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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逝者不死(八)

沃尔夫永远忘不了的战役,并不是在卡拉迪亚上发生的任何一场。那些战役或许残酷,狼军的铁靴踏过死者狰狞的面庞,长矛在肌肉与骨骼间翻滚,然而终究如同白驹过隙,在生死间麻木过后,这般成为了泡影。

脆弱的人无法活在枪锋之间,唯有深可见骨的伤口,才令沃尔夫夜不能寐。

这个伤口的名字,叫做‘岚度’。

他没有和任何人再次说起,当路西法男爵不需要伪装时,黑加仑军的战士们只需要看见永远微笑着、对一切了然自若的将军就可以。包括卢瑟、托曼、安度因,哪怕是最亲密的执行者,在沃尔夫宣布对抗仆格之前,对计划全然一无所知。

当时,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沃尔夫十七岁,曾经满怀着期望,将那群海寇当做自己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一系列的胜利与初遇玛格丽特的暧昧让沃尔夫失却了头脑,他将这些视为理所应当,全世界的敌人都是他的养料,他可以毫不客气地咀嚼尸骨,化为军队的养分。军队会庞大起来,他像是在肥沃的土地经营农场一样,顺风顺雨地拿到丰收的士兵,直到……

“啪!”

岚度用清脆的巴掌把沃尔夫从睡梦中惊醒,一群几近崩溃的海寇,将他精心训练的三十根长矛打得满地找牙。沃尔夫开始变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也是从那时开始,看着自己士兵尸骨的沃尔夫端正了态度,即便是猛虎搏兔,也要全力以赴。

那时候,沃尔夫真的怕了,他恨不得解散自己的小军队,钻回山沟里,打死也不走出自家的家门。他害怕再经历这样的失去,来自同乡的军队被人砸得稀巴烂,重要的朋友丢掉了性命……他真的害怕,每个夜晚都在这份恐惧中战栗着。

就像现在,沃尔夫又一次感受到了如鲠在喉的恐惧。阿尔提亚的头颅被仆格的士兵插在长矛上,伴随着滚滚不熄的冲锋号角,向自己扑面而来。最前排的仆格军士兵因为过度兴奋地大吼,脸部变得扭曲变,嗓音因为过度伤害声带而变得沙哑。他们究竟心怀若何,是否真的明白这场战争带来的意义,是否忠诚死心塌地为仆格卖命……这些都不重要了,一发弩炮精准地命中人群,带起残肢与尸首,却无法遏制狂热的冲锋。

“盾墙,守住!”三团的旗队长以上军官已经被仆格砍得精光,最后一名颇有威望的老中队长举起自己中队的军旗,把所有人重新聚拢在一起,“战士们,他们除了我们的斧子,什么都拿不到!”

仆格士兵幻想着,自己面对着的是群一触即溃的绵羊。事实上恰恰相反,这三百名士兵多半原本是在提哈城下和沃尔夫一起吃过沙子的老兵,绝对是根能把牙咯崩的铁骨头。仆格的精锐像是滚烫的刀子动摇了阵线,但一拥而上的大量部队并未达到预期效果,他们在坚固的盾墙与原冲击步兵团双手战士们的伺机反击下血流成河。几乎是一个照面,原本来自同个矿村的征召战士就死了个干干净净。

然而,即便是最坚定的老中队长也明白,崩溃与死神近在咫尺,既然知晓何时获得胜利,他们也会知晓失败无法避免。耻辱让他们双颊发烫,这些舍生忘死的士兵已经不是在为获胜而作战,黑加仑军三团的士兵只是希望用鲜血来延缓这一刻的到来,将崩溃的时间拉抻到可以接受的范围。

“沃尔夫,准备撤退吧。”托曼不忍心看到那些忠诚的战士战斗的场景,有的人肠子都拖在外面,依旧咬紧牙关挥剑不懈,“他们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黑加仑军的将军看着那惨死者的头颅,看着那些吃力支撑着的士兵,看着那些为勇敢付出代价的垂死者们,发出苦涩的叹息:“托曼,你看看,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那一刻,托曼恍惚之间看到了自己与沃尔夫第一次相遇的模样,那个哆哆嗦嗦的少年,被凯洛和其他皇家侍卫架着成为了三十根长矛的首领。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偶然,无论沃尔夫还是托曼,都是在这场机缘巧合下结识的。

托曼的生活里,从来不是很需要过多复杂的思考。作为皇家侍卫,他只需要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用武器将自己的敌人变成尸体,保护沃尔夫的安全,这样即可。

他从来没有想过,沃尔夫是否真的选择了这种生活。倘若没有那个苹果酿成的意外,他只会是趴在屋顶上看仆格大军过境的小小人儿之一。他会凭借自己的本事活的如鱼得水,没有人能够成为他的掣肘。届时,沃尔夫也许是在拉格纳的宫廷成为一名出色的祭司,也许是受到重用的谋士和翻译,也许是成功的商人和工匠。

那么,格陵兰的西海岸会变成什么样子?仆格的肆虐风暴是否会动摇那些诺德人的生活?托曼没有想过,但他知道,沃尔夫不必这般痛苦,不必为驱使他人送死而自责,不必得到,也不必失去。

“将军,这并不是你的错。”皇家侍卫温和地拍打着沃尔夫的肩膀,后者疲累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您只是按照路延伸的方向,走了下去而已。”

“那么,真的值得走下去吗?”在这惊天动地的战场上,沃尔夫紧闭着双眼,“很多次,我都想一死了之。因为我,那么多的人,都死了。他们真的会去瓦尔格拉吗?我们真的能见到诸神吗?我只能看到他们哀嚎的寡妇,只能看到他们年幼丧父的孩子,只能看到在葬礼后偷偷哭泣的父母……托曼,不管我们如何美化死亡,它终究是血淋淋的,激励、蛊惑他们死在战场的我,虽万死犹有余辜。”

沃尔夫低声说着,在这喊杀声惊天动地的战场上,托曼听起来很吃力,然而还是无比耐心地倾听下去。

“但每当我在夜晚惊醒,就会看到那些死去的面孔,他们在我的眼前掠过,询问我留下的鲜血如今灌溉出了什么样的结果。你能看到吗?里米克和拉吉尔仍然在那个世界挥舞着我们的旗帜,那些死去的人们,死在海斯特堡沿岸的、死在海难的、死在提哈与前往提哈路上的、死在罗多克的,在我面前唱着我们的歌,看着我们的画卷,赞美着我们……”

沃尔夫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挺直了腰杆。托曼和近卫团的战士们紧紧拥簇在他的身边,即便是最新加入的皇家侍卫和精锐战士们,也为这份荣誉感到鼓舞。

“托曼,我不能回头了。”沃尔夫的声音还在哽咽,但没有人敢嘲笑他,“我不能死后愧对那些朋友,黑加仑军没有逃跑的路西法男爵,只有死去的沃尔夫!”

他扯下自己的独耳牛角盔,抽出长剑,一马当先地走在队伍的前方,让所有人都能正大光明地看到他们的面孔:“阿斯加德的诸神,如果我命中该死于此,就让我死得其所!”

近卫团的士兵们和沃尔夫像是扑火的飞蛾,和试图突破的仆格军队撞击在一起。原本打算逃跑的征召士兵站稳了脚跟,原本情知必死的三团士兵狂热地呼喊着他们将军的名字。现在他们知晓,即便全军覆没,也将由沃尔夫亲自引路,和死去的战友们共赴瓦尔哈拉。

其实士兵们所要求的并不多,倘若主帅肯放下身段披肝沥胆,为兵者也绝没有不战斗至死的觉悟。双方在左翼天昏地暗地厮杀着,阵线暂时挽回到仆格斩杀阿尔提斯之前的境地。

“仆格,想要我的人头吗?”沃尔夫将长剑狠狠地捅进一个苏斯克堡民兵的喉咙里,这样推搡着的拥挤盾墙内根本没有侧身的空间,那个倒霉蛋是看着剑刺来却无可奈何,被当成靶子捅烂了脖子。因为没有头盔遮拦,所有人都看得见将军斩杀敌寇的身姿,“你亲自来拿啊!”

手持双斧的战士冷漠地看着那人群起伏间的身影,这场战斗拖得太久了。从日光蒙蒙亮一直作战到临近正午,很多征召的士兵已经筋疲力尽,他们可没有黑加仑军或瓦格良大军那种长期训练的精力,在最初的热血涌动过后,现在只能说是苦不堪言。黑加仑军确实越战越勇,几乎是要把仆格的军队推回到发动冲击之前的位置。

“困兽之斗罢了。”仆格熟练地用左手斧钩掀翻一面盾牌,那征召来的战士被拖出盾墙,仆格右手迅速抹过脖颈,鲜血喷洒在苏斯克堡伯爵的皮甲上,“真是可笑,如果靠吼就能解决问题,还需要军队做什么呢?”

天气有些闷热,海斯特堡方向蔓延的乌云盘旋到了这片惨烈的战场,仆格扬起沾满鲜血的面孔,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要下雨了,在海岛气候的格陵兰,这绝非多么奇特的事。他希望能够痛痛快快地下一场,鲜血让他浑身上下粘滞不爽,和那些阻拦着他的黑加仑军蠢货一模一样,死缠烂打得让人反胃作呕。

突然,一阵充满恐惧的尖叫与失声大吼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仆格赶忙将视野重新拉回到战场。他顺着身边近卫手指的方向,旌旗和长枪从树林之间徐徐出现,放眼望去居然看不到边界。那些飘扬在半空中、代表各自家族的旗帜如同一张巨网,网罗了从海斯特堡到苏斯克堡间大部分的领主,甚至包括格陵兰东的海泽比与南方外岛,不胜枚举。

足足两千七百人作为底牌出现在战场,为首的将领是一个四肢修长、手持短矛和圆盾的轻装战士。男人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毕竟从某种道理上来讲,他可是真的应该叫做‘弗洛基·路西法’了。

“操你妈,沃尔夫,你这个下贱的猪猡!”这是仆格第一次忍不住失态爆出粗口,声音如此之大,让周围人忍不住侧目而视,“真是够阴,我诅咒你这个不敢堂堂正正的小人!”

仆格的谩骂沃尔夫直接忽略而过,瞬间他的面庞绽放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看起来他已经等待很久了。那些新加入的战士大声咒骂着仆格和他的军队,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迅速加入了战局,猛烈地冲撞着苏斯克堡大军原本占优的沃尔夫方向战局。原本几乎被挤成一条线的中央枪兵也得以喘息,左翼迅速成为不可抵挡的战车车轮,载动着黑加仑军向前逼近。

“仆格。”沃尔夫伸出大拇指,缓缓地转向下指,拼着压抑住想流泪的冲动,露出那标志性的嘲讽微笑,“到现在你都没能跨过这条线,真是不出所料啊。”

响亮的马蹄声在与黑加仑军右翼剑士对垒的仆格近卫军身后出现,这些没能占到半分便宜的近卫军士兵只看到红色猎马与栗色披甲军马先后掠过,带起一片冲天而起的头颅。贾维穿着自己双层链甲,挥舞着弯刀欢快地发出大笑,那些没有针对骑兵手段的剑士在来去如风的希瓦骑手面前,就是群待宰的兔子。

“杀光他们!”卢瑟将剑从对手的肚子里掏出来,发出震天的呼喊,疲惫的大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剂,在嘹亮的喊杀声中,第一个仆格军士兵丢掉了长矛,“绝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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