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勋！你不得好死！”伍谋愤怒的咆哮着，想要站起来跟这家伙拼个你死我活。
“我死不死不知道，但你肯定死我前面。”李勋拍了拍他的脸颊，冷笑着站起身来。“你们都看到他的下场了，谁要是再敢藐视付局座和我，就送他去跟伍谋作伴。伍谋？呵呵，真是个无谋的家伙！”
说完，放声长笑而去。办公室里，只剩下呆若木鸡的众人。
一餐饭还没吃完，以后一个锅里搅勺的伙伴就少了一个。几人谁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草草收拾了一番就回到各自的桌上发呆。如今忠诚局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发展空间，却只能在这里虚度时光。他们无比愤慨，却又无可奈何。辛孟奇环视四周，发现同事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暗暗攥了攥拳头，几步冲到阚文才面前，拉着他走出办公室门外。
“我刚才对你使眼色，为什么视而不见？”辛孟奇质问道：“现在好了，老伍进去了。你高兴了？”
“老伍早就想走了，拦的住一时，拦不住一世。他在黑狱里也待不长，他哥自然会把他捞出来。”阚文才道：“我们这些留下的人才是大问题。毕竟老伍那种有家世的人稀罕少见，你、我还有其他几个，哪个要是进去了，这辈子都不要想着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了。”
“你这胆小鬼！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阚文才似是自知理亏，闷着头不不声不响。
辛孟奇发泄了一番情绪，见对方不接招，气也就消散了。他摆了摆手道：“我是气急攻心，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的。”阚文才道：“其实我最好奇的是……李勋那个家伙，今天不是应该去带队执行侦查任务了吗？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莫非有人告密？”
“告密？怎么可能！”辛孟奇道：“吃一顿火锅的事情，这事也值得告密？那他真是闲的没事干了。”
“也许是我想多了。回吧。”阚文才叹了口气。
自此整天无话，到了休沐的时候，几人才各自签名离开。晚上也没有了聚在一起发发牢骚的心情，一路上死气沉沉的回到宿舍。
阚文才刚刚躺下，就听见敲门声剧烈的响了起来。
他忙站起身来，把房门打开。看见辛孟奇一脸慌张的站在门口。
“老阚，出大事了！”他语气低沉的道。
“怎么啦？”阚文才斜睨了他一眼，自顾自回屋，打开酒柜倒了两杯稠酒。
“你还有心思喝酒？”辛孟奇怒道：“老伍没了！”
“啪！”的一声脆响，阚文才手里的酒瓶落到地上摔得粉碎。他腾腾几步走到辛孟奇的面前，“上午人才进去，这时候就没了？”
“现在老伍的家人都在黑狱门口，付局座让我们赶紧过去劝劝。”
“付飞云这时候想起咱们来了？”阚文才冷笑，“他早干什么去了？”
“你少说几句没用的吧。”辛孟奇怒道：“现在忠诚局这条大腿，伍谋的哥是拧不过的。赶紧跟我走，去晚了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阚文才也不过是发几句牢骚，他见过伍谋的兄长，安宁堡第一届毕业生，女皇陛下大婚的时候，把帝婿喝进桌子底下的狠人。他有点不敢想象，万一这次的事情闹大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听见辛孟奇的话，立刻抓起军帽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夜幕已经降临，位于长安郊区的黑狱门前，围了一圈军警。城防军维持治安的分队和身穿黑色秦装的忠诚局武装人员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辛孟奇和阚文才两人挤进人群里以后才发现，这么一大帮人围着的，就只有一个老妇人而已。
李勋站在黑狱门口，雪亮的灯光照在脸上，右边脸颊上五根指印宛然。看见辛孟奇，不耐烦的招了招手。“你怎么才来？”
辛孟奇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阚文才却没理会他，蹲在老妇人面前道：“伯母……”
老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粗陶罐子，罐子上只贴着一张潦草的写着名字的黄纸。阚文才一眼望去，一股怒火就忍不住蹭的一声从心底冒了出来。
“霜儿害了他弟弟，害了我们全家啊。”老妇人喃喃着，枯枝一般的手指抚摩着那粗陶罐子。
“伯母……伍霜哥在哪儿？”阚文才死死咬着嘴唇，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老妇人似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依旧凄凄惨惨的自言自语道：“霜儿害了他弟弟，也害了我们全家啊！”
他正想要追问下去，辛孟奇的手臂却伸过来，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别问了。”辛孟奇吸溜了一下鼻涕，阴沉着脸道：“老太太看见陶罐子，人就成这样了。”刚才李勋告诉我，人是上午进去的没错，但进去了以后就不行了。按照黑狱里的规矩，人死了以后立刻化掉。所以……”
“我要杀了他！”阚文才眼中喷出火来，返身就要朝李勋冲过去。可他还没迈动脚步，就被辛孟奇死死的抱住了腰。
“冷静！伍霜哥去局部找付飞云了，付飞云给了我们二十分钟时间，让我们把人劝回去。要不然他就要杀人了。这是他原话！”
“他敢！”阚文才跳着脚咆哮道。
“相信我，他真的敢！现在还有谁能治得住他？”辛孟奇道：“我们快点走，时间快来不及了！”
“那老太太怎么办？”阚文才看了如痴似呆的老妇人一眼。
“别管了，其他人正在路上。我们走！”辛孟奇跺了跺脚，催促道。
两人刚刚挤出人群，就猛然听见老妇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苍天啊！你睁开眼看看！这大秦~~~~要完了！”
两人硬着心肠没有停步，一路狂奔到两匹战马前，飞身上马朝忠诚局局部冲去。
局部里灯火通明，两人下了马，径直朝付飞云的办公室跑去。还没有摸到房间的门，就听见办公室里传出了一声沉闷的枪响。
两人相顾骇然，今天无论是付飞云打死了伍霜，还是伍霜打死了付飞云。后果都难以预料。一念及此，脚步也加快了些许。房门却突然开了，付飞云脸色阴沉的站在门后，瞪着两人道：“在局部里狂奔无状，安宁堡就教会了你们这个？”
两人急忙停步，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从房门里飘了出来，阚文才心中冰凉，怒视着付飞云却不敢出声。
“看什么看？阚文才，去叫人来！”
“我想请问——”阚文才咬着牙道。
“问什么问？伍霜持枪擅闯忠诚局重地，已被当场击毙。尸体拉去化人场化了，我来开死亡证明。谁要敢再来，也是一样的下场。”付飞云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双手抄着兜倚在门框上。“愣着干什么？去啊！辛孟奇，你帮我把办公室打扫一下。妈的，血流了一地！这莽汉身上怎么那么多的血？”
阚文才带着卫兵来收敛尸体的时候，看见几个同事脸色晦暗的站在局部门口。他心中一沉，走到几人面前道：“你们怎么回来了？伯母谁管着呢？”
“我们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殁了。”一个同事低着头道：“撞壁自杀。”
“我们回来，是想问问你们，拦住伍霜哥了没有。要拦住了抓紧送走，长安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能呆的地方了，先保住命要紧。”
阚文才轻轻咳了几声，一股咸腥味顺着喉咙涌进口腔。他伸手把嘴角处溢出来的血擦拭干净了，没回答同事的话朝局部大楼望去。
一副担架缓缓抬了出来，担架上不时流出鲜血，沥沥拉拉了一路。几人同时闭上了嘴巴，不约而同的摘下了军帽，肃立在路边。抬着担架的卫兵经过他们身边时，突然一个踉跄。众人赶忙上前扶住。阚文才只觉的自己口袋里一沉，他没声张，只是目送着运送遗体的担架上了一辆马车。
忙碌了大半夜之后，阚文才终于回到了宿舍。这时早已经夜深人静，他闩上房门，吹熄了油灯。借着窗外路灯透过来的一点光亮，把衣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摆在窗前的书桌上。
那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烟盒，唯一不普通的地方，是它的身上沾染了血迹。烟盒的衬里，仓促间潦草的写了几个字，料想应该是伍霜在最后时刻仓促留下的。
“请同志转交院长。”他默默的念了一遍，又念一遍。眼泪潸然而下，过了很久才恢复了平静。
烟盒里似乎还有东西，阚文才用手捏了捏，然后将它倒转过来。
“叮咚”一声脆响，在房间里显得如此刺耳。他伸出手，将那枚银质徽章拈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徽章背部阴刻着：编号零一二三。正面则是一条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腾龙。他沉默了几秒钟，从自己的内衣的暗袋里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两枚徽章叠在一起，攥在手心，直到它们被体温温暖，从冰冷变得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