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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一群困兽

“开门啊……求求你们……把城门打开吧……”一个老妇人疯狂地捶打着沉重的铁门,大脑凌乱得只剩下重复的这几句话。在得到一次次纹丝不动的回应之后,她突然像是没有了力气一般,绝望地瘫坐在了地上。

“算了吧,没用的……”一个成年男人扶起这位老妇人,声音软软糯糯,“不会再有人管我们了。”

“该死的蒂奇侯爵,他其实早就想拿我们开刀了!”

“要不然的话,他又怎么会一上任就撤掉驻村的全部守卫?特别是在恶魔频发的近几年,他就从来没派过一个士兵过来保护我们!”

“我们也是赫托城的一部分啊!”一个老头子恨恨地说道。

“哈!”一个留着脏乱长发的男人冷笑道,“算了吧老头子,当时听说村子要合并到赫托城的时候,你可是闹得最凶的那一个……”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开玩笑了吧?”

“哼,这个时候不坚强一点,死后做个软弱鬼?”长头发的男人回击道。

“好热……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死了……”一个大肚子的孕妇用手捂着肚子,泪涕横流。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们啊!”一个小孩子爆发出了一阵哭声。就像是一支交响乐的前奏响起,其余的老弱病残也卸下了成人的自尊,将这首百人哀歌演奏得惊天动地。

“那就只能冒险冲出去了。”在一片哀嚎之中,一个年轻的少年静静地说道。

“桑德,你是被大火闷昏了头吧?”

“你才被大火闷昏了头呢,到了现在还不搏一搏,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桑德从人堆中走了出来,朝着热烈的火墙慢慢靠近。

和这里的其他村民一样,他并非是个真正勇敢的人。只不过,作为一个头脑清楚的年轻人,他比那些顽固的守旧者更容易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事实。与其在这里抱怨等死,倒不如和命运打个低胜率零赔率的赌。

他的内心原本无比坚定。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没有别的方式可以选择,只有前进才是最好的退路。然而他的真实内心,却在越来越缓慢的步伐之下原形毕露。那流动的火焰真实可见,并不是一道虚幻的,用来吓唬人的幕布;那令人窒息的热气,仿佛再靠近一点,就能将自己的身体熔化成一摊热水。有些东西,它远远看上去不怎么样,可近距离接触后,才知道它比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我不能再害怕下去了!”桑德咬一咬牙,眼睛炯炯地盯着前方的流动焰壁,正准备一股脑儿直冲过去,却猛然发现火焰对面闪烁着两个黑色的人影。

突然,一阵强大的剑风将他眼前的火焰墙割裂成两半,开出了一条两人宽的临时道路。强大的剑风与他的身体擦肩而过,裹挟着一股滚烫的风,将他的身体灼得火辣辣的疼,令他忍不住用手挡住了视线。

“我就说你可以的吧?”一个雄浑的声音灌进了桑德的耳朵,让他顾不得脸部的灼热,缓缓睁开眼睛,通过指间的缝隙看向声音的源头。

“附带上‘斩灭’之后,不光是这把剑,好像连我自己都感觉充满了力量。”说话的是一个白头发的男人。

“有没有感觉不适应?”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桑德看着白发男人与光头壮汉在火焰缺口处交谈着,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还没有从刚才那阵要吃人的风中缓过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雷恩的眼睛从左到右横扫而去,发现那道火焰之墙就像一个半圆形的篱笆,将里面的人们困在了绝望之间。

这些人全都蜷缩在中间大门口的位置,黑压压一片,看起来就像一群被灾难拥堵的硕鼠。他们互相依偎在一起,也顾不得人群拥挤所产生的燥热,只想尽力离死亡更远一些。

当看到那道密不可分的火墙开出了一条道路,众人低落的情绪立马就消散了,纷纷连滚带爬地往这个小小的缺口蜂拥而出。此刻,他们从弱小的鼠骤变成凶恶的犬,猛力狂奔着,吼叫着,撕扯着,全然没了之前那种互帮互助的关爱与默契。

虽然给众人让出了一条道路,但雷恩还是被乱成一团的人群撞倒在地。他有些气恼,想站起身看看到底是哪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将他撞倒,但后面的人群一浪接着一浪,一下子就将前面那人的后脑勺给淹没了。

团长拍了拍雷恩的肩膀,告诉雷恩不要在意他们的疯狂举动,毕竟他们被生与死的强烈落差冲昏了头脑。说到最后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上行走了这么多年,他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人性的阴暗面。他们表面上对身边的人无微不至,其实爱自己胜过任何人。他们既不允许自己吃亏,也见不得别人享福。他们喜欢混入“群体”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组织之中,用别人的行为举止来为自己的错误正名,防止有人对其矫枉过正。

等到这群锐不可当的“大军”全部突围成功之后,那道慢慢涌动的火焰之墙又重新缝合了起来。就在这时,雷恩透过火焰中的缝隙,发现不远处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救我……”桑德想撑着身子起来,但那双被人们踩踏过的手实在是没法支撑起他的整个身子。在人群如群蜂般朝着自己涌过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来不及躲,一下子就被几个强有力的胳膊撞飞了出去,然后像是一摊烂泥似的被野蛮地踩在脚底。

“团长,里面还有一个人!”当看到一个男人趴在地上,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盯着自己时,雷恩心里却怎么也气恼不起来了。

雷恩将手中那把灌注了魔力的铁剑用力一挥,就好像是砍在一块布上似的,将火焰瞬间切割成了两半。雷恩双脚跨入其间,跑至桑德身边,利用自己天生的力大无穷,一只手就将桑德扛了起来。

团长静静地站在焰壁之外,看着雷恩将那位落单者扛在肩头,一脸慌张地朝自己这边跑来,心中不自觉有些宽慰。

再危险的力量,若是能够加以善用,一定可以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好的东西,而不总是邪恶与毁灭。

就在这时,四周的火焰壁突然扭曲起来,像是在跳一支轻柔的舞。刚开始的时候,这些火焰舞者还有些拘谨害羞,放不太开。可慢慢地,它们扭曲得幅度越来越大,也变得越来越放荡。整个火焰壁向着左右的地面恣意倾斜着,碰到地面就留下一团团微小的火花,转瞬又消耗殆尽。

四周没有风。

“雷恩,快出来!”团长环顾左右惊觉无异之后,抬眼看向天空,猛然发现一个左右手各覆着一团橙色火焰的青皮怪物在天空之中漂浮。

雷恩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他想加快脚步冲出去,可那道分开的火焰壁却骤然合上,将两人围困在了火圈之中。

“抱歉,将就一下。”雷恩将桑德轻轻放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握住了剑柄,随着再一次奋力的挥舞,火焰壁又被切开了一大道口子。

就在雷恩想拖起桑德的时候,桑德自己却站起来了。他指着缺口的位置,嘴巴里发出了一声“啊”的声音,吸引了雷恩的注意力。

只见悬浮在上空的那只怪物将两只熊熊燃烧的手往地下一挥,那道被疾风切开的火焰壁又再一次地合上了。

火焰之壁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缩小着。里面的两人已经汗如雨下,无处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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