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聊啊。”
沃尔夫无趣地叫蒂凡娜记录那些简简单单就被处理掉的领地纠纷，这些农民和牧民一张嘴雅尔就知道是什么鸡毛蒜皮。不是土地纷争就是决斗群殴，偶尔一场非礼案件都让沃尔夫兴奋不已，但新鲜也终究没能保持太长，最后男人被打断了祸根扔到街道上爬着离开了。
其实倒不是说这些事情很好拿捏，而是沃尔夫在当祭祀的时候也常常调停这些问题，后来帮助玛格丽特处理海斯特堡更是一如既往。等到黑加仑军规模扩大后，军人之间的矛盾更，是往往被交由这位聪明的将军处理审核。
琐碎已经让人熟练得无法忍受，不要指望领主会对他人的家长里短有所感情，处理的耐心多半出自对领地的责任，以及家乡黑加仑村的眷恋。当沃尔夫发现有人开始利用这种感情，左右他的判断时，某个自以为狡猾的男人失去了左手，被流放到了领地之外。
“您可以去参观自己营地的建设，或者去看看奴隶们修建训练场。”蒂凡娜作为私人书记官，熟练地提出了相当有用的建议，这些听不听则是沃尔夫个人的问题，“或是继续和您想揍人的皇家侍卫进行军事格斗训练，昨天一个黑加仑村新兵被他打掉了半颗牙，您得注意让他小心一点。”
一想到昨天托曼像是铁牛般连续蹬飞了三个可怜的诺德新兵，沃尔夫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有些事情不是身为雅尔就可以约束得了，缺少爱人陪伴的皇家侍卫变得比狂战士更加可怕，简直如同吃了一吨的狂化蘑菇，见石头都恨不得揍两拳。
“哦哦，那个训练吗，不能急于求成。”沃尔夫挠了挠头，大萝卜脸不红不白地开始撒谎，全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反正也瞒不过去古灵精怪的蒂凡娜书记官，干脆随便瞎扯，“一个合格的战士至少需要三年啊，你看我这不两年不到吗……”
蒂凡娜努了努嘴，目不转睛地书写着诺德如尼文字。出乎沃尔夫的意料，这个女人学习起来简直快要和自己一般的出色，作为经常给士兵和军官当老师的黑加仑军将军，这是人生第一次和学生产生共鸣的经历。有教养的罗多克贵族就是不一样，比那些脑子里摞着肌肉的黑加仑军大头兵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可是，您的好多士兵，在一年甚至几个月前，还是忙于种地的农民而已。”蒂凡娜不动声色地反驳，她的胸口被裹得很严实，这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问题是这个诺德雅尔心中的高压线，“顺便一提，您的资产还剩下36万第纳尔，堆了整整一间仓库。”
沃尔夫有些疑惑地看着蒂凡娜，作为一名对金钱极其敏感的雅尔，他完全懂得自己腰带下面的钱包里有几个字儿：“啊哈？我记得已经花了不少了……尤其是，嗯，是啊，按理说应该是35万上下。你该不会把自己的嫁妆都算进来了吧？
永远不会动怒的蒂凡娜轻轻瞟了一眼沃尔夫先生，这笔钱是她还是贵族小姐的时候埋在某座自家庄园内，没有人发现过。于是被某个雅尔带人不打招呼地扣了出来，吓得那个买下别墅的罗多克小贵族商人屁滚尿流以为诺德人抢劫搞到了自家头上，最后发现平安无事，像是欢送般硬是留着沃尔夫以及一众士兵吃了顿饭，让这位雅尔哭笑不得。
“那笔钱只有三千第纳尔。”蒂凡娜长叹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沃尔夫，“如果您想要，我可以当做投资交给您的黑加仑军，但是要收分成噢。”
这倒是新鲜的让沃尔夫提起了兴趣，他凑过去小声在蒂凡娜耳边说：“你当真只有三千第纳尔？光说你和温妮那对结婚戒指，就是一千五百第纳尔了……隐瞒财产，少交产税的坏女人，会被扔到军营里分给我的手下噢。”
“您要想这么做早就这么做了，请您不要把我当做温妮逗弄。我爱她，所以我也知道她有时候是个完完全全的笨蛋。”蒂凡娜毫不留情地直接戳破，“那多出来的一万第纳尔，来自您领地的税收，包括海斯特堡税收的三成……按照玛格丽特夫人的说法，这叫做回报。”
蒂凡娜书记官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怅然若失的神情在沃尔夫脸上流露而过，他知道玛格丽特最不喜欢亏欠的感觉，但有的时候爱情上就是这样，某些人并不希望把家庭像账本算得明明白白。尤其对于像沃尔夫这种巴不得将家庭责任全部拦在身上的男人来说，未婚妻还自己的钱款，真是略微有些伤自尊。
“没关系的，您可以日后再赠送礼物，甚至赠送地产。”不愧是罗多克最优秀的女性之一，蒂凡娜的办法除了和皇家侍卫一起训练，总是能让人耳目一新，“对于追求者来说，这些都是正当的手段，您甚至可以将田产赠送给莎林小姐，然后自己为她打理，收入归小姐——事实上是她的监护人玛格丽特夫人所有。”
这些门门道道大家都心知肚明，沃尔夫轻轻点头，正打算做些评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门外响起，雅尔和书记官都能听到来者链甲长靴的跺地拍打声。沃尔夫将手掌放在身边的剑柄上，身边的两名贴身护卫也紧张地握紧了腰间的斧头。
很快卢瑟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气喘吁吁地和沃尔夫汇报道：“将军，您要的奴隶贩子来了！这些，这些狡猾的家伙们，带来了您想要的货物。”
这可真是一个叫人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沃尔夫吹了个清亮的口哨，他要求的是那种精神被彻底驯服打倒，但是身体健硕至少没有大问题的奴隶。只要稍加利用与许诺，就可以变成坚实的军队补充。作为壮劳动力，可是相当抢手的货物，沃尔夫为此许诺了二十五第纳尔每人，如果有更加优秀的战俘，他可以考虑讲其中一些的价格升到三十第纳尔。对于现在奴隶大量出现、市场一度饱和的格陵兰来说，是难得的福音。
“不过，就这么一点事，你自己处理不就好了吗，还跑得跟条狗一样。”沃尔夫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这么直观来看，卢瑟的某些能力还需要相当锻炼加强，“把人数清点清点，看看牙口，然后钱付了就完事了。怎么？难倒奴隶里有你看上的帅小伙子？”
“不不不，您别瞎说。”卢瑟紧张地拼命摇头，巴不得把脑袋从脖子上摇下来，脸上万分火急的神色，显得非常不像是玩笑，“这些人从卡德加特海湾赶来，声称带来了拉葛莎夫人的赏赐。但他们的首领坚持不肯出面，一定要您亲自前来。但是我注意到，他们的旗帜是白色五瓣蔷薇，和拉格纳的三叉戟不一样。”
这让沃尔夫瞬间紧张了起来，头脑内闪过一阵风暴，他几乎无法立刻判断来者的身份。白色蔷薇的标志在格陵兰的纹章内很少出现，雅尔喜欢用更血性的图腾、武器、诸神、异兽作为家族的图徽。而且根据他走访过、学习到的纹章记录，似乎诺德王国内没有旧贵族使用这种花朵作为家徽。
“也许是敌人，也许是朋友。”
沃尔夫想了想，从座椅上立刻站了起来。这有些仓促的动作叫双腿和臀部都有些发麻，他上上下下都在轻微幅度地不停地哆嗦着，不过也着实有些让人兴奋。当作战成为一种无法割舍的习惯后，每次鲜血的洗礼都会让过去老实巴交的诺德祭司变得狂热起来。
“不管怎么说，集结军队。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长矛！”
等到沃尔夫看到那长长的队伍后，请不自禁满意地点了点头。用双眼估计，差不多有将近五百名奴隶，虽然并不是完完全全都是重劳动力，个别还是女人小孩，但是大体上而言没有注水几分，那些看上去还能生育的女人与孩童，应该是类似于付赠品的存在。
周围护卫的士兵都是来自同一个家族，穿着相同的号衣和工艺相近的棉甲武装衣，将近二百余人，都是有相当作战经验的战士。这让沃尔夫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明明是和一堆零零碎碎的商人谈妥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整整齐齐？
“唔。你们的首领是哪位？”沃尔夫带着一堆气势汹汹的剑士，还有脸色恐怖的皇家侍卫，直面那些被吓了一跳的商队护卫，“你们来自哪个家族？”
“我们不能直接告诉您，英勇慷慨的沃尔夫雅尔。”这些护卫跟着小首领一起摘下头盔，认认真真地向有些措手不及的黑加仑男爵认真行礼，仿佛他是他们的直属领主，“我们是主人说，她也是您的奴隶。”
一幕幕不可思议冲击着沃尔夫的大脑，他几乎无法理喻到底发生了些许什么。或许是回到格陵兰的时间太短，或许是对某些消息还是不够敏感，他发现自己竟然对此全然无知。但是聪明人总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东西，比如“她”不是“他”，这在诺德语之间有相当明显的区别。
沃尔夫不再犹豫，向着那个重重护卫包围过的马车，大踏步走去。一个娇小的身影穿着白色的长裙，如同旗帜上的蔷薇那般，从车内缓缓绽放。那一刻，沃尔夫的表情也终于放松了下来，面庞带着骄傲与释然的颜色，沐浴咋午后温暖的阳光之间。
“许久不见，沃尔夫雅尔。”路易丝在那些护卫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给了沃尔夫一个灿烂的拥抱，眼角还能清晰地看到幸福的泪花，“辛苦了，我的主人。”
“你是自由的，孩子。不属于任何人，这是我花了大把金钱买到的，不要轻易丢失。”沃尔夫轻轻亲吻过路易丝的额头，但那声‘孩子’让女孩的眼神略微产生了些许失望，父亲一样的亲吻倒是让少女脸色红晕大起，不过这个时候谁都会认为是感激与兴奋所致，“能看到你这般快乐，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布雷克斯女爵相当快乐。”一个并不友好的声音从身边响起，那是位四肢修长、携带轻圆盾和短矛的诺德战士，眼神阴翳地向沃尔夫躬身行礼，“在下‘造船者’弗洛基·阿尤布，乐意为黑加仑的男爵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