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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十三 沙漠诸神(八)

前往尼卡

起行前一晚,祖父在阳台吹着东风,我提醒他小心渐凉的气候,他只是说:“我们要去趟尼卡。”

“那是在安托纳半岛腹地,我们乘船不可能经过那。”

“我说了,我们要去尼卡。”

我知道拗不过祖父,只好去找恩尼菲斯商议。

“去安托纳内地,为什么?那里除了农夫和山羊什么都没有。”

“我听到了风声。”祖父裹着驼毛披风回到屋内,向我们解释,我将他的话翻译给恩尼菲斯。

“风声?又是哪里飞来的鸟儿?”

“是风声,我在东边刮来的风里听到了。我要去尼卡,我的大儿子需要我。”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向恩尼菲斯解释了,他答应替我们安排去安托纳的船只。

“好吧,我会安排你们去安托纳,可回恩多波的路程你们得靠自己。”

“没关系,恩尼菲斯,我祖父说神明会保佑我们所有人。”

我们在酒神节结束后一周动身离开,之后再也未曾踏足这座城市,所有的消息来自那些在港口间漂泊的水手,他们一向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在喝醉之后。

几年后,格瑞克境内掀起一次声势浩大的起义,这也是最后一次,阿尔格斯图书库未能逃过它的前辈阿历克山德图书馆的命运,在暴乱中被焚毁,没人说得清到底是谁动的手。据说恩尼菲斯和其他学者去往了卢里亚,连带那些逃过一劫的书卷,我没再联系到他或者其他学者,他们好像从格瑞克消失了一般。

斯库洛斯在一次排练时失足跌落,在躺了一个多月后过世,他在去世前拿下了九次酒神节桂冠。

芬里亚德斯不再写喜剧,悲剧三次为他赢得桂冠,他本可以再多拿几次,如果梦神没有突然带走他的话,不过他也不必目睹起义悲壮的结局。

欧庇里斯至死都没能拿到桂冠,当年酒神节后没几个月,他再度被流放,没多久终老在苦岛上,格瑞克起义被镇压后,他的《阿美尼安人》遭到毁禁。

这些都是我们返回恩多波多年后发生的事,当时的我们只是急切地想踏上归途。

我们跟随人流上了开往安托纳的船只,船上大多是趁着酒神节来做生意的商队,他们将满载的葡萄酒、橄榄油和粮食在码头卸下,换上羊毛织品、陶器和艺术雕像。他们不会太过深入安托纳内陆,只是在不同地区倒卖热销品,船只一靠港便可将货物售卖的所剩无几。船只停靠以弗斯后,祖父指示我去打听贩卖食盐的商家,盐商往往会在冬季组织商队深入内陆贩卖食盐的商队,一些个体商贩有时会与他们结伴同行。

在以弗斯打听贩盐商队很容易,当地盐场规模很兴旺,难点在于如何穿过卢里亚士兵的把守,他们正在监视奴隶将成袋成袋的食盐装车。我鼓足勇气,询问周边商贩发生了什么,卢里亚人会征收食盐的缘由。

热心的商贩告知我们,卢里亚士兵不仅在大量收购食盐,还有粮食、肉类、饲料和麻布,有风声说一些北边的驻军也开拔向南赶来,海军也都在安托纳半岛南方集结,虽然上百条战舰都还只是拖上岸舾装,名义上也是冬季大修维护,可如此多的战舰集中一地,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等到卢里亚人完成征收,我才领着祖父拜访了盐商,询问商队出发的日程。

“这事难讲,经过卢里亚人一折腾,我们得赶制食盐优先供应附近,总督敦促紧的很。马上冬季开始了,要是下雨更要延期了,今年内陆盐价涨一截是免不了。”

听闻出发日程要延期,祖父愈发心神不宁,他急切想要赶去尼卡见约拿叔叔,不是那种十年未见的急迫,他的焦虑似乎不在于如何面对十年未见的长子,而是尽快赶到尼卡。

“亚伯拉,还记得巨人给我们的口袋吗?”

我卸下背着的口袋,一路上我都用它当做行囊,装我们为数不多的行李,非常结实好用。祖父接过口袋,细细端详了一番,指示我转告盐商,如果海盐晾晒完成是否能如期出发。盐商无奈地解释以现在的进度是不可能如期出发,除非有神明相助加快海水蒸发。

祖父没在多说,请求商人带领他前往盐场,对于一个年过八十老头的请求,盐商没有拒绝,只是要求我们注意安全。

盐场建在一片封闭的海滩上,盐池灌满海水等待阳光蒸发,等到海水蒸发殆尽,工人们会收集起粗粝的海盐,离我们不远处已经堆积了几座。

“我需要一个火盆,一头山羊,一把祭祀刀。这回咱们需要借助一下神明的力量了,请求风神来帮这位先生一把。”

盐商自然听不懂我们在商议的内容,即使我将详情向他转述,他也是一脸不置可否的神情,最后祖父坚定的神情让他勉强相信眼前老态龙钟的巴莫勒老头不是疯子或者神棍。

很快祭祀风神被布置完毕,简单到可以用粗糙形容,只是一个焚烧松木的火盆,祖父将山羊血围绕火盆撒了一圈,将沾着油脂的内脏抛入火中,滋滋作响的肉香在空气里弥漫。

“伟力的风神哈努恩,四风与四季之主,请您回应我的祈求,将海水化为食盐。”

没有任何动静,只有祖父古怪的沙漠口音在盐场回响,引来工人们诧异的眼神,盐商对沙漠里的神明没多少认知,见祖父三次祈祷未得响应,他有些不耐烦地向我询问祖父到底在念念有词的内容。

未待我开口解释,干燥、炙热的烈风呼啸着从东方吹起,吹过脸庞直让人疼得龇牙咧嘴,连远处的海面也掀起波澜扰乱了海浪。祖父招呼我们躲进屋内,不待我转述盐商已经吩咐他的工人这么做了,他虽然不信奉我们的神,可也大致猜到了正在发生的事。

我们在屋内紧闭门窗,直到听不见屋外呜呜作响的风声再出门,盐池里只留下一层泛白的粗盐。盐商看着面前的财富欣喜若狂,他恳求祖父再次呼唤风神,祖父断然决绝了他的要求,警告他小心贪婪招致神明责罚。见祖父态度坚决,他也只好作罢,承诺准备三天后启程,同时热情地请我们在此留宿。

在这三天里,盐商不断向祖父打听其间的秘密,祖父只能无奈地一遍遍解释——他只是虔诚地祷告而已。显然商人对这个简单直白的答案并不满意,觉得祖父不是低调的高阶祭司就是神秘莫测的巫师,不过他还是遵从待客之道,没有怠慢我们。

等到整驮整驮的食盐安置在马背上,我们还有其他商人跟随马队上路,盐商嘱咐他的儿子在路上照看我们,尤其别让祖父在路上出了事,说这话时他言语间满是敬畏。

相较于海上近三个月的颠簸航行,这趟二十天的商路旅程平淡无奇,我们离开沿海地区直至身后吹来的风里不再有海腥味,沿着隆起的地势渐渐步入高原上的另一片天地。

纵使祖父几次询问领队能否加快行程,马队依照既定的日程从一个城镇向另一个城镇移动,驮袋里食盐有条不紊的减少,换上农庄酿制的橄榄油和葡萄酒,牧场出产的羊毛、奶酪,猎人囤积的皮草和山货,还有城市居民的铜板、银币,钱币被藏在领队马鞍内侧。其他商人也各自有所收获,或多或少不好统计,毕竟生意从来不是只赚不赔的。

我注意到领队在马鞍两侧挂着短刀和弓箭,也只有他、盐商儿子等几人装备武器,其余人也很放心他们,除了我们马队里其他人都彼此熟悉,不过他们也欢迎我们的加入,祖父奇异绚烂的故事引得不少商人遐想,那片他们尚未踏足的沙漠,有些人甚至问起沙漠人做生意的习惯风俗。

我们和商队在尼卡告别,他们在城外的货栈卸下待售的货品,我则跟着祖父进城打听巴莫勒人的消息。尼卡是安托纳中部的大城市,虽然比不上阿尔格斯繁华,也比恩多波大上几倍规模,划分成几个相互独立的城区,我能明显感觉到这座城市有着多个互不相同的族群聚落。

绝大多数人操持一口格瑞克语,多年以后的今日,我已经能从不同人所操持的口音和方言辨识来自何处,但对于当时的我,尼卡当地杂乱的社会环境就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

我试着用自己口音浓厚的格瑞克语和当地人交谈,可不少人根本不在意我们,祖父却很镇定,他拍拍我的肩膀,从大街来来往往的人群间穿行,最后在一处形似神庙的建筑外驻足,里面人声鼎沸,似乎正在举行集会,我不知道祖父对这座城市如此熟悉。

“我们到了,如果约拿在尼卡的话,他多半会来这里。”

“为什么,祖父?”

“四十年前,我带他出门经商,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远行。这里是我们抵达的最远方,约拿就是在这接受的洗礼,他选择了自己的信仰。”

“发生了什么?”

“你祖母在我们远行期间过世,这对你叔叔打击很大,我原本希望那趟带着他的旅程能弥合父子关系,结果让他对我更加反感。我不会怪罪他,我的孙儿,年轻时的我花了太多时间追逐财富、名利,忽视了家人的意义。那时的我看着儿子为他逝去的母亲嚎啕大哭,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在这里,一位热心肠的牧神接待了我们,他平易近人的开导约拿,一旁是如同陌路人的我。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当他决定将教会作为他的精神寄托,我没有阻拦,我也没有资格阻拦,他选择了一条不同于我的道路。”

祖父没有说话,我们默默地在祖父口中的“教堂”石阶上等待集会结束,那是一声悠扬长叹的钟鸣。

“爷爷?”从鱼贯而出的信众里传来一个声音,我虽然没认出他的面容,但我可以确定那是我十分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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