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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溪木村(下) - 4.12空村计

一个步卒终于抵达河岸,他躬身爬出湍急的水面,还没来得及俯身喘息将河水呕出,一箭就落在他的喉咙上。

他仰面倒进河里,落在他身后的同伙头上,密集的箭雨也从空中落下。虽然这里的河面并不宽,但水深且急,加之强盗们拥成一团,根本无法借助盾牌和木板自保。情急之下,强盗们你拉我拽,你推我搡,乱作一团向对岸退去。然而,这只是徒劳的加剧了混乱和伤亡。一时间,石桥两侧的河面就如同一锅翻腾的沸水。冒险泅渡的强盗在水里噗咚起伏,就如同锅里的饺子。中箭身亡的强盗就像是已经煮熟的饺子,无力的飘在滚滚的水面上。

“回来!都给我回来!”

头领按捺不住,痛心疾首的喝道,又朝着岸边的弓弩手一甩马鞭,“你们就不知道往上游移动吗!就不知道往对岸山上更近的地方去吗!”

说着,他又朝所有人一挥手,然后勒马调头,“走!所有人都往上游走!”

他愤恨的瞪向对岸的王玄和游击队,又转头一看那遥远的桥,然后拖着狼狈的队伍向上游的山林里冲去。王玄也一挥手,大家一齐翻身上马,小蝶也返身向石桥射出一箭。火矢划过天空,落在桥面上。轰!——顿时,熊熊火海便覆盖了长长的桥面。

“可惜,真是一座好桥。”王玄打趣又意味深长的一笑,一甩缰绳,大家一起沿着河岸向上游奔去。

马路随着小河一齐往北,小河两岸平坦而宽阔。河水清冽如鉴,倒映着蔚蓝高远的天空,和斑斓又广阔的树海。对岸已经不见强盗们的身影,只有清幽苍翠的山林。民兵队长放慢马匹,对王玄说道:“虽然这附近只有那一座桥,但是也有一处水比较浅的地方,可以让强盗们迅速渡河。”

“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个好地方。”

“对,他们也是这里的老居民了。”队长一点头。

小河在溪木村的下游变得宽阔,但水流也变得平缓。王玄站在山林里,越过马路眺望河面。石堡强盗已在对岸列队等待,他们将三根缆绳系在箭支上,用强弩向对岸发射。箭矢没入石滩中,只留了半截在外面,三根细长的缆绳横过河面。随着头目一声令下,打头阵的强盗们分成三支小队,扛着盾牌鱼贯拥入水中。河水深可及腰,虽然水流相对平缓,却依然有着不可忽视的冲击力。三支队伍都将缆绳挽在臂下,在水中摇摇晃晃。

武装强渡再一次开始了。王玄一抬手,游击队向稀疏的林地边缘前进。一阵扑簌的鸣响从天空传来,强盗头领举目看去,一片箭雨向着宽阔的河面落下,简直是如期而至。

先头部队举着盾牌抵挡箭雨,以稀疏的队形在河水中艰难跋涉。游击队也在山林上排开,正对着渡河的队伍,箭矢从正前方和两边向着强盗夹击而去——就如战列舰时代的T字战术,游击队可以发挥全部的火力,而强盗们只能被动的承受。尽管他们头上顶着盾牌,但总有倒霉鬼冷不丁的中箭。

“合拢!全部合拢!所有人,渡河!”

头领又一声令下,三支先头小队便相互靠拢,组成一个简易的盾阵。后续的人员也捡起缆绳,排起队列如鱼贯走进水中。后续的长队插入阵列中,长方形的盾阵由三列变成了五列,缓慢的向着对岸泅渡,虽然混乱却竟然没有散架。头领牵着马,随着弓弩手和马队,在盾阵内的通道中艰难跋涉。箭矢密集而不绝的落下,砸在盾阵上发出咚咚声响,混合着嘈杂的呼嚎和叫骂声,充盈着头领麻木的耳朵,冲击他一团乱麻的大脑。两边的喽啰们紧紧拽着缆绳,在水里晃来荡去,丑态百出。冷不丁的有人中箭倒下,噗通的一沉,几乎是被身边的兄弟们给挤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扑在头领脸上,头领却觉得自己头上在蒸腾着湿热的水汽。在这寒冷的北方秋天的河水中,激烈的泅渡竟让人变得燥热起来。

在队长和头领的呵斥下,活着的人迅速就近补充伤亡者的位置,抄起盾牌和木板将阵形的漏洞堵上。即便如此,持续的箭雨中还是不断有箭矢穿过缝隙。尽管许多都噗咚的没入水中,但不少也插在了强盗们身上。惨叫迭起,不绝于耳,但强盗们还是尽力提携着身边受伤的兄弟,浑然忘我的向着对岸挪动——不是为了“男爵”的什么狗屁大计,只是为了自己不能如此窝囊的死在一条河里。

终于,先头小队登上了对岸。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们连气不喘一口便继续前进并在大路上散开,在后续人员的补充下迅速组成半圆形盾阵。头领拽着马匹,随着弓弩手和马队爬上水岸,躲入盾墙之后。他这便沉沉的喘了一口气,透过盾墙的缝隙向山上一看,却见猎户和民兵们已经收队扬长而去。他又回头看去,又是一片尸体在下游缓缓的飘荡。

“这下就剩最后一战了。”民兵队长说道,回头看着山林外的小河与马路。

“待会儿一战,不要心疼村子的房屋和财物。房子烧了可以重建,钱财损失了可以再赚,人死了可就没有再来的机会了。”

王玄平心说道。队长和猎户、民兵们严峻的互相对视,斩钉截铁的一点头。

北进不远,中午时分,强盗们终于来到溪木村门外,然而——溪木村却大门洞开,内外烟笼雾罩,大门里无一个人影。村中望去一片寂静,周围山林也静谧如常。似乎,溪木村已是一座空村。

门外大路旁还堆着两个草垛,干草阴燃,升起一片呛人的浓烟随风而散。强盗们停在空荡荡的马路上,茫然的四下环视。原本安静的山林也似乎变得风声鹤唳起来,一丁点儿动静都挑拨着他们的神经。头领终于沉不住气了,钢刀一指大喊道:“冲进去!我就不信他们还有什么花招!”

话音刚落,强盗们都丢下木板盾,扛起刀枪斧戟,叫嚣着冲进村子。他们冲进村中空荡荡的马路上,却见村里果然无人。只见村中青烟弥漫,一片寂静。道路两旁都是沉重而高大的拒马和木板,紧紧相抵连成一道墙壁,阻挡了别的去路,在迷雾中看不到尽头。村中的屋舍都笼罩在烟雾中,只有路旁的一间间房屋依稀可见,却也都是门窗紧闭,一片幽静。强盗们四下张望着,茫然的沿着村中马路前进,头领也惊疑得哑口无言。

“管他的!放火烧!”

头领又一挥钢刀,喽啰们便将火炬向两旁的房屋掷去。突然,一阵箭雨、飞石、短矛和飞斧都从空中砸来,连绵不绝。还有发烟弹随着箭矢不时的落下,在一阵阵火光和爆炸中喷出呛人的浓烟。头领转头看去,房屋的屋顶上有一个个身影闪过,没入浓雾中。队伍不得不举着盾牌,顺着道路前进。一时间惨叫迭起,强盗们接连横尸当场。有人被飞斧劈开脖子,有人被短矛捅个对穿,但更多的还是毙于箭雨。长路上一片混乱,群匪互相推搡,却发现沉重的拒马被抵死在地上,他们已无别路可去。弓弩手在盾牌的掩护下,试图向屋顶上还击,然而那些恼人的身影却总是转身即逝,又冷不丁的在别处出现。

头领又挥起长刀,正要组织反击,却突然只听后方传来一阵沉闷的嘎吱声,有人在队伍的后面喊道:“村子大门!村子大门关上啦!”

头领正回头去看,却瞥见几个陶制坛子从半空中飞下——哐啷哗啦一阵响,浑浊而粘稠的液体泼洒了众人一身,横流在地上。火矢落下,顿时就有几个强盗当场化作火人,火势迅速顺着路上的干草和油脂开始蔓延。头领心中一惊,向前挥刀一声高喊:“跑!往前面跑,从另一头出去!”

他随着队伍向前疾奔,已经不顾身旁手下死活,更无暇组织撤退和防御。灌着松脂和燃油的坛子不时从空中落下,呛人的浓烟犹如一片混沌的深海,感受不到任何景色与方向——他能感受到的,只是滚烫的光热刺痛着脸皮和眼睛;火光在前方四起,火势在身旁追赶,不停吞噬着性命;箭矢从空中如雨般落下,眼前一个个活人被火矢刺穿,跌进草垛和横流的燃油中,瞬间化为一片火海。

他低头一瞥,只见脚下的泥土路上四散着干枯的芒草,流淌着浑浊的燃油和松脂——这似乎都是个早已准备好的杀阵,他仿佛注定无法逃出这个人造的火狱。突然只听哗啦一声,他抬头一瞥——在村中央的一棵大树上,一口水缸从粗壮的树枝上落下,燃油和松脂从滚动的缸中泼出,还有一个窈窕的人影站在枝头,又立刻转身消失。

水缸哐啷砸在头领前方,拦住了众人的去路。身旁的兄弟们迟疑了一下,但头领心知肚明,他毫不迟疑的向前一纵,虽然脚下一滑差点儿跌进油里,但他还是成功的逃到了另一侧。然而正当身后的弟兄们想如法效仿时,飞窜的火矢中正好有一根落下,霎时间一声呼啸,浑浊的液体变作一片火海。一个喽啰眼见着火势从自己胯下腾起,瞬间被烤成了火人。

终于,头领看见了前方一片迷雾中的村口。大门洞开,仿佛前面有清新的风吹来,吹来活命的希望。他完全不顾体面,拽过前面逃难的弟兄,忘我的狂奔。强盗们也彻底变成一片散沙,争先恐后的冲刺。

突然间,世界仿佛清静了,变得前所未有的美好,幸存的强盗们大口喘着新鲜的空气。还有一个个火人也从村里冲出来,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全凭着物理和精神上的惯性在飞奔,然后跌倒在地继续惨叫。然而,还没等幸存者缓过神来,游击队出现在山坡上的树林间,从容而坚决的抬起弓弩。

呼喊和哀嚎似乎哽咽在强盗们的喉咙里,不待他们喊出声来,急促的箭矢如同蝗群般飞来。他们麻木的拾起弓弩和刀剑,却像被割的麦子一样倒下。有人发疯似的向山上冲去,即使身中数箭也依然挺着武器挣扎,脸上带着狰狞的疯狂。

这时,游击队把藏在树丛中的水缸、原木和巨石一齐推翻,隆隆滚动着向山坡下冲去,随着箭矢如雨,把强盗们最后的冲锋消灭在山坡上。头目颤巍巍的向着河边后退,他看见山上的人一齐翻身上马,从林中如墙而下,一股莫名的血气从心中翻涌。他撕心裂肺的一声干嚎,举刀发起冲刺。只见一个高大的黑骑士迎面而来,手中利剑明如霜雪,一剑向他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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