本来就面积庞大的东城区,不同的庄园别墅都相距甚远。倒是庄园与庄园间的草丛、树木等被市政厅维护得茂盛茁壮,主干道也修建得宽阔大气,四平八稳,每隔二十米,都有一盏由市政厅负责供给的大型魔法不灭灯照明。

而在这条大道上巡逻的警戒官和城防队,一则要谨慎小心,得罪这些这些大人物的后果连他们的上司也无法承担,二则也轻松自在,一般情况下,遇到需要警戒厅和城防队介入的事件,那些贵族们往往都有自己的方法处理,不劳费心。

奥特兰克的使馆就坐落在此处。

如果仅仅从规模上看,奥特兰克的使馆简直寒酸到拿不出门的程度。根据洛丹伦的外交政策,每一个外国的使馆被分到的土地大小都是等同的,在大使馆所驻在的区域属于该国的领事区域,遵守本国的法律。这也体现了洛丹伦作为大国的气度。

但想在自己大使馆兴建建筑,却必须又本国自己承担经费。洛丹伦王城有的是石匠工会,一般的外国使馆都会选择本地的石匠工会为使馆打造门面。一来是省去不少麻烦,其次也可以趁此机会结交洛丹伦的皇族贵胄。毕竟,每一个石匠工会的背后都有各大贵族的背景。

所以,每一国的使馆的建设基本就取决于本国的经济实力。而这一方面,恰恰是奥特兰克最为缺少的。奥特兰克不仅立国时间短,在经济上也是异常的窘迫。在同样一公顷的土地上,强国基本会尽量考虑土地稀缺的基础上,将尽可能多的建筑放进去,并且选择一些颇有名望的设计师,根据国家的风格和特色,将每一个建筑的建筑式样和整个园区的风格匹配起来。

但奥特兰克使馆却只能在中心建筑周围,象征性的建设几个有实用功能的矮小建筑。其实,就连中心建筑……也是人家洛丹伦在分配使馆之前,由洛丹伦皇室赞助,统一修建的。

这些情况,艾利顿在到达使馆之前是有了解的。

奥特兰克大使馆。中心建筑是一片四方形地塔楼,塔楼地中间是一个空旷的天井,四面是一排宽阔的三层楼房。主题建筑是用坚固地花岗岩堆砌出来的,看上去极为坚固。而且如果在战时,也具有相当强的防御性。

而且面积也相当的大,如果骑马绕着大使馆建筑周围跑一圈。也需要大约一盏茶地功夫!

在大陆第一雄城洛丹伦来说,光是这地皮的价钱就已经非常值钱了。但地皮值钱与使馆值钱还差着相当大的差距。,

艾利顿在使馆的外交官的陪同下,从国王驿站来到使馆的时候,是做好最坏的准备的。

但现实却让这位王子深深的震撼!

这…这特么是代表国家形象的大使馆吗?

这…这尼玛简直就是菜市场!

从艾利顿的角度来看,原本属于大使馆的四方形地建筑,每一面靠街变的围墙都被打通了,里面的房子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商铺!有卖布的,卖手势的。卖珠宝的,卖粮食的。卖魔法工具的…甚至还有一个小酒馆的!

艾利顿瞪圆了眼睛。指着前方…此起彼伏地吆喝叫卖声传来,热闹非凡。

大使馆的实际经营者兼奥特兰克驻洛丹伦大使德隆骑士地脸上毫无任何内疚的样子。反而得意地笑着:“大人您看,我们到了。”

“这…这是…”

“这就是我们的大使馆!”德隆挺起胸膛。

“我以为我看见了一个菜市场!”艾利顿的声音有些难听。

“这也是没办法。”德隆叹息:“这土地和房子,根据法令是不能卖的,所以,我想了很久之后,就只能把临街的围墙打通了,把这些房子变成商铺租出去。大人,别小看这些房租,我们大使馆里的很多人,都是靠这些租金养活着呢!”

说着,他已经下了马,牵着自己的那匹老马走在最前面。

让艾利顿和麾下的众多护卫目瞪口呆的是,这位德隆骑士一路走过去,倒仿佛如鱼得水一般,不停的和那些商铺的老板们打着招呼,显得很热络熟悉的样子。

“啊!阿农大叔,生意可好啊!哈哈…”

“索菲大婶,这个月的房租可快要到期啦…啊好好,我明天派人来收哦。”

“迪克老板,这批白菜看上去蛮新鲜的啊…啊,送我的?那可多谢啦,哈哈哈哈…”

看着这位奥特兰克大使,艾利顿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世知道的一种职业的人:农贸市场管理员!

德隆一边和这些小商贩们打着招呼,手里顺手还拿了一些白菜西红柿之类的东西,还回头对艾利顿挥手:“大人,我们到了,别站着啊,快进来吧。”

走进了大使馆的大门,外面那叫卖吆喝的声音依然不停的传来,艾利顿的脸色有些难看。德隆却一脸的从容,随手把刚才顺手摸来的那些吃的东西丢给了看门的一个瘸腿老头。笑道:“晚上一锅煮了!哈哈,今天又节省了一顿饭钱了。”

听了这话,艾利顿地脸色很古怪,心中的滋味更是有些复杂。

走进了大使馆的大门。随着身后的浑厚地木板大门合上,艾利顿仔细大量了一下这个天井。

大约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显然,在圣骑士辉煌的时代。这么大的空地,是用来给骑士们练习武技地,而且其中的一般还可以用来当跑马场。可惜现在…却盖起了一片一片的简易木棚子。

“这些木棚子是干什么?”艾利顿皱眉:“难道是住人地吗。”

“住人?当然不是。”德隆苦笑着:“大人。现在洛丹伦的奥特兰克大使馆总部一共就只有六个人!可是您看。这么大的大使馆,这么大一片楼,至少能住一千人都绰绰有余!我们六个人,随便找个房间就能住下了。这一片木棚子,可不是用来住人的,而是…仓库。”

“仓库?”艾利顿再一次无语了。

“是的,就是仓库。”德隆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托米奈希尔二世的福啊!自从他上台之后。洛丹伦可是越来越繁华了。大陆各地的商人都汇聚到了洛丹伦来!可是随之就是帝都的房价和地价都在上涨!您想吧,那么多客商来到洛丹伦。他们带来的大批货物总要有地方堆放吧!可是洛丹伦里现在的房价那么贵!库房地租金也是翻了好几倍呢!商人们叫苦连天。这样的情况下,我灵机一动,咱们这里不是还有大片的空地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盖一片建议木棚,用来租出去当仓库!我可一点都不黑心!我出的租金价钱,可比市面上要低三成呢!”

看着德隆一脸陶醉的样子。艾利顿险些吐血。

仓…仓库!

“幸好有这些仓库啊!您可不知道,我们现在这栋大楼,每年的修缮费用,可就指望着这些仓库地租金收入呢!”德隆笑眯眯的,把那匹老马栓在了一根柱子旁。

艾利顿叹了口气:“德隆阁下,这些仓库,明天开始,您就一家一家的请他们把货物都退回去吧。毕竟我们要重建这里。这…可有些不太像话。”

“退?这…可不太好办吧。”德隆有些为难,眼神里还藏着几分笑意:“您可不知道。这里的货物都是属于洛丹伦里一些有头有脸的大豪门贵族家的商会的!我和他们签订了合约的。可不能退…而且,那么多大人物。我可也不敢得罪啊。”

“你怕得罪人,我不怕。”艾利顿淡淡道:“都有谁家地货?”

“诺,这几间,是家族的武器库!堆房地都是铁矿石呢!啊,这几间,是比利亚伯爵家商会地货物,是一些南方运来的木材。”

艾利顿指着前面地一片木棚…这一片木棚面积最大,是其他几片加起来的总和都不止!

艾利顿没好气道:“这些呢?是哪家的?”

“这个…”德隆苦笑,看了艾利顿一眼,眼神有些古怪:“索力丹大公…这是名义上的,但这一片木棚里堆放的,都是您家里的货物…我上个月才和您的家族商业总管马驹先生签订了合约呢。因为我出的租金价格便宜,马驹先生一口气就把这里包了三年哦!”

艾利顿:“…”

在艾利顿的心中,毕竟是堂堂的大使馆!这可是代表奥特兰克的形象和脸面啊!就算它再没落,艾利顿也没有想到会颓废到了这种程度!

自来到洛丹伦以来,其他的大使馆他自然去过很多次,那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威严壮观?

可是再看看这个…奥特兰克大使馆总部?

菜市场?寄存大仓库?

这个时候,艾利顿却忽然心里一动,他察觉到了德隆骑士眼神里仿佛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瞬间,艾利顿仿佛猛然醒悟了过来,明白了什么。

他的脸色一下就恢复了平静,挥了挥手,让身后侍卫们先退了下去。

艾利顿缓缓走上了几步,轻轻的摸了摸那些简易的木棚子,忽然开口道:“德隆骑士,我忽然发觉,您实在很有商业天赋啊。”

德隆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我听说过很多关于您的故事。说实话,那些故事里,对您可没说什么好话。”

德隆摇摇头,笑道:“我已经习惯了。”

艾利顿垂头想了想,皱眉道:“我倒是觉得,您背着这个大使的头衔,实在是一种拖累,是一个包袱啊!以您的聪明才智,却被绑死在这么一条烂船上,实在是太可惜了!以您的智慧,如果愿意去我的家族做一些商业的生意管理,用不了多少时间,您一定会成为著名的大商人的——也总比在这里支撑这么一个破架子要强一百倍吧。”

德隆不说话了。

艾利顿却缓缓继续道:“我原来以为您是一个贪污的恶棍,是大使馆里的一个蛀虫…可是今天我看到了这里的一切,我才明白了…您不惜去充当一个小丑,却在苦心的维持着这么一个烂摊子…德隆骑士阁下,请接受我真诚的歉意!”

说着,艾利顿深深的垂下了头去。

德隆脸上的那种嘻笑的表情消失了。

艾利顿抬起头来的时候,却问道:“德隆骑士,我很好奇…大使馆已经没落了几十年了!按理说,这一切并不是在您的手里变成这样的!至少在您年轻的时候,它就以经烂透了!可是当初,您年轻大有可为的时候,为什么选择留在这么一条已经沉没的破船上呢?”

艾利顿的声音很真诚,毫无丝毫的伪装。

德隆终于叹了口气,他眼神里再也没有那种玩世不恭,而是一片凝重。

缓缓的,这位大使馆的会长开口了。

“我的老师,是前任大使馆会长,他收养了我,培养我一切…而老师当年一共有九名弟子。可惜,最后其他八个人长大之后,都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逃离了这个鬼地方!我必须承认的是…当年我也想离开这里!因为我看来,所谓的大使馆早已经完蛋了!根本没有任何振兴的可能了!可是…”

德隆忽然侧过了身去,飞快的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水,才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的老师临终之前,拉着我的手,他哀求我留下。哀求我继承他的衣钵,尽我一生的力量,将这个摊子维持下去!老师临终之前对我说:尽管奥特兰克的荣誉不在了,但是他坚信,依然有很多人,奥特兰克精神就存活在他们的心中!”

说着,他仿佛又笑了笑,笑的有些轻狂:“说实话,我是不信的!我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奥特兰克精神了!但是老师临终前的哀求,我无法拒绝!所以…我才会留在了这里,继承了一个大使的头衔,一个会长的位置,还成为了一个光杆大使直到今天,我的头发也开始白了…因为,我答应过老师!我答应了他的!”

听到这里,艾利顿忽然心里一震!

“你…支撑得太辛苦了!”艾利顿叹息,然后毫不犹豫的,他忽然就走了过去,双手拉住了德隆的手腕,一字一字郑重道:“德隆骑士!我不得不说,您才是我一生之中,见过的最值得尊敬的‘骑士’!虽然世人把您看成小丑!可是在我眼里,您是一个高尚的骑士!至少你做到了承诺!”

是的,是承诺!

一言即诺,一生守之!

这才是真正的骑士!

看着艾利顿的眼神,德隆终于叹了口气,他紧紧的攥住了艾利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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