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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男人的约定

麻雀走后,天网情报局的工作者向四处散去,替这位任性的大人默默收拾着残局。而安德烈则跟团长说了寥寥几句话之后,一个人沉默地消失在了这座城市里。

自由之风佣兵团在这座城市里无所事事地待了三天,期间既没有大的小的战乱,也没有所谓的赏金分发下来,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原始的平静。他们一方面在等待着雷恩和安醒来,另一方面安德烈也要求他们尽量多待几天,好像是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等雷恩醒来之后再同他说。

在雏菊军和守卫军达成停战协议之后,安德烈确实按照麻雀的要求解散了这支队伍,让曾经带着面具生活的人们卸下他们的伪装,完全融入进真实的生活中去。而那些从一开始就跟随着他的骨干成员,却没有一个人打算离开,只想着和他一同在漆黑的未来世界依偎取暖。

他们和麻古是同一类人,都是一群为了心中信念能够抛弃所有,不可救药的傻子。

在告别艾雷巴斯托的太阳之前,安德烈的心头还有最后一丝牵挂在盘绕着,纠结着,让他无法下定决心离开这座有着全部记忆和唯一牵挂的城市。

与蒂奇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虽然他们雏菊军名义上打着正义的旗号,可掀起这场战争,苦心经营这支队伍的最终目的,只要他自己最清楚。

“抱歉了,安。哥哥哪怕是赢了这场战争,最终还是无法兑现那个承诺。”安德烈轻语道,随即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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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旖旎,雷恩率先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在这座城市褪去了双方精心维持的那层外衣之后,它终于变得像是一座真正的城市了。夏天的夜晚本来就不该那样早就昏沉下去,如今一看倒是七点多钟天边都还有些微光。那家家户户的灯火好像也比之前明亮许多,照得每一个阴暗角落的爬虫疯狂逃窜着,像是在进行一百米的冲刺跑。那大街上虽然每个夜晚都还是十分热闹,各处都有鸡鸭鱼肉的香味飘荡,但人们的交流声却可以从闹市区传到老城区了。

赫托城内地里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最开始的熟悉变得有些陌生,由陌生又重新变得令人似曾相识。月是那个会阴晴圆缺的月,几千年几万年估计都未曾变过。夜色却终于变得不再像近十年来那样凝重,倒是多了一层微微的朦胧感和梦幻感,让人只想同心爱的人躺在充满着泥土味道的草坪上,享受着浪漫的星空与丝丝吹拂的凉风。

雷恩醒来之后先是匆匆吃了顿三人份的饭,然后享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正匆匆地穿好衣服,接着就被团长用驱赶羊群般的方式赶到了那块欣赏夜景最佳的草地。

团长说,安德烈正在那里等着他,孜孜不倦地等待着他。当雷恩问具体的原因时,团长这个一贯都很严肃的男人却只是神秘地笑了一下,并不回答。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雷恩,让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在伙伴们的闲聊中,他的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某种揣测。

雷恩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安德烈正弓着腰坐在草坪上,眼睛呆呆地望着某一处地方,连雷恩脚踩草坪的“嘶嘶”声都未发觉。他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可实际上对现在的他来说,待在城市多久,都不算太久。

“安德烈。”

安德烈听到雷恩的声音,却并未回过头来,而是好像有所准备似的说道:“你打败了蒂奇。”

“啊?”雷恩惊讶了一声,回忆起沉睡前最后那一幕场景,腼腆地笑了,“是啊,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真想不到,你竟然拥有这么大的能量。如果那时候没有遇到你,没有遇见你们,这座城市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

“或许会更坏,或许会更好。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雷恩在安德烈身边坐下,双手抱着膝,看向安德烈之前所盯着的位置。

如果稍微有点方向感的话,那个位置一下子就能认出来——那一块正好指向安的住所。

“是啊,未来的事,咱都说不准。所以我有一个请求,正是关于未来的。”

雷恩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踏进安德烈精心设计的语言陷阱。可现在意识到已经为时太晚了。

安德烈自顾自地说道:“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崭新世界。这座城市本没什么值得人留恋的,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妹妹安。虽然这座城市现在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坏,可未来的事情,就像你我所认同的那样,谁都说不准。”

“或许这只是身为哥哥的保护欲在作祟,可我总担心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遇到烦心的事怎么办,能不能找到一个耐心的听众?她生病了怎么办,有谁能替她煎药,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要是遇到恶棍怎么办,谁会举起棍子挡在她的身前……”

“我一直以为她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可直到与她真正重逢的那一刻,她主动的拥抱,情不自禁的痛哭,我才意识到我太高看这个十六岁的女孩了。她并不坚强,只是在我面前掩饰着自己的孤独罢了。”

“所以雷恩,我请求你。”安德烈垂下了头,声音变得极其细微,并且带着某种凄凉,“带她走。”

“那你呢?”雷恩问道。

“我要在这个世界消失一阵子,去平息这场动乱造成的一系列后遗症。或许很快,或许是永远。未来的事情,我们都说不准。”

说到“说不准”的时候,安德烈和雷恩十分默契地笑出了声。

两个人的笑声都有些凄惨。

安德烈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用牛皮纸包住的信,上面用墨笔画着一只带着皇冠的大青蛙,画得相当丑,像小孩子的简笔画。右下方写着“致我最亲爱的妹妹”。

“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吗?这上面写着我想对她说的所有话。”

“不觉得亲自对她说会好一些么?”雷恩问道。

“看着她那张故作坚强的脸,反而会让我更难受。到时候,反而更没有勇气一走了之了。”

“那就别走了。总会有办法的。”

安德烈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唯一的办法。麻雀已经给我找了条最好的退路,既不追究我的手下,也不找安的麻烦,只是让我们几个人从世界上销声匿迹。我想,就这样让我消失吧,这对所有人都好,尤其是对安。从此世界上既没了蒂奇,也没有了那个恶名昭著的哥哥。”

雷恩不知道安德烈口中的“麻雀”是谁,但现在这个名称已经显得毫不重要。

雷恩接过安德烈写给安的信,眼泪好像在眼眶蠢蠢欲动。虽然他自以为以为自己的心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可那不过是纸糊做的。

安德烈这种身不由己的感受,或许正是当初西蒙内心苦苦所做的挣扎。雷恩太明白安醒来看到这封信却可能永远见不到写信的那个人,会有多痛苦。所以,针对这对兄妹毫无发言权的他,似乎有些过分地被情境带入了。

“关于这封信,我会原封不动地交给她,可我一句话必须要跟你说。你或许是个很好的领导者,可你绝不是一个好哥哥。五年前,你做了个决定,留下她一个人;五年后,你擅自替她做决定,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在你眼里,她或许还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可在她眼里,你却是一辈子的哥哥。所以这一次,请你信任她,让她自己来做这个决定。”

安德烈沉默着,所有的不语都流成了男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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