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你，藏着秘密……”
一个滑腻恶心的声音再度在秋宁身边想起。吓得她一个激灵。秋宁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仍然空无一人。
“他在偏袒白厮……”
那个声音没有立即消失，而是继续说个不停。秋宁看着不远处的帐篷，白厮就在里头……
“他不喜欢你……”
“你到底是谁！”秋宁气愤地吼了出来，但四周依然无人应答。她看着白厮的帐篷，随手从一旁的马厩抽出了一把柴刀。
月亮被云翳遮挡，黑暗紧拥着整座奔马城。
一位神色戏谑的公子，轻轻地拨动着手中流光溢彩的古琴:“你视他为至宝，他视你如草芥……不假思索地去做吧，看看，他会不会恨你。”
古琴的琴弦来回一拨，秋宁的眼神涣散了片刻。再度清醒时，秋宁想起了巴尔虎的话:
“是恨！”
秋宁拿着柴刀走到了帐篷外。无论白厮承不承认，她必须要自己去问出个答案。一时间，她忘却了自己是个凡人，斗不过白厮。心里只有恨。
她心心念念着萨拉和莫日根这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处，一时红了眼睛，蒙了心智。直冲冲冲向帐篷。
她冲到半路，突然闪过一个漆黑的身影。
仅凭一击，就击晕了秋宁。
“什么东西！”那位声音滑腻的公子仔细看着那个漆黑的身影把秋宁熟练地捆起，迅速地带离了巴尔虎的营地。
公子收起了古琴:“呦，真是巧。那就让我看看吧，御海虚，你到底在不在意，这个凡人。”
夜色渐渐深了，御海虚扶着朝凌走向了巴尔虎安排给他们下榻的帐篷。
“臭小子，快过来帮忙扶着朝凌。”御海虚一撩毡帘，里头却空无一人。“这臭小子去哪儿了……真是。”御海虚一边埋怨着，一边搀朝凌坐下。
“你去问问巴尔虎吧，阿律找不到她这个姐姐，一会儿又该闹了。”朝凌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御海虚耸了耸肩:“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迷路不成。一天天儿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谁要去找她，让她自生自灭算了，我也省心……”
他边说便往帐篷外走，叫来了晓白和他一块儿去找秋宁。
朝凌把手放进火盆里，翻着白眼儿说:“口是心非……”
御海虚走进了巴尔虎的帐篷，也没见秋宁在那儿。他皱着眉问巴尔虎:“那个臭小子呢？”
巴尔虎疑惑地说:“狐狸大公……您是找，秋宁吗？”御海虚显然急了:“废话！快派人帮我找啊。”
巴尔虎意识到事儿不对，立即拍手下策马去搜寻秋宁的下落。御海虚跑回朝凌身边，问:“你可以看到秋宁在哪儿吗？”
朝凌稍稍发力，但她的眼睛宛如一汪死水，丝毫没有反应。
“你会去哪儿啊……”御海虚恼火地骑着晓白飞到空中:“臭小子！回家了！”
哒哒的马蹄在草海上掀起一阵灰尘。
秋宁被颠簸得清醒了过来。她被一个素未谋面的汉子捆在马上。那个汉子策马奔驰，丝毫没有察觉秋宁醒了。
秋宁一个鲤鱼打挺，把壮汉从马上拱了下去。
壮汉一锁缰绳，控住了惊马。他手一松，秋宁摔到了地上，滚出去几丈远。摔得她头破血流。
那壮汉丝毫没打算放过秋宁，从背后抽出了砍刀冲向秋宁。
秋宁手脚被捆得严严实实，只能不停地打滚躲避壮汉的砍杀。
她滚着滚着，她草草扎着的腰带卡在了草海下的乱石中，她死活挣脱不了。
眼看着那把明晃晃的砍刀即将劈到自己的脑袋上。秋宁死命一拽，衣服被撕开一个口子。
那一刀要命的砍杀，只是在她鼻梁上砍出了一个浅浅的口子……
她抬头一看，只听噗嗤一声……
一只结实的手一击就爪穿了壮汉的胸膛，手上粘糊糊的血还在冷风里冒着热气。血水溅到秋宁的脸上，吓得她目瞪口呆。
壮汉身后，是个绯红眼眸的结实青年。轻轻一击，就让那八丈壮汉应声倒地。
青年蹲下身，拔出了满是血的右手。
然后看着秋宁说:
“安全了。”
冷风吹得帐篷瑟作响。帐篷内烧着炭火，高娃婆婆一边念叨，一边给阿律换着药。
朝凌轻轻走到了阿律身边，她看到高娃婆婆，神色似乎释然了不少。
朝凌坐在了阿律身边。阿律还在玩奔马城色彩缤纷的动物布偶。语言不通的她，还未知道萨拉和莫日根的死讯。
懂得万安城语的几个人，也因为她年幼又重伤，不愿提起此事。仔细地保护着懵懵懂懂的阿律。
“你知道吗……”朝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倦怠的神色:“阿律，我可能，要死了呢。”
“我知道，”阿律仔细看着朝凌，竟然微笑了:“朝凌，每次你想要用力量。我也会很累的。你今天，用了五十七次力量。我都仔细数着。”
朝凌有些惊讶，这个小丫头竟然可以这样平静的看待人之将死。
“你竟然不怕死？你知道……”
“我知道，”阿律冷静地说:“你死了，我也会死。我知道。”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姐姐了。再也吃不到糖葫芦了。哪儿也不能去玩儿了。”朝凌试图强化死亡的恐怖。
她不敢承认自己的软弱，她只是试图同化阿律，让阿律也手足无措，来掩藏自己的软弱。
“我当初想要救姐姐，我救到了姐姐，我就满足了。能活到现在，全靠朝凌，朝凌也很辛苦了。我不想要更多了。”阿律天真地笑了笑。
朝凌轻轻地抱住了阿律，这么多年以来，阿律是第一个对她说“辛苦”的人。
朝凌无法解释，却莫名觉得相当快慰。
她想起了多年之前，父母对她说的话:
“老去，死去，都只是一个轮回，不足畏惧。你与挚爱，终究会再度相认，你们第一眼见到，就会再度得到彼此。”
“但你如果碌碌无为地老去，轻于鸿毛地死去。那没有意义。无尽地轮回没有意义的事情，那才可怕。”
朝凌抱紧了阿律，她低声说:
“父亲，母亲……朝凌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