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城市灯火宁静安详。
“班长。秦瑾同学晚答疑课间和你说的事，你怎么想的？”司见肖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问吕漪澜。
“你……听到了？”吕漪澜起先愣了愣，转念一想忽然觉得也不奇怪，毕竟她们就是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说的，大概正好被他听到了。
“嗯。”
“她说想让我们班在这次文艺汇演出一个情景剧的节目，但是已经有点迟了，晓桑那边已经基本确定了排练舞蹈的女生人选……”
“所以你拒绝了。”
“没办法，总不能把之前的准备推倒重来吧？”她摇头，“那些之前被告知要一起排练的同学会怎么想呢。”
“也是，不过你和吕晓桑同学是有责任的。”他说。
“你还在怪我们私自做了决定？好吧，我更多是把这件事看成是一个任务，关乎班级荣誉的任务。谁来完成不重要，只要能完成就好了，所以我选择比较急功近利但有效率的做法。”她叹了口气，“但是听秦瑾同学说过之后，我意识到她把这次排演节目当成了一个梦想，只是现在我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不愧是部长大人，雷厉风行单刀直入。”
“你要是有不满就说，别这样……”她受不了这种讽刺的言语。
“我倒是没有什么不满，但是秦瑾同学可能会觉得你很独断。”他说，“你们俩看待这件事的出发点都不一样，你是想完成任务，她是想小小的实现自己的抱负。”
“……”吕漪澜无言以对。
“很难对不对，有时候明明没有主观想伤害什么人，但还是有人会被伤害。”他继续说，“所以以前我一直都喜欢做一个独行客，避开所有需要与人合作的活动，不伤害什么人也不被别人伤害。”
“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伤害了秦瑾同学吗？”吕漪澜揣摩他话里的意思。
“我可没这么说。”司见肖摆手。
“可你就是这个意思吧，司见肖，越是严肃的话题越是希望你说话直白一点，不然我可能会误解而且生气。”
“我觉得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可能会伤害你。”他眨了眨眼，尽量让自己保持轻松。
“你想谴责我就尽管谴责好了，我能承受的起，而且确实活该。”吕漪澜端正坐姿，低下头闭上双眼做出一副承认错误的模样。
“不是这方面的。”
“那是什么？”她听司见肖说出否认的话，不由得犹疑地睁开眼，“你说的伤害我不是指你准备谴责我这件事吗？除此之外，你还能通过什么言语伤害我？”
“秦瑾同学在和你谈之前，其实先找过我。”他说，“她想另起炉灶和你竞争。”
吕漪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希望我能帮忙和她一起完成剧本的创作。”
“你答应了？”
“还没有。”司见肖坦白地说，“我打算先通知你这件事，再答应她。”
吕漪澜一瞬间感到胸膛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撕扯了一下，她用力皱眉，勉力维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觉得如果什么都不和你说，突然就去协助秦瑾同学，你可能会……很难过。”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你再说一遍。”吕漪澜眯着眼睛盯着他，神情像是发怒的雌狮。
“……”司见肖怂了。
“难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不难过了吗？”她哼了一声，扭头抱住了坐在身旁的乐见曦。
乐见曦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这个时候她轻拍着吕漪澜的背安抚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司见肖这个……叛徒。”吕漪澜愤然说道。
“怎么就叛徒了啊……”他无奈地说，“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你明明只是在通知我。”她咬牙切齿目露凶光，“而且一开始……一开始明明是我先找你的啊。”
“明明是我先来的……啊！疼……”乐见曦刚开始玩梗附和了一声，就被司见肖用手刀敲了脑袋警告。
“但是检查卫生回来的路上，你不是也说了……你和吕晓桑已经不困惑了吗？不管我怎么想你们都会按照计划进行下去。”他挠了挠后脑勺，“我对你那番话的理解就是，你们那边的参谋工作已经完成，已经不需要我了。”
“可我随后也邀请了你一起参加！”
“我不是说了吗……我确实对表演舞蹈不感兴趣。”他苦着脸说。
“那么你对话剧感兴趣吗？”
“有那么点……”他喃喃，“至少比对舞蹈感兴趣。”
“好。”吕漪澜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我没想到你会生这么大的气。”他尴尬地说，“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啊？你去帮秦瑾，不就是等于准备让我品尝失败的感觉吗？”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反问，“我为什么不能生气？我视作最好朋友的人不但不帮我，还要成为我前进路上的阻碍，我不该生气吗？”
“我可没这么想，没有想让你失败或者成为你的阻碍的意思。”
“那你怎么想的？难道我的计划有和秦瑾的计划和平共处的可能性吗？有的话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唉……”他停顿下来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我以为你会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会相信自己一定能赢。”
“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狂妄。”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睛，“难道在你的心里，我是那样目空一切的人吗？”
完了，她完全往悲观的方向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司见肖内心极度抓狂，但是他的性格又决定了他没法坦白地表达自己。
自己好像过于高估了吕漪澜的心理抗压能力还有她的自信骄傲，这份责任他是逃脱不了的。
没办法了，已经没法再继续原来的道路了，他想。
“算了。”司见肖经过内心的挣扎字后，终于决定放弃了，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我不去秦瑾那里了，班长你好好加油。”
“啊？”
“我说我会拒绝秦瑾同学的要求的，班长你好好加油。”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定。
“为……为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都快要哭出来了，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不想浪费时间而已。”他说，“我从一开始就觉得秦瑾同学不会赢的。”
“哼，少来。”
被她甩了一个“你少来忽悠我”的脸色，司见肖顿时尴尬不已。似乎经过了刚才那番拙劣的表演，自己已经失去了吕漪澜的信任。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头儿只是怕你想不开怕你难过才心软了而已。”乐见曦忽然出声，“虽然我不知道头儿为什么会想帮那个秦瑾同学的忙，但只要部长大人表达出不希望头儿去那边的意愿，他就一定会收手的。”
司见肖低着头，在心里完全认同乐见曦对自己的判断。是的，只要吕漪澜表达出不希望他去那边的意愿，他就打算拒绝秦瑾的请求。
“而且就算头儿真的去那边了也没关系。”乐见曦对吕漪澜附耳说道：“只要部长大人认真一点把他们比下去就好了。”
“这算什么……”吕漪澜感到一阵难为情。
“这就叫，让她一个司见肖又何妨，还不是照样比不过我们部长大人。”乐见曦嘿嘿笑着，“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司见肖哭笑不得地又想动手拍她脑袋，但是被她提前躲开了。
“我要下车了，希望你们之后不会吵起来，明天到学校我会再关心一下你们的关系的。”乐见曦把棒球帽拿在手中转着圈，她起身离开了座位，在去车门等候之前把司见肖给拉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按着他坐下。
“我知道头儿想做好人。”她双手按着司见肖的肩膀说，“但是，有的时候就是不存在完美的在没有人受伤的前提下解决问题的解法。”
司见肖和吕漪澜都沉默着，但各自心里都认同她的说法。
广播里传来到站的声音，乐见曦三步一回头地跳下车，冲他们遥遥挥手。
“你早就知道这一次一定会有人难受对吗？”吕漪澜目视前方。
“嗯，我早就知道。”
“那我就更好奇了，秦瑾同学打动你的是什么？她的计划吗？是她的计划太出色，所以你明知道可能会伤害我还要答应帮她？”
“她的计划糟糕透了，打动我的是她直面自己理想的勇气。”他闷声自嘲地笑着，“然后另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是，我们好像是同一个小说作者的粉丝。”
“那么我呢？”她侧过脸问，“你希望我做出让步，还是……”
“你就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他云淡风轻地说。
“我已经快不知道自己想做的到底是什么了。”吕漪澜抬起双手一把捂住了脸，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不是想要漂亮地完成卢月老师交给你的任务吗？”
“是，本来应该是的。”
司见肖喃喃自语：“是我做了多余的事情吗？”
吕漪澜放下手，两只手掌拍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想好了，你去帮秦瑾同学吧。”
“怎么了……”
“在你帮秦瑾同学期间，我们暂时绝交。”她说着伸手在自己和司见肖之间的空气中划了一道无形的线。
“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绝交？”
“这是为免你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必要措施。”吕漪澜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就拿出真本事去帮秦瑾同学。”
“什么真本事假本事真假本事……我、我压根就不会写剧本！”
“不会就去学去练。”吕漪澜命令道。
“有必要吗？”
“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她今天的道理一套接一套的，三观奇正令人无法反驳。
“这可是你说的啊。”
“嗯，我说的。当然，我也会全力以赴，堂堂正正毫不留情地把你们碾碎。”她说着握紧了拳头，眼神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