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啊，这家祖上抢了不少钱。”司机耸了耸肩膀：“古代嘛，你看那些电视剧里演的，哪个不是打仗发财。”
裴秋实这回没有搭话，只是沉默的透过倒车镜看着司机的侧脸，对方脸上的表情在不断掠过的路灯的照耀下显得阴晴不定，看着……
他微微摇头，把那心思压了回去。
“我说小哥你可别不信。”司机理解错了裴秋实摇头的意思，他一下就着急了，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这可是写在县志上的，那家祖上据说是捞的太多杀得太多，被当时的皇帝忌讳了，干脆回家做了个富家翁。”
“啧啧！看看那山，那是人家的祖产，那房子也是，那得多少钱啊。“
“嗯，房子要是没毁了，应该挺漂亮的。”裴秋实点了点头，他说的话和这位司机说的好像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当然，那可是哪个朝代的来着……据说是明清时期的玩意了。”司机看了眼旁边的导航屏幕：“我说小哥你快到地方了。”
说完之后他又摇了摇头叹道：“据说这家人招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东西，二十年前一夜间就死绝了。”
“当年还有胆子大的人去那家里面掏了不少老物件。”司机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他把车停在路边，一脸惋惜的说道：“可惜后来让市里来的人都给收走了，据说有的给了上面的博物馆，有的扣下来准备自己盖一个，不过这几年也没什么信了。”
“那可都是老物件，肯定值钱！”
说着话的功夫，车开到了市区另一头的公园，透过车窗看过去，还能看到公园里成排的树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谢谢。”裴秋实没搭理司机的感叹，他掏出手机来：“请问多少钱？是扫码还是转账？”
“现金吧。”司机费力的回过头对裴秋实笑了笑，市侩的笑容爬上那张满是肥油的脸，让人光是看着那张脸，心头就莫名升起一股厌恶。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司机脸上那两个小眼睛里面透出的可不是什么善意。
“这大半夜的，又跑那么偏的鬼屋接小哥你也不容易。”司机瞟了眼导航手机上刷出的价格，随手点了支付，用另一个账号垫上了车费。
“而且……”司机摇了摇头，痴肥的脸上浮现出男人都懂得的笑容：“这大半夜的，要是没个人在等，谁来这地方啊。”
“我明白。”裴秋实收回手机，掏出钱包拿在手里，沉声对司机问道：“多少钱。”
“小哥你看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老婆，外面还有一帮朋友没事混吃混喝的花销也不小。”司机在说出这一串前奏之后，给了裴秋实一个比那导航手机上显示的价格高三倍的价格。
“嗯。”裴秋实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三张红票子递给司机：“确实谁都不容易，麻烦找零。”
“嘿嘿，晚上出来的急，没带零钱啊。”司机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样子令人恶心，他肥硕的大手攥着那几张票子，飞快的塞进了怀里。
“哦。”裴秋实答应了一声，提起自己的小箱子拉开车门下了车。
车外深秋清冷的空气冲进肺里，让他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打了个冷颤。
慢腾腾的把领子竖了起来，裴秋实随手关上了车门，没有去看一脸得意样子的司机，而是对副驾的位置挥了挥手。
“路都是自己走的，好自为之。”给司机留下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裴秋实提着箱子，看了眼手机，走向远方在夜空中露出一点剪影的柳树林。
“哎！我说，小哥您这是想找后账是吧？记住我车号！随时欢迎！”
目送着那汽车的红色尾灯在前方道路尽头转了个弯消失不见，裴秋实立起了风衣的领子哈出口白气，正要向前走进公园里，却在路边的灌木丛前停下脚步。
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烟来衔在嘴上，裴秋实边在身上找打火机边说道：“昨天见面我还好奇你们去了哪，没想到一家人搬这里了？”
灌木丛中的一株听到裴秋实的话，忽然无风自动摇晃起来，见灌木根部的泥土开始翻涌，裴秋实连忙开口制止道：“别介别介，怎么说个话就要把根拔出来，昨天刚元气大伤忘了？”
听了裴秋实的话，那灌木也停下了拔出根须的动作，又晃了几下，枝叶摩擦沙沙作响。
“行了，我又没有撵你们，想在这边住着就在住着呗。”
点了点头，裴秋实接着说道：“比起路边风吹雨打闻尾气的，这边好歹空气好，只是我听你们说要投亲戚，没想到是来了这边。”
在裴秋实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灌木枝条又拼命摇晃起来，上面本来就不多的几片叶子，被甩的满地都是。
“我开个玩笑。”见自己嘴快闯了祸，裴秋实不好意思的借着抽烟的动作，伸手蹭了蹭鼻子：“你们要是哪天不想住了，来我这里也行嘛，我那地势高空气好，还清净点。”
视线落在几株藏在灌木枝条下，显得细小不少的幼苗，裴秋实接着又说道：“那边对孩子成长也有好处。”
这话显然不合那灌木的心意，毕竟裴家老宅那什么风水大家都知道，虽说现在裴秋实已经回来了，可……
说句难听的：要是放在二十年前的裴家，这灌木根本不考虑拔根大损修为这回事，听了这话立马就得一路飞奔去裴家大宅找个向阳的好地方扎根待上一万年；而到了现在……
灌木枝条轻轻摇晃着，仿佛是在拒绝，又像是在犹豫什么。
“行了，别解释了。”低头抽了口烟，裴秋实笑着说道：“我就逗个闷子，你还当真了，这地方挺好的待着吧。”
说完之后，他也没再管那灌木说什么，叼着烟向前走入了公园中。
此时一阵清风悄悄吹过，带来一股淡淡的梅花味沁入裴秋实的鼻腔，让他忍不住驻足细细嗅了嗅，才扔掉手里的烟头，用脚缓缓碾灭。
看着地上自己被月亮映出的影子，裴秋实右手五指微曲，在掌心暗扣了个‘凶’字，轻声说道：“下次记得藏在下风头。”
被叫破了行藏，地上的影子如水光般波动着，另一个影子慢慢浮现在了一侧，一根温热的手指轻轻点了下裴秋实的手背。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那声音听来如银铃奏响，清脆悦耳间又有着一股媚人的感觉藏在其中，一如此时裴秋实闻到的味道：淡雅如梅，却有着极其浓烈的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