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淮并不讨厌沈秋刀。
外在的，他对待所有人基本上都是没心没肺开开心心的样子，就算沈秋刀在班级的风评很差，他也能偶尔和沈秋刀说讲几句话；而内在的，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他没有半分评价别人个性好坏的兴趣。
沈秋刀软弱与否关旁人什么事？而且比起隐隐被孤立的沈秋刀，以前经常对沈秋刀发难的林一叶反而让言淮觉得更奇怪。
果然女孩子都是心思难测？
这两天接触下来，沈秋刀影子般刻板平淡的形象忽然鲜活立体起来。要是一开始就是如此个性，言淮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正是这前后对比，让言淮忽然正视起沈秋刀来。
返回学校的路上，言淮看了看沈秋刀身边环绕的猫群，依然惊奇道，“话说你为什么会吸引这些猫过来啊？”
鸣卓摊手，“我怎么知道？”
“你就突然获得超能力了？”
“这算什么超能力……”
“啊！”言淮忽然道，“你知道有种东西叫做猫薄荷吗？”
鸣卓虽然对人类有所了解，但毕竟不可能了解得面面俱到。他知道并非每个人类都是全知，但他同时也不知道人类所不知道的是什么，这就造成他非常大的困扰：面对这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应该怎样回答？
说不知道被人类发觉异常就不好了，但是说知道自己，其实是没办法往下接话的。
鸣卓沉默片刻，折中道，“我忘记了。”
言淮没有发现他片刻的挣扎，依然兴致勃勃道，“你也听说过啊？一种植物，对猫有强烈的吸引，普通猫闻了就跟嗑药一样，你是不是身上有这些东西？”
“有……有可能啊！”
“什么有可能，你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吗？”言淮笑道，“不过猫薄荷也不能一直吸引猫，效果也就几十分钟，今天一上午这些猫都没走。”
鸣卓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接话。
言淮以为沈秋刀不愿意搭理自己，于是另起话题，“话说现在停课了，你去哪学习？”
“嗯？”
“还有两星期段考，你停一个星期。”
“我……”
“跟我混吧。”言淮搭了他的肩膀。
鸣卓惊了一下，言淮询问，“你愿不愿意？”
鸣卓并不是不懂拒绝的人，然而之前被言淮带了一波思路，鲛人少年顺口道：“好。”
鸣卓说完一愣。
言淮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来找你。”
鲛人少年正打算反驳，忽然肚子咕咕地叫了一声。鸣卓顿时有些害羞，言淮问：“没吃饭？”
“嗯。”
言淮于是顺道带鸣卓去买了点面包，虽然依然是陌生的食物，不过吃起来味道没有那么强烈，鸣卓勉强填饱了肚子。
鸣卓继续考虑怎么拒绝，言淮十分贴心地问，“你现在记得回家的路了吗？”
“……嗯！”
“那你的腿可能还没完全好，我送你回去吧。”
最后言淮把鸣卓推进屋子，一脸微笑地离开。
其间鸣卓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鲛人少年待机的一整个下午都在思考要怎么委婉地拒绝跟言淮“混”。
他还是条鱼的时候就不擅长和其他鱼打交道，如今变成了直立行走的生物，对其他直立行走生物更是不想了解只求相安无事。
但现在他却答应要和一个未知的恐怖生物单独出去！
忧愁完这一点，鸣卓又开始思考自己的路痴问题。
想他一个博闻强识的小王子如今竟然连路都人不清，只怕自己以后回忆起这段日子都要嘲笑一番。
记住每条路显然有困难，但想着想着鸣卓忽然开窍。想起了自己好歹是会一些法术。于是决定在沈秋刀家门前刻印下一个小小的法阵。
法阵这种东西有特定的几大类，总结一下效用，无非是给自己助攻，给对手反助攻。每个人刻印出的法阵都不会完全相同，对比人类就是字迹不同。不过这东西之前的能力差距也很大。厉害的可以直接封印了对方，不厉害的……可以用来认路。
被鸣卓用作认路的法阵原型是一个提供法力据点，可以源源不断地向外释放法力。不过鸣卓毕竟是个“字迹难看”的小鲛人，在妖怪眼中，这个法阵大概只相当于深夜里发出微弱光芒的萤火虫。
鸣卓刻印完后往外跑了好几趟，几番练习，终于学会了回家的技能。
不过折腾一番时间也过得很快，最后翻越了一大片草丛准确地直线回家后，鸣卓看见言淮已经站在门口。
傍晚的时候缠绵临江市数日的阴云终于散开。
从橘色到淡黄，西方天空渐次被夕阳晕染为温暖的色调。鸣卓觉得放晴的天空之下光线有些刺眼。剥去了蔚蓝的笼罩，一切都毫无遗漏地袒露着原本的面貌，清晰锐利得过分。
鸣卓在言淮的帮助下带上了要写的练习册，一路胆战心惊，不过好在没遇到几只猫。他现在已经可以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有那么一两只冲他喵喵他已经学会了无视之。
而言淮则跟鸣卓讲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少年隐隐发觉危机。
简而言之，“秋刀鱼”事件引来了大批好奇的吃瓜群众，下午的时候不少外班人纷至沓来询问此事。虽然由于鸣卓停课都扑了个空，但是却听闻了少年硬怼年级部主任的事迹，纷纷心生敬佩，表示一定要结识这位少年豪杰。
“反正，”言淮总结，“你一战成名了。”
鸣卓开始想象自己在面对群猫之外还要应付人类的场景，顿时心生绝望。
“所以我捷足先登和你认识了，”言淮哈哈一句，“感觉自己终于抱上了大腿。”
鸣卓强行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哪里？”
“一家咖啡店咯。”
鸣卓回忆咖啡店的概念，脑海中同时浮现屋子和饮料的形象，“啊，我知道。”
“你知道是哪家？”
“我知道咖啡店！”
“什么啊？”言淮斜他一眼，“还有不知道咖啡店这一说？”
鸣卓收起等表扬的神情，一脸平淡地往前走去。
走出南校门，往前没有几步就是言淮所说的咖啡店，在进去之前，言淮向鸣卓袒露来这里的真正驱动力。
“很玄妙，我早上从这家门口走过的时候，脑海里浮现了很强的即视感，即视感你懂吗？”
“好像看过类似的场景？”
“对，所以我一定要过来看看才可以。”
鸣卓开始无语：“这就是你带我出来的理由？”
“嗨，你看你没有自习的地方，我带你去找咖啡馆你还不高兴？”言淮说，“原本打算让你请我喝咖啡呢。”
“你请我。”
“喂！”
“请我。”
言淮摸摸口袋里不厚的钱包，“……好。”
两个人走到那家咖啡店门口。
极为中二的装修风格，全黑的门面上写着看不清原貌的艺术字，努力辨认大概是“漆海”两个字。临街的一侧玻璃很宽大，但是繁杂的贴画以及内部构造，让站在外面的人只能看见里面模糊的影子。
言淮说，“你看啊，真的，我现在感觉踏出去的每一步都似曾相识。”
言淮没有得到回应，转身去看“沈秋刀”，发现后者仰头看着这间咖啡馆。
“怎么了？”言淮一边问，一边继续往前。
“法术。”
“什么？”言淮问，此时他已经推开了前门，翅膀拍打靠近的声音传来，寻声看去，一只虎皮鹦鹉直愣愣扑了过来。
言淮吓得失色，才嗷了一句就被鹦鹉逮个正着。
言淮大叫：“啊啊啊走开！”
鹦鹉大叫道：“救命，我变成鹦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