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方文不得不承认，倪泽仁确实是个有点“神通广大”的人。
一张海绵垫子，一张粗毛线毯子，两张毛巾被，一个改造过的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不锈钢火盆上放一个烧烤网，炭火是荔枝炭，签子是花鸟市场弄来的红柳枝。
橄榄油，孜然，细盐，江小白，不知名的葡萄酒，外加一箱百威啤酒，在严冬的低温下自然“冰冻”。
“太夸张了吧。”
倪泽仁斜眼之，然后架起幕布，打开笔记本电脑的投影灯，观看雷站春晚。
天台宽敞啊。
张方文用毛巾被将自己下半身像条蛇那样裹起来，然后……然后不方便烤火，只能盘坐着又用毛巾被把自己腰部以下捂住。
“你不回家吗？”张方文问倪泽仁。
“我家只剩下我爸爸了，如果我要见他的话需要准备很久，这次来不及了。”
【这么夸张？还准备？还来不及？】
但张方文自己就是个“没爹没妈”的人，虽然知道自己是特别的，但心眼贼小的她对倪泽仁家庭关系的不和睦，觉得心中窃喜。
在水里的人总是希望别人也掉下水，尤其是在自己可能永远都爬不上岸的情况下。
不用看心理医生，张方文自己也知道，以她目前的心理状态，组建家庭这种事，可能是和她无缘了的。
“我饿了。”
“好，那动手吧。”倪泽仁说着打开了一个生鲜盒，用红柳枝串肉。
“诶！你！被子啊！”
倪泽仁用气兜住了血水啊油啊啥的，不让它们有机会掉到垫子毛毯和被子上。
张方文：……
她此时很讨厌倪泽仁。
她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这件事，就是她“已经变得不像人”这个事实。
社会上有种论调，就是只有把觉醒者的一切全盘否定了，让他们变成社会的最低层，这样对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才公平。
一种病态的均富主义。
张方文不想成为受害者。
她根本不想要什么力量啊自由啊传奇的一生啊啥的，她只想做一个稍微有点优秀的普通人，平平安安地过完自己的一生，老来老来死在环球旅行的途中。
只要她被发现持有异能力这个事实。
（学习成绩这么好？一定是靠异能力作弊了。）
（这个身材，一定是觉醒了异能力带来的好处。）
（她绝对用她的异能力干了“方便”的事。）、
（她这么强，太可怕了！）
……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倪泽仁的视线直接降落在飞机场上，“你连飞机场都有了，也不穷啊。”
张方文踹了倪泽仁一脚，倪泽仁很配合地往一边偏了偏，偏成四十五度的夹角，再摆回来。
倪泽仁在烤着肉，张方文在放空自己好好休息，笔记本里洛天依正在唱歌跳舞。
不得不说雷站的UP主们是很有一手的，前几年洛天依也在央视春晚上登场过，那造型，那建模。那个劣质程度，真是，一言难尽。
城市里各栋高楼难得的灯火稀疏，说起来車城也快要达到一线城市的水准了，消费水平越来越高，房价也是。终有一天，上班在車城却住在其它城市的情况会再次出现。
一如三十多年以前。
只是这不是倪泽仁和张方文他们要关心的事。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说话也不会感到尴尬的话……】张方文不由自主地去看倪泽仁。
倪泽仁注意到了张方文的视线，以为她饿了，于是用小刀戳了戳一块猪肉，确认能吃了就递给张方文。
“放心吃吧，我妥善处理过了的，就算生一点也不会有寄生虫的。”
【用气。】
张方文顺手接过。
荔枝炭质量太好了的样子，火光烤得人脸发烫。
……
“这么大，怎么吃。”
张方文才发现这个问题。
她买回来生肉，让倪泽仁料理，倪泽仁把生肉切好了放在生鲜箱，这会烤好了张方文才发现问题。
【特么眼镜盒这么大的一块肉你是怎么烤得这么好的！还金灿灿油闪闪芬香扑鼻！】张方文甩了甩手上的红柳枝。【而且还这么嫩。】
【但特么你这叫我怎么下嘴！】
太大了。
倪泽仁展开一个床上桌放到张方文面前。
“撑着桌子，偏过脑袋，闭上眼睛，放肆撕咬，你可以的。”
……
“我信你一次。”
张方文双手撑住桌子，左手更是抓稳了桌沿，偏过头，闭上眼，张嘴。
柔嫩而入口即化，香味在嘴里、舌尖、嘴唇上流淌。
“唔姆……”张方文无师自通地将嘴唇一卷一卷地含住更多的肉，牙关收紧但是又不咬断，就这样，偏头，撕扯！
“唔！呼呼呼！呜呜呜呜！”张方文张大了眼睛，不知道是烫的还是怎么的。
倪泽仁适时地递上一杯啤酒。
“咕顿！”
“呼哈！爽！”
“哼。”倪泽仁得意地一笑。
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张方文就这样一口肉一口酒地往嘴里塞，冰凉而清爽的酒水裹着温热滚烫的嫩肉下下肚，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东西从食道经过进入肚子，将自己整个充实起来。外部的严寒又给人以清醒，于是整个人都感觉欢愉了起来。
幸福感，这就是幸福感。
倪泽仁把红酒倒在一个不锈钢碗里，将羊排放进红酒里浸了两下，再拿到炭火上烤。
“哇！”张方文嗅到那个香味了。
“好浪费。”
“这是餐酒，没有年份的，最便宜的那种。但口感宁静，配羊排更好。”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不告诉你。”说着话呢，倪泽仁就拿着纸巾，伸手帮张方文擦掉了下巴上的油渍。
张方文乖乖地闭上眼脑袋前倾仰着小脸任他“揩油”，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哇擦！】
……
只能恨恨地去消灭更多的肉。
倪泽仁将纸巾揉成一团扔到可降解塑料的一次性垃圾盒里，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舒出去。
因为自身异能力的关系，倪泽仁对自己的行为会有比较清楚的认识，和很高的关注度。比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系鞋带时会勒紧一点是因为强迫症，但即使用异能力去刻意制止，一旦哪天他忘了使用异能力，该勒紧还是会勒紧。
通过练习也无法改变的和通过反复自我暗示也无法制止的自己的行为，到底是有什么意义呢？这些行为的出发点到底在哪里呢？
所以，当倪泽仁对如今在天台上发生过的事感受到强烈的既视感时，实在是无法自欺欺人地认为是自己想多了。
【过去、现在、未来，我到底是处于哪个“状态”里面呢？而“笔记本”，又是如何呢。还有张方文也是……】
【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
倪泽仁将那块烤好的羊排递过去。
……
“甜的……哇！居然是甜的！不对！哇！怎么会有甜的肉啊！哇！”
【“我从来没有尝过这个味道！好厉害！大叔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从来没有尝过这种味道！哇擦！倪泽仁你牛逼大发了！你怎么做到的！”
……
【嗯？！】
……
【什么既视感，狗屁的既视感，绝对是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