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还剩下一些干涸的咖啡残渣，持续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司见肖用手撑着桌子，让自己的姿态从趴在桌上转变为坐直身子，他困倦地揉着眼睛，肩上披着的毯子也随之滑落。
季燃已经走了，准确的说是在他睡着之前就已经走了。
直到最后他们的这次会面商谈也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结果，只不过季燃对他的戒心和敌意比对吕漪澜要低一些，所以看起来他们好像聊了很多话。
波斯猫慵懒地趴在柜台上，半眯着眼睛瞧着他，宝石般瑰丽的双瞳反射着灯光。
“睡醒了？喝杯茶醒醒脑吧。”小姐姐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司见肖茫然失神的样子，随手从前台拿了一只纸杯给他倒了一杯自己泡的茶。
“几点了……”
“你学弟两点十几分走的，现在三点半不到，你睡了一个钟头。”
司见肖揉完了眼睛又开始揉自己的太阳穴：“一个钟头……好久，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困倦……”
“睡过头了吧，平时有午睡的习惯吗？”
司见肖摇摇头，虽然在学校里有时候也能趴着睡着，但在校外还从来没有过。大概是这里的环境太幽静了，而且也能让他安心，所以觉得困了累了就直接趴下想歇一会儿，没留神竟然睡着了。
“那就是没错了，你平时没有午睡的习惯所以不知道。午睡超过半个小时就有点多了，可能睡醒反而会觉得头晕或者更疲倦，先把茶喝了吧。”
“谢谢。”他喝了一口茶，觉得略微有些苦，微微皱了皱眉。
“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和学弟谈得不顺利吗？”小姐姐随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捧着茶杯在他对面坐下。
“小孩子的心思真的很难猜啊。”他无奈地说。
小姐姐笑了笑：“你自己不也是小孩子，也就高人家一届，难道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大人了？。”
司见肖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茶，当他已经能够适应那种苦味之后，茶香才开始渐渐显露出来。
“学姐……你在学校里的时候有见到过被欺负的同学吗？”
“学……学姐？”
看到她略微惊诧的表情，司见肖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喊了她“学姐”。虽然这个称呼本身没什么问题，不过两个人似乎都不太适应。
“那……前辈吗？”他问这句话时表情有点傻傻的。
“算了，没关系，随便吧，怎样都好。”小姐姐摆了摆手，“你刚刚问的是校园霸凌？”
司见肖缓缓点头。确实，对这类发生在校园内的欺侮弱小事件，新闻报道时采用的比较官方的说法就是“校园霸凌”。
“怎么啦？难道你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吗？”
“怎么看都觉得不可能吧，以我的性格虽然很难交上朋友但是……也不容易树敌。”他在这一点上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和他这样的人真正成为朋友很难，因为他从来不会轻易地露出自己的真心，会拿各种各样的阴阳怪气来伪装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关于别人的问题咯？有什么事激发了你的正义感？”
“这个……”
“不方便说的话可以忽略我，你想知道的其实是以我作为前辈的经验，应该怎么妥善处理这类事情吧？”
啊，理解万岁。
人和人之间能这么顺利的沟通真是太好了，他心想，能够不用把话说得特别明白就能得到理解，这种交流就会显得很舒适。现在和自己对话的毕竟是一个人生阅历比自己丰富许多的前辈，所以能比较轻易地看穿他的想法，但是在学校里和同龄人的交流就很难达到这种境界。
“那，如果是前辈会怎么样做呢……”
“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是和相关的老师以及学生家长反映情况吧，如果是校园内部的欺凌，只要老师和家长配合就能解决了。”
“嗯，那如果是来自外部的呢？”
“那可能就上升到法律治安问题了，难道你的朋友受到了来自社会人员的威胁？”小姐姐表情严肃了起来，“这种事在我上学那会儿倒不算什么稀奇的，不过这些年下来，社会治安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了吧，说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司见肖担心她把事情想得太严重，赶紧解释说：“不是不是，应该还是校园内部的矛盾，我只是好奇了一下所以才问的。”
“那就好。”小姐姐松了口气，“因为来自校园外的霸凌问题在我看来已经很严重了，而且发生人身伤害的可能性也高很多。”
司见肖犹豫了一下，又问：“那如果发生在校园内的那种欺凌是比较隐晦的形式呢？肢体上的冲撞和欺侮，找老师和家长及时制止并杜绝再犯应该可行性比较高，不过……”
“难道是精神上的欺凌？”
“嗯……大概。”他点头，“我想帮的那位朋友是个看起来比较优秀的人，我猜或许是受到了什么人的嫉妒。总之，有人在学校里散播她的谣言，还煽动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找她的麻烦。”
这也是他和吕漪澜目前所知晓的情况，一部分还是猜测，暂时没能找到可以作为依据的线索。
“受到了什么人的嫉妒。”小姐姐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他的话，“通常来说嫉妒是不会发生在毫无相关的人之间的。即使有，那种程度的嫉妒也不足以支撑他去做出什么实际上的报复行动。”
“嗯，我也这么想的。”司见肖点头认可，“不过这其中的矛盾可能可以追溯到她还没有来龙中上学之前。”
“是旧怨？初中时期的积怨能够带到高中，那得有多么了不得啊？”小姐姐惊叹道，“我的意思是，那个人的内心得有多么狭窄，才能如此念念不忘？”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别人的，这是伟大的文学斗士鲁迅先生说过的话。”
“是，不可否认什么样的人都有，遇到多坏心眼的人都不奇怪。”
“而且对方散播的谣言还是关于初中时期的事情，对现在的绝大多数同学来说这根本就无法验证。”他苦恼地说，“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我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她自证清白。就像季燃学弟之前和我说的一样，如果我们直接去制裁那个家伙，很可能会被她利用来博得同情，到时候……就洗不清了。”
“因为人们更愿意相信弱者所说的话，这个世界的舆论很容易倒向弱者，而不是正确的一方。”小姐姐叹了口气，这些年来社会上发生这样的事并不在少数，可以说是见多不怪了。
许多瓜吃到最后，都会出现惊人的反转，随着真相渐渐被披露，本来被当成弱者同情的家伙反倒摇身一变成了面目可憎的坏人。
然而即使如此，大多数人在第一时间还是愿意相信弱者的话，因为他们潜意识里也希望自己在受到伤害时能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在这次的事件里，虽然司见肖很清楚安冬苒是无辜的，季燃和吕漪澜也清楚，但这没用，因为他们都是和安冬苒相关的亲近之人。而那个卑鄙的家伙已经通过谣言让安冬苒的人格形象受到了污蔑，初中时手脚不干净、高中开学军训便将同学弄进医院……光是这些就足以摧毁一个普通学生在校园的立足之地。
他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季燃的存在，安冬苒一个人该如何面对这些明枪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