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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鲜血涌动的傍晚

“究竟还有谁没背叛我?”

哀伤的呼喊回响在凄厉的凛冬,就像是彼岸花流下的鲜红色露珠那样令人哀伤,预兆某人的死亡。

他渴望光明,祈祷阳光的救赎,甚至是在他死前让他见一次光明也好,那种滞留在千年之前书本之中的神圣光辉,即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但图翰仍在踉跄跑着,捂着伤臂,鲜血一滴滴掉落,宛如计算他生命的流沙,一切都未改变,奇迹与光明并未出现,就像其他人一样他也即将死于这场寒冷的冬夜。

别人没有得到的救赎,图翰·莫里斯也没有,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神祗,公平如一。

“去死!”卡比盲目地刺出长矛,于这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矛尖擦伤了图翰的脚筋。

“哈、哈、哈……”图翰难看地喘息着,像是条匍匐在地的蠕虫,即使如此他仍然想要活下去,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活下去。

活下去,没有什么原因。

只是渴望,内心对于生的干渴。

“我想活下去!如果没有背叛,我……我!!”

卡比摸索到他的衣领,将他按在地上:“老大,没有什么如果,如果有如果,那这个世界将有多少人不会犯错啊。”

“这该死的、现实……总要背叛永不背弃的人。”图翰闭上眼,这是他对世界最后的埋怨。

一片漆黑中没有任何参照物,像是刹那,又像是永恒,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还活着,死亡迟迟不到。

图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来了,它降临了,有如阴云盘旋在苍穹下,神的瞳透过暴风眼注视着这个世界。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某个地方有人在说话,像是在远处,又像在图翰耳旁,耳后甚至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吐息,那声音又道:“【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图翰已经尽力睁大眼睛,但四周黑得就像是闭上了眼,他寻找是谁在说话,宛如天启,那声音似乎无处不在。

自己的呼吸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那么沉重,喘着粗气,而压在身上的卡比却一声不吭,矛头迟迟没有落下·。

叭嗒!

有什么液体滴在图翰的脸上,一滴、两滴,浓稠醇厚,很熟悉的味道,是鲜血的味道。

那么,是谁在流血?

心脏狂跳不止,图翰缓慢而谨慎地触碰卡比……但他冰冷得就像是尸体。

不知是谁点亮了火把,凄惨的火光照亮了卡比青白色的脸,原来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已经死去,他的眼角流下黑浊的血痕,混沌的双眼显得阴厉可怖。

犹如哭泣一般亡故,面同幽鬼、死不瞑目。

“卡比?”图翰试探性呼唤卡比,他不敢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无声无息,灵魂像是从他的身体里溜走了,看来命运谴责了这个无耻之徒。

“他死透了,你不用担心。”火把上移,照亮了那个举着火把的人:“这项是额外服务,我就不收你的费用了。”

“霍尔德,没想到最后来救我的居然是你?”图翰自嘲而凄凉的笑着,双眼因为庆幸劫后余生而满含泪花,看着霍尔德柔和的脸庞,感动得心都在颤抖:“我头一次觉得认识你真好。”

“我以为你早就这么觉得了。”霍尔德一脚踹倒卡比的尸体,一旦死了他的躯壳就如同垃圾一样被人扫到一旁:“能起来吗?我们还有事情没做完。”

“什么事?”

“不是说好消灭布里希嘉曼吗?”

“我以为……这种情况下那个契约已经作废了。”

“你想要作废吗?”霍尔德问道。

“并不想。”

“那你给我结账了吗?”

“并没有。”

“那你就站起来,去履行契约的内容,然后快点把账结了我就再也不管你的破事了。”霍尔德居高临下地看着图翰,语气中带着命令式,眼神中满是严厉:“如果你起不来的话,契约就算终止,那一箱宝石我会自己取,毕竟你已经死了没人会在乎它们之前属于谁。”

“他娘的,我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就是行不通,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图翰挣扎着,他的左手处于局部休克的状态,一个持续失血的正常人用单手起身很困难,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仅是让身体微微离地。

霍尔德靠着墙,眼神迷离,没有聚焦点地注视着黑暗,用火把点着一根烟,抽了一口说道:“喂,倒是快点起来啊,证明自己不是病猫。”

“啰——啰……嗦!”图翰奋力起身,这关乎他的尊严,有人对他寄予希望,他必须在这里起来,即使扯动伤口使他倒吸一口凉气。

“……算了。”再没有调侃,霍尔德撑起图翰的伤躯,扶持他蹒跚前进:“幸亏你找来了我,在契约完成前不管谁背叛你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妈的,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想让我哭。”图翰埋怨着,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哭吧,想哭就哭……一会你就不能哭了,因为再过一会你就要重新成为公会领袖。”

半晌后,雷佛欧、薇尔丹蒂和普西在图翰的卧室静静等待着什么。

图翰的落满灰尘的衣橱里有一道暗门,此刻正大敞着,冷风倒灌入卧室。

“有情况吗?”雷佛欧问道。

“暂时没有。”普西注意着门外的动静,薇尔丹蒂则是靠在衣橱旁盯着暗门,时不时还翻弄一下图翰的衣服,多是皮衣风衣和斗篷,对于男人的衣柜她似乎有点兴趣。

说来奇妙,只有在这种时候人们才有机会仔细的观察彼此,起码雷佛欧是这么想的,作为一个刺客总是会不自禁的观察别人,寻找他身上最脆弱的部分。

普西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青年,一头黄发和一张丢人堆里认不出来的脸,还有标准的身材,似乎他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中庸。

至于薇尔丹蒂,他不敢看,怕自己被她的光刺到眼睛。

屋里只有一盏蜡烛,火苗在摇曳,幽暗的令人窒息。

一只手从衣橱里伸出来在空中胡乱挥着,想要抓住些什么,薇尔丹蒂抓住那只手,把他拉了出来。

“快为他止血!”霍尔德劳累地趴在地上,将肩上的图翰放下:“还好没伤到主动脉,但是左肩锁骨开裂了。”

普西将图翰的左手平放,观察伤势:“固定锁骨非常麻烦……总之先找绷带止血,我记得柜子下面有一个急救箱。”

雷佛欧打开箱子取出了绷带和药棉,正欲为图翰止血,他却睁开了眼:“普西?是你吗?”

“老大,我在。”普西握住图翰的手:“我在。”

“你为什么,没有背叛我呢?”

普西舔舔下嘴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苦涩的笑了笑。

“在军队里有种很管用的包扎方法可以固定住锁骨,”薇尔丹蒂撸起袖子,重新盘起散掉的长发,露出了光洁的后颈:“只不过很痛。”

将镊子放火上烧热,薇尔丹蒂指指雷佛欧和普西:“你们两个摁着他点。”

肩膀发出血肉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从肩部的伤口里,薇尔丹蒂用镊子一粒粒的清理碎骨。

图翰痛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却不敢喊,抓起一瓶冰柜窖藏,咬开瓶盖对着瓶口就往嗓子里送酒,他恨不得此刻就昏醉过去。

薇尔丹蒂瞅了一眼他扭曲的表情,取出针线,然后把针头掰歪:“我要开始缝合了。”

“嘶!哈……”图翰倒吸凉气,透过皮肤,他很清晰得感觉到针头刺穿,然后出去,然后再次进入皮肤,循环往复,痛苦得像是折磨,酒也帮不了他。

直到剪刀喀嚓一声剪断棉线,他终于放松紧绷的肌肉,整个人瘫下去。

霍尔德坐在桌边休息,用手支撑着下巴问道:“接下来怎么办?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站在你这边。”

“呃啊……”图翰夸张的喘气,说一句话像是要用尽全力:“我要杀了杨维奇。”

霍尔德抿抿嘴,就目前来讲要办到这件事有点难度。

“这的确是燃眉之急,既然我们选择了你这边就一定会被他追杀。”雷佛欧收起医疗箱,摩挲着自己的匕首:“在他动手前我们先杀了他,这很合理。”

“那他现在会在哪呢?”普西问道:“奥尔福德场大约有2公顷,上百个房间,我们不可能挨个房间找他。”

“但他现在肯定在挨个房间地找我们。”

“那是他叛乱的手下,他本人不可能那么轻率,他肯定是在某个角落等待结果。”普西思索着,他们当了很多年的对手,彼此了如指掌。

“我……我有一颗Sol,点亮它,集结队伍。”图翰爬起来打开置物柜,翻找他的藏品。

“每一颗Sol都由阿斯加德统一发放,但乌瓦克是非法地带,帝国不会承认这座城市,更不会为这里发放Sol。”薇尔丹蒂不太相信Sol会为个人所有,言下之意是他大概是从哪个骗子那里买来了假货。

“那你看这颗究竟是不是Sol呢?”图翰拿出了那颗球状水晶,直径大概有10英寸(25厘米),光滑的表面刻满了环装的咒文,肃穆古朴、幽远深邃。水晶球的中心有……那是一些精巧细密的脉络,莫名得又像什么东西的胚胎,唯一能确定的是它十分的美丽。

薇尔丹蒂能认出来,那就是尤克特拉希尔,也就是世界树的落叶:“怎么会……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

“Sol是维持这座帝国的核心产业之一,Sol的流向如果出现了问题就意味着国家内政和商业也出现了很大问题。但你不要那么紧张,这是通过正规渠道得来的,由布勒伦特大公颁发于我。”图翰感慨颇多的抚摸着那颗Sol,他想起许多往事。

“我一辈子都致力于正规合法化的公会,希望能通过这座公会的合法化转变这座非法的城市,乌瓦克的人们举世独立,那是以一隅而敌全国,是没有未来的做法。”图翰想到这些,心头一紧。

“但这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法外之徒为了自己的利益明面上仍在与政府对抗,而暗地里勾结权贵将违法所得全部交易给他们,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已经不是一日了,他们是在透支这座城市的生命力。”

“这座城市的腐败已经开始在腐蚀国家的根基了。”薇尔丹蒂闭上眼睛。

“所以尼福尔公国的统治者,布勒伦特大公授予我这项权利,他希望我能带领这座城市归顺帝国,到那时我将成为乌瓦克的市长。”图翰将Sol交给薇尔丹蒂:“但如果不能度过眼前这一劫,这些都只是空谈,我并不会使用咒术,点亮它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薇尔丹蒂接过Sol,而霍尔德忽然大悟:“原来你背后勾结的权贵是布勒伦特大公,难怪你的野心这么大。”

图翰的眼里重新燃起了斗志:“我接下来生死与否,就交给你们了。”

傍晚四点,奥尔福德场·中央储物广场。

这是宽大的洞穴中央,被用来当做储物的地方,一推一推的货物被蒙上油布放置在此。

但此刻已然变成了血腥的战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暗中血液与子弹来回飞舞,刀光与枪火此起彼伏的闪烁。

嘶吼和喊杀是久久不散的交响曲,人类最原始的兽性在幽暗的洞窟里迸发,喷涌得到处都是。

“死去吧,渣滓!”杨维奇狠毒地叫嚣着,将将刀刃从一名猎人的胸中抽出,地砖上又多添一道溅洒而出的血迹。

到处都那么喧闹,那么凶险,人潮涌动但却看不清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只能去听……听见血肉与刀刃摩擦仿佛能看见血淋淋的伤口,听见喘息与嘶吼齐鸣仿佛能看见他们在搏杀,在一次次身体与身体、刀刃与刀刃的碰撞声中就能在脑中勾勒出整个战场。

那就像是绞肉机那样鲜血淋漓,但杨维奇毫无畏惧,他生来是个疯子却懂得隐忍,生为智者却示敌以弱,他已经在图翰之下隐忍太久了,今天的他肆意放纵,这战场是他渴求已久的,他不惧怕这疯狂的绞肉机,他掌控这战场。

不畏死亡、相信自己的人,就连子弹都会躲着他飞。

“啊啊啊!!!”刀刃一挥之间又是一颗头颅飞起,杨维奇看不清楚他的敌人是谁、长什么样、究竟在哪里,一切杀戮都源自本能,额头上的黄金眼为他持续提供源源不绝的力量,这是布里希嘉曼与他的契约,他只管杀戮,只需要尽情杀戮。

在战场上停止杀戮就意味着你已经死了,人生而为人,从他人的尸体上掠夺一切,天经地义。

权利、财富、力量,都可以藉由他人的死亡获得,浅显易懂的规则,三岁小孩都知道。

“杀!”杨维奇不知疲倦,杀红了眼,双手像是风车一样不停挥砍。

“杀!!”他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反抗的声音被扼杀在襁褓中,他用暴力碾压一切。

“杀!!!”残酷的法则在杨维奇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只有死亡才是根本,人类就是这样自取灭亡的生物,布里希嘉曼的意志已经让他失去了自我。

就连一同反叛的友军都不敢靠近他们这位疯狂的领袖,他的杀气简直无比慑人。

………………

“【光是正义,是荣耀,是信仰!】”

突然,高亢的咏唱压过了战场的厮杀,有个清脆响亮的声音站在高处赞颂着光明。

“【是发硎之剑刺破长夜!】”

有什么东西在高处发光,柔和的光芒,每个人的眼中终于不再是血与黑暗,多了一丝清醒的白色。

“【惑星炙热,天光闪烁!】”

杨维奇想要看清是谁在咏唱,但光越发的刺眼,刺的他双目生疼。

“【耀日升起,白月沉落!】”

忽然,逆着光跃出了一道影子,无比模糊,但她背负着光辉在空中极速前行,光辉所指便是她剑锋所向,她即是光明的利刃。

“【光是温暖,是明亮,是希望,是无尽的挽歌在苍穹下回荡!】”

咏唱至此,光芒盛大的无可比拟,杨维奇却惊出一身泠汗,那影子从高处跃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自己袭来,还未到近前都能听见她发出的破空声。

杨维奇根本来不及闪躲,也看不见她的招式,只得遵从本能举起两柄猎刀护在额前,用尽全身力量去硬抗这一下。

一声惊天巨响,自上而下,杨维奇觉得自己宛如在对抗堕天伟力,那柄双手大剑上所加持的雄浑力量超越他的想象,在猎刀碰触剑刃的那一刻他就被压迫着下跪,地面延伸出蜘蛛网一般的裂痕,紧接着就是猎刀化为碎片四处飞溅,划伤自己的脸庞。

如果硬要说的话,他感觉那像是神的意志,那力量是神要他死亡,他在那一刻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后退,理智与本能一同大喊着让他后退,那力量不可阻挡!

“【现实与梦想,生命与死亡,在光之照耀下轮回的永恒赤苍。】”咏唱的基调在最后一段归于平缓,闪烁不定的光芒趋于平缓,让所有人心旷神怡、醍醐灌顶,就像是见证了神的降临:“【圣序·昼曜日】!”

只有杨维奇,捂着自己开裂的胸膛在地上翻滚、苟延残喘,及时的后退保住了他一条命,但死亡永远不会缺席,只是偶尔会姗姗来迟。

薇尔丹蒂倒持决光,站在他的面前,惊艳的容颜没有表情,她露出命运女神的庄严宝相,只等着对敌人降下审判:“无道之徒,休得猖狂!”

诸神的夜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幻想小说,哔嘀阁转载收集诸神的夜晚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