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的掠夺品，已经全部消耗干净了。”希尔颤抖着手，拿着账单来到沃尔夫的面前，抵达安道尔堡四天内第七次前来哭诉，“那些该死的弃誓者混蛋们，把我们的备用武器都拿走了。该死的，咱们伙夫的菜刀也丢了，十有八九也是这帮过冬的耗子干的！”
沃尔夫哭笑不得地听着希尔的咒骂，想要从这个海盗船长嘴里抠出来什么好处，可比徒手在他嘴里拔牙还要麻烦。当年在罗多克的时候，军队财产富余，黑加仑军伸手要钱都是坚决的禁止脸，要钱难过要命。现在这些外人拿自家东西，更是心疼到快要原地爆炸。
“嗯，没事啦。”沃尔夫结果希尔的纸笔账单，一一审视了一番，事实上也没什么值得看的，所有物资都被搬空，船上连死老鼠都被拿出去当花肥，“辛苦你了，只要他们不要拆了咱们的船，大概都满足吧。”
这并不能加剧希尔的惶恐。事实上，希尔并非担忧沃尔夫的看法而尽职尽责，而是因为他对亲手一起扶持的黑加仑军带有不可割舍的责任感。在这么长的岁月内，能找到这般充斥着希望的禾苗简直是诸神赏赐的福分，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扶持着它的生长。
“但是，如果罗斯战败，我们也会元气大伤。”希尔皱着眉头看向沃尔夫，在这位举重若轻的雅尔脸上，他看不到所有担忧，“他不是您，他没有这样天才的军事头脑。”
沃尔夫笑着摇了摇头：“不，他是个优秀的将领。希尔，不要拍我的马屁，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了。”
希尔叹息着离开，空荡荡的船只如同被抛弃的孩子，被摆放在浅滩和水里。很快，这些船只会被士兵和水手们开往更为安全的村落，远离安道尔堡这片是非之地。如果敌人进攻时决定拆了沃尔夫的船，那么就不是那么好玩的玩笑了。好在罗斯虽然丢掉了很多土地，仍然保留了下游的某个隐蔽的码头，诺德人的船只可以在那里度过安稳的一个冬天。
“老爹如果知道，我会给一个斯瓦迪亚人守城。”沃尔夫看向那并不坚固的安道尔堡，石制的城墙显得歪歪扭扭，外面的木制城区沃尔夫几乎直接选择了放弃，“肯定会给我嘴里塞一把退烧草药吧。”
事实上，即便他的老爹并不能从棺材板里冲出来，给沃尔夫嘴里喂药，依旧有很多士兵想要这么干。他们毫不避讳地谈论着要听一名斯瓦迪亚骑士指挥的问题。这些诺德人讨厌听自己的敌人指手画脚，甚至会撺掇自己的队长去找上级理论。战争中需要做的磨合与准备，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
刻骨铭心的仇恨印在那些老兵的记忆里，也流动在整个军团的魂魄之中。在北海登陆地、在提哈、在罗多克，交手的经历总是带着淋漓的鲜血与死亡。即便当年伤痕累累的老兵已经折损大半，口口相传的战争故事仍然如同仇恨的柴薪，燃烧在黑加仑军士兵的胸膛。
“不过，一切终究需要这样决定。”沃尔夫最后确认了自己的士兵已经完全服从命令，对自己的军官最后嘱托了一番，“如果我们和罗斯之间发生了分裂与冲突，可以预想到，最高兴的一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时间有过了三天，弃誓者与黑加仑军联军已经整装待发。罗斯和他的骑士们换上了黑加仑军劫掠而来的新锁子甲和布面铁甲。说是新的，事实上只是相对而言，能比之前穿着的好上一分半分，破烂的货色被留下来扔给了驻守的其他骑士与士兵。
日子如此艰难，以至于沃尔夫放眼望去，感觉自己像是带着一帮叫花子去抵抗敌人。
“你可真是放心我啊。”沃尔夫抱着肩膀站在出城的门口，对罗斯有些忿忿不平地抱怨着，“是不是这里可以叫老弱病残集中营了？”
听到这声抱怨，罗斯居然欣然点了点头，掀开面罩脸上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灿笑，这倒是稀罕的表情。沃尔夫还以为这个王八蛋已经忘了怎么笑了呢。
“随你喜欢。”罗斯看着自己从前的敌人，笑着说道，“你也不需要坚持太久，如果我发现这边吃紧，会立刻前来支援的。”
“不需要。”沃尔夫严肃而又坚决地打了个手势，“你不应该抱有这样的想法，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在损失三分之一以上士兵之前，不要考虑回防。”
这些话倒是让罗斯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但看着沃尔夫那坚定果决的眼神，他知道这个讨人厌的诺德佬并没有开玩笑。他也终究明白，这是一块无法撼动的岩石，那弱小的身躯内，有着比所有骑士都更加坚韧顽强的灵魂。
在沃尔夫身上，人绝不可貌相。
“那么，坚守住吧。”罗斯叹息着拉下自己的护面，“希望我们还可以再见面。”
骑士的马蹄呼啸着踏过安道尔堡的吊桥，飞奔疾驰地离开了这座终于有些生气的老窝，再次奔向战场。他们的身后紧紧跟随者的，是黑加仑军按照中队顺序整齐排布的步行战士，再其后才是乱哄哄、纪律较差的斯瓦迪亚步兵。莱森看着自己的手下像是牧羊人手下的绵羊，感到无比的丢人。
“你们这些猪猡，站得规矩一点！”然而无论怎么嘶吼，看上去唯一还能靠得住的，只有最前列的五百名重装军士，其余的只是群匆匆训练的武装农民和民兵，“圣神啊，能不能让这群跳蚤再来折磨我了。”
沃尔夫和安道尔伯爵站在外围的木制城墙上，看着罗斯带着最精锐的六千多名士兵奔赴那未知的战场。沃尔夫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伯爵在情不自禁地颤抖着，他可能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尤其这场决定生死的大战，还发生在这样孤助无援的家乡城堡内。
“您知道吗，我曾经很多次面对这样的绝境了。”沃尔夫吹了声口哨，对身边的雇主嬉皮笑脸地打趣道，“虽然我非常希望能够击碎那些狂妄进攻者的屁股，然而到目前为止，我几乎没有指挥过任何一支真正属于我的骑兵部队。机动力决定了我的战术，永远只是在被动防御。”
安道尔伯爵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您的家乡没有骑士吗？”
“没有骑士，只有战士。”沃尔夫笑着对安道尔伯爵说道，“事实上，诺德人同样拥有骑兵部队，然而我太穷了，出海远洋又无法携带马匹。近海行进还可以对付一下，但是来到卡拉迪亚，诺德人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脚了。”
“那真是不幸。”安道尔伯爵怜悯地点了点头，在这个少年的眼里，除却骑士与骑兵以外，其他的部队几乎都是炮灰与农民的代名词，“那么您觉得，这一次，我们能够守卫住安道尔堡吗？”
“当然可以。”沃尔夫拍了拍安道尔伯爵的肩膀，在这么多的斯瓦迪亚与诺德贵胄中，这是沃尔夫见过的、最好相处的伯爵了，“只要您愿意放心将指挥权交给我，我绝不辜负您的嘱托。”
安道尔伯爵认真地歪着脑袋思考起来。事实上，沃尔夫并没有真正地太认可这位少年安道尔家主的地位，在他眼里，安道尔伯爵还可以归结于和安琪一样不懂事的小孩子。虽然不愿意承认，沃尔夫确实比较喜欢这个和他的父辈们一样死脑筋的小伯爵。
“那么，雅尔大人请跟我来一下。”安道尔伯爵对沃尔夫说道，同时对身边的亲卫骑士约翰尼发出命令，“集合所有的骑士和军士长，来到城堡内来开会。”
在安道尔伯爵的安排下，很快沃尔夫看到了所有的安道尔指挥官，这些大大小小的骑士与农民头子——沃尔夫确乎是这样来形容那些满口乡土话，装备精良却没有作战脑子的自耕农与地主的。不过看起来这些大号农民的作战士气还是比较高昂的，他们对保卫自己的家园和家人拥有相当强烈的求战欲。
“现在，我向所有安道尔堡的领民和骑士发布命令，希望各位立刻传达命令。”安道尔伯爵环视着这些长期以来为安道尔家族服务的勇士们，左手牵起沃尔夫的手掌高高举起，“从现在开始，沃尔夫雅尔大人的命令，和我的命令拥有同等的效力。任何人不许质疑这位将军的任何命令，听明白了吗？”
场下的军士和骑士们一片哗然，虽然料想过沃尔夫将会成为他们的指挥官，但像这般信任，毫无疑问是让人感到惊奇的。就连被罗斯留下来交付给沃尔夫的欣德骑士，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在罗斯和他的骑士讲述之下，众所周知的，沃尔夫是个作战不计代价的人，为了获取胜利可以踩在所有人的骸骨堆上，这几乎是将安道尔堡所有的士兵都推进了火里。
“是的。”
约翰尼和一群忠诚的骑士还是选择了服从了领主的命令，那些势单力薄的自耕农军士也只能乖乖点头，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群穿得好点的农民，领主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欣德作为罗斯留下来的部队，本来就是交给沃尔夫，这自然没有任何问题。这里面还混杂着一个小小的特略，他和他的骑士与护卫把马匹在出海时就留在了尼美加，现在也作为步行单位参与到保卫安道尔堡的任务。
“那么……现在听我的命令，所有人立刻把周围村庄的人口与物资迁到安道尔堡内。”沃尔夫用斯瓦迪亚语熟练地发布着命令，并及时打压住了那些军士们想要反驳的想法，“如果你们不这么做，很快就会有哈劳斯国王的佣兵替你们做这些，还会把你的妻女扔在帐篷里，几十个人一起玩耍。”
一部分骑士和军士在安道尔伯爵坚定的眼神下，乖乖地离开前去下达命令。沃尔夫乘胜追击，既然这已经听了自己的首次发号施令，这些家伙们就休想停下来。
“放弃外墙和城堡平民区，所有物资和人力撤回城堡，房屋夷为平地，扣满陷阱和绊沟。”沃尔夫的下一项指令更是让安道尔的骑士们哗然，“这些木头栅栏包裹的地方，我们根本不可能用士兵的生命守住。我们能依靠的，只有城堡和护城河。”
那些骑士叹息着认命。原本城堡规模已经非常可观，门楼、瞭望塔、护城河、弩炮楼塔一应俱全。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位于城堡区中心的碉楼，被俗称为‘城堡’。工匠可以呆在碉楼前的中庭或其后的后中庭。那些扩建的城区，是后来的商人和手工业者组成的集市演变而来的。安道尔堡的一侧是山坡，另外三面护城河环绕，城区就建设在北门护城河的另一端，由木制栅栏保护，有旅店和酒馆，甚至有麦芽酒作坊。集市非常热闹，每年能提供将近三千第纳尔的税收。
“全部放弃，要我们亲手焚毁吗？沃尔夫。”安道尔有些难过地问道，“这都是父亲留下的。”
“是的，伯爵。”沃尔夫的双眼中闪烁着毕露的决心，“如果肯将自身置于刀锋下，诸神也将偏爱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