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彻底征服了整座城市，托曼，就好像他征服的不是罗多克人一样。”沃尔夫看着亚伦人声鼎沸的街道，那铺天盖地的欢迎市民，让他有几分想笑，“这些倒霉蛋应该是被强制撵出来，欢迎‘凯旋之师’的。看看那些女人，你也许亲手杀死过她们的丈夫呢。”
看上去城市已经恢复了平静，葛瑞福斯国王带来了五千大军。再加上之前和沃尔夫并肩作战过的两千多人（原来是三千），足足七千人的军队完全取代了过去亚伦议会军队的职能。他们巡视在街道，那些市民畏惧而又憎恨地看着这些来自杰尔喀拉或者维鲁加的士兵，他们像是排斥粪便一样排斥其他城邦的人。
不过可以想象的到，相当一段时间内，新的伯爵与议会都会被牢牢地掌握在国王手中，军队也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不由亚伦人说的算。
托曼满不在乎地趴在窗边，嘴里咀嚼着有些干瘪的苹果：“将军，我很荣幸这么做。如果她们的丈夫想要试图从坟坑里爬起来杀死您，我不介意这么残忍地再做一次。”
能听得懂诺德语的温妮白皙的额头渗出些汗滴，坐在托曼身边让她有些惴惴不安。在沃尔夫面前，托曼可能是温和的、甚至某些时候是憨态可掬的，但在其他人眼里，这个皇家侍卫不苟言笑的时候，足以把懂事和不懂事的孩子，连同他们的父母一起吓出尿来。
“放轻松，享受现在的生活。”沃尔夫像是在对皇家侍卫如此说道，眼神又好像在看着温妮，飘忽不定之中，不知道究竟是在瞄向哪里，“没有必要每天都用敌人的鲜血洗澡，也没有必要把所有人都当做敌人。”
托曼抽出自己的日耳曼剑摆在腿上，那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武器如同鱼腩般雪亮耀眼。看上去只要来到这座城市，皇家侍卫就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紧张感。在这刚刚被占领的城市，鬼知道有多少个心怀不满的刺客正在盯着沃尔夫的脑袋，稍有不慎，黑加仑军就可能失去一切。
皇家侍卫危襟正坐，身子只坐座椅的一小半，保持随时准备站起的姿势，说起话来像是坚实的盾牌顿地发出的一样钪锵有力：“请您务必放松，享乐的事情您来负责，您的安全我用生命负责。”
自从知道沃尔夫差点被罗斯干掉之后，托曼就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愧疚中。据说当天下午，他一连劈碎了三个靶子，挨个询问那些剑士，关于罗斯·科迪的长相与剑术习惯。按照当晚其他高级军官的描述，这位皇家侍卫对奥丁与拉格纳侯爵亲自授予自己的渡鸦披风发誓，像这样娘们的骑士，他能三剑砍死一个。也许对于其他诺德人而言，吹牛皮是种无可厚非的习惯，但对于这位皇家侍卫而言，绝非泛泛空谈。
拗不过的沃尔夫也只能点头应允，托曼一般只行动、不决定，但只要是决定的事情，除非长剑封喉，否则绝对无法改变。温妮看上去并不习惯身边有一个沉默寡言、持剑以待的皇家侍卫，却也慢慢发觉，这位侍卫可以安静到不打扰任何人，甚至不去看不会意识到他恐怖的存在，渐渐变得不那么紧张了。
“沃尔夫先生，您很快就要回格陵兰了吗？”温妮好奇地询问沃尔夫，后者正在细细品味那些亚伦市民紧张不安的眼神，“不等到冬天过去吗？”
沃尔夫歪着头，笑嘻嘻地回答道：“当然要等春天喽，有客不坐王*八*蛋，我还没有那么大方。”
温妮看着沃尔夫没心没肺的笑，并不笨的她能看得到那笑容里的苦涩与辛酸，忍不住问道：“但是……您一定很想回家对吗？”
“你这是废话。”沃尔夫粗鲁地做出回答，轻轻把头转过一边，不去看女孩的面庞，“很愚蠢，不要再问这种问题。”
在黑加仑军将军躲躲闪闪的目光中，温妮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巴。沃尔夫有些羞恼，同时为自己不成熟的决定深深地担忧起来。一个罗多克女人已经让自己头皮发麻，再来一个贵族出身的丫头，自己怕不是头盖骨都要被掀开了。不过……有人陪伴着的日子，也真的不讨厌呢
很快，那些强打精神的市民和巡逻的亚伦军队被扔在了脑后，马车驾驶过街道，黑加仑军的剑士们和他们的将军一起来到了熟悉的议会。一想到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在和法拉奇伯爵互相威胁着割去对方的头颅，沃尔夫就不由得一阵发笑。有些敌人看上去就像老虎，事实上只要一泡尿就能把他呲回原形。
现在议会内外一片热热闹闹，但当那象征着国王的马车到来后，所有人都瞬间鸦雀无声，仿佛他们的头脑里有什么连在一起的开关，在那一瞬间被触动到底。穿着生丝贵族大衣的沃尔夫，在剑士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马车。
“欢迎沃尔夫雅尔！”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贵族大声说道，那些罗多克贵人们才如梦初醒，以风暴般的掌声，欢迎这个眼神里还有些迷惘的年轻人，“欢迎路西法男爵！”
这个渎神的姓氏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甚至在场的还有一个拼命鼓掌的亚伦大主教。只是不清楚，这个老眼昏花的神职人员，是否还能听得见那位贵族到底在说些什么。
“各位早安。”沃尔夫迎着上午的太阳颔首致意，用标准的罗多克语和那些啧啧称奇的贵人们问好，“如果各位没有什么事，请允许我先行和国王攀谈，也许各位来的比我更早，但是抱歉，军务繁忙。”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赞许的声音。一个以千人之力击败前后近万亚伦与斯瓦迪亚军队的诺德人，哪怕是当众放个屁，也会被奉为真理，差不多还会被那些小贵族们吹捧‘真香’。
“这些基本都是投诚的、本来就忠于国王的、中间骑墙的亚伦及其周边贵族，以及国王的廷臣们。”亨利男爵并没有为沃尔夫一一介绍，甚至在去往议会的一路上，毫不客气地为沃尔夫点出他们的身份，“您要知道，战争胜利之后，迎着死人味道赶来的苍蝇会有很多很多。”
沃尔夫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表情里挤不出什么笑意：“那么，一切从简吧。今天晚上是我军队的火化仪式，我必须全程在场，目送我的战士们前往瓦尔哈拉。”
“懂的，您放心。”亨利男爵那恭恭敬敬的态度，让沃尔夫更是有种想要嗤笑的冲动，“连地下拍卖会的座位，我都替您联系好了，今天下午就能拿到您想要的东西。”
“好，非常感谢。”沃尔夫抿起嘴，超亨利轻轻一笑，侍者为他们打开议会的大门。现在这个被征服的厅堂空荡荡的，那些指点河山的议员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头戴王冠的老人，和一些忙忙碌碌的书记官与廷臣，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书。
葛瑞福斯国王就坐在那些书卷之间，在一份写满名字的纸上做着什么批注。等到开门声响起的时候，沃尔夫正好能看到他放下笔杆，抬起头来微笑着面对着诺德的雅尔：“你好！沃尔夫雅尔，您比想象的更要守时。”
“不如您门外的客人们守时，他们想必一大早就已经赶来了。”沃尔夫对这位王者深鞠一躬，在葛瑞福斯国王的风范里，毋庸置疑可以看得到拉格纳的影子，“能活着看到您，真是太好了。”
葛瑞福斯国王轻轻点头，示意其他闲杂人等都退下，请沃尔夫和亨利男爵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沃尔夫正对着国王，而亨利则只能侧坐一旁陪同。不过看上去，干事得力的亨利男爵也因为这场胜利，被葛瑞福斯国王更加重视几分。
“沃尔夫，我今天是想和您谈一谈关于战利品分割的问题。”葛瑞福斯的贴身仆人为他们倒上清香的葡萄酒，国王则举着杯子，眼角露出一抹讥讽，“这瓶亚伦葡萄酒，来自法拉奇伯爵的酒库。哈哈，让我们为他所剩不多的健康，干杯！”
沃尔夫和亨利举起杯子，诺德人豪爽地喝干了杯子中的葡萄酒，亨利则只是细细一抿即止。对于沃尔夫来说，这只是一杯用来款待的酒水，而对于亨利而言，则是国王的无上恩宠。
沃尔夫把杯子交给仆人，很快就有新的杯子和酒放在桌子上。国王询问这位异国他乡的雅尔：“在讨论之前，我想问您，您是拉格纳侯爵的封臣，还是雷克斯国王的直系封臣？”
这个消息显然葛瑞福斯应该早已知晓，这里应该暗示沃尔夫所忠诚的对象……不过还好，和实际的情况一样，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毫不犹豫地跟随自己的领主去和任何敌人开战：“拉格纳·洛德布罗克侯爵，是我终生追随的对象。”
“您看上去很看重这项誓言。”葛瑞福斯眯起眼来，转动着左手上的玛瑙戒指，“拉格纳确实是一个英雄，最早的诺德探索者与征服者，甚至早于雷克斯国王。我也可以说，他的眼光与胸襟，已经不能满足于‘侯爵’这个在卡拉迪亚都算不上正式头衔的称呼。或者说，公爵也不可以。”
听到自己的领主被这样夸奖，沃尔夫倍感受用，连习惯性的微笑里都多了几分真诚。在诺德贵族中值得沃尔夫崇拜的人寥寥无几，非常值得庆幸，他跟随着其中一个。
“不过，您是否有侍奉一位真正王者的准备呢？”葛瑞福斯的眼神像是宝石那般明亮可鉴，他感觉得到，自己在宣布一个任何罗多克国王都没有考虑过的决定，“成为亚伦的新伯爵，召集你的族人为我而战，沃尔夫，你想过这样肥沃的土地吗？”
沃尔夫愣住了，甚至连亨利男爵都显得目瞪口呆，杯子掉在华贵的地毯上，在那火红的毛毡上染出一弄另类的嫣红。国王眉宇间不可质疑的威严，诉说着不可质疑的事实。在那一刻，沃尔夫清清楚楚地看到，在这个一盘散沙的城邦国度，有一个真正的、挥舞着铁拳统御一切的国王，就坐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