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余置备齐寿衣棺材，找瞿天文象征性的念念经文。
死因清晰，依照夏衍给出的范围逐一排查，凶手又是熟人跑不出镇子，早晚会露出马脚。
夏衍饿得肚子咕咕叫，查案时精力集中注意不到这茬，等放松下来，才觉出前胸贴后背的饥饿。如果面前摆只烤鹅，她保准一人全能给吞了，连骨头渣都不带剩的。
从早晨到现在唯一进肚的东西只有那碗酒，那老板也是逗，赊酒行，赊饭不行。
上次拿到赏钱吃顿饱饭还是帮镇子里卖豆腐花的东施找咬死她家狗的犯人，不对，犯狗。
嗯，因为东施家的狗跟隔壁卖窗花家的狗抢街口那只小母狗的交配权，没打过，被对方咬死了。
夏衍抬头，看见道士瞿天文正在筒子巷口的面摊吃面，吸溜吸溜地吃得那叫个香。
给胡家寡妇做完法事，她眼睁睁瞧见胡子余往他手里放了块银元。
不争气的肚子叫得更欢，夏衍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老板，来碗大肉面！"罕见地点了最贵的那碗。
然后寻了瞿天文斜对面的位置，掏出布包里作为证据的砖头，装模作样的仔细端详，时不时发出"咦"、"啧啧"感叹。
瞿天文几次抬头，终于按捺不住，端着自己那晚清汤寡水的素面，凑到夏衍那桌。
"说说，你怀疑谁？"瞿天文开门见山。
夏衍赶忙将石头藏回布包，"排除胡子余。"
"为什么？"
夏衍接过老板端来的面，狠狠吞了大口，把嘴塞满，含糊不清地说："如果是胡子余杀的，我找谁要赏钱去？"
分明是在耍他，没打算跟他透实情。
瞿天文咬咬牙，撂下筷子："我们交换情报。"
夏衍挑挑眉毛，"我先听听你情报的价值。"
"刘五欠了胡家寡妇的租子，还不上。胡家寡妇除了说把他们赶出去外，还给他们另外条出路。"瞿天文凑到夏衍耳边，悄声道，"刘五的女儿嫁给胡子余，给她当儿媳妇。"生怕她不信，远远指着刘五家的大门，"他家大门还是胡家寡妇出线新刷的漆，正挑吉日娶媳妇那。"
"还有，那壮汉被孔家媳妇污蔑盗窃，讹去5块大洋，为啥还没事儿往孔家跑？"瞿天文跟说书似的，有意调她胃口。夏衍不为所动，挑着碗里的肉沫往嘴里送。
"哎呀呀，胡家寡妇的男人死得早，守寡十二年，手里又有点儿小钱，镇上的单身汉心里动着想法。只不过胡家寡妇性格泼辣，一般人真不敢动。"
瞿天文越说越来劲儿，"壮汉哪是搬秋菜偷东西，是偷人，可惜胡家寡妇没瞧上他。胡家寡妇便跟他要了5块大洋，才答应不报官。"
壮汉这钱花得……有点儿冤。
夏衍将面条吃干净，她在镇子停留三个月，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些事儿，而且她也未曾在镇上见过这道士。"我凭什么相信你个外来人的话？"
"信则有，不信则无。"瞿天文又扮起神秘莫测的样儿，"天机不可泄露，我可是靠这安身立命的。"
"该你了。"
夏衍向来说话算话，也不瞒着。
"凶手用铁器砸砖墙，想必声音不小。以胡家寡妇藏不住话的泼辣性格，肯定是要追问的。所以凶手几乎是2到3下内就将砖头砸断。"
"力气足够大，胡子余那种文弱书生指定不行。"
女性也被一并排除在外，凶手是个正当壮年，平日做惯力气活的男性。
瞿天文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得意，"人生在世，各凭本事。这赏钱到底归谁，就看谁能先一步抓到凶手了。"
"再附送你一条。"夏衍丝毫不惧，"凶手力气很大，但似乎腰部或者胳膊有伤，砸墙的准头一般，两下砸在不同的位置。
论收集情报他的确有一手，不过夏衍可是靠这吃饭的，难道还怕他个招摇撞骗的小毛头不成。
那头瞿天文口中念念有词，咂巴着她这话。
夏衍仰头喝光面汤，高喊："老板，面钱他付～"然后提上布包迅速溜了。
哼，小小的情报换碗大肉面，这买卖很划算。
入夜，院内黑漆漆。
夏衍推门进入胡家寡妇左侧那间无人的空房，利落地避开院子里的碎石块。即便没有光源，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左侧的空房房门大敞，无人看守，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
那凶手很可能是夜间趁人不注意躲在其中，等到早上再去跟胡家寡妇搭话。停留这么长的时间，总会留下些痕迹。
屋内地方不大，仅有张床，床板子裸露在外，颜色陈旧。
夏衍顺手摸了把，感觉不对。
这床板虽旧，但十分干净，几乎是纤尘不染。
如果是常年无人居住的空房，怎么可能如此干净？莫非是胡家寡妇定期来打扫？还是说这屋内有旁的人在？
胡家寡妇那么吝啬的人，连老旧的院墙都不愿意修缮，别说去定期打扫间无人居住的房子。若说是有流浪汉借住，胡家寡妇知道非要用大扫帚把人赶出去不可。
夏衍脑子冒出个设想，如果瞿天文的情报是真，这房子里很可能一直有人住，甚至是胡家寡妇遇害的前几天才刚刚搬走的。
也就是说……
突然，夏衍兜里的黑鸟一阵鸣叫，拼命啄着她的腰，像是在提醒。
夏衍也觉出背后有人，猛地弯下腰，身子一矮躲过那人的胳膊。
再飞快扭身，反手朝那人喉头的位置砍。
对方躲得极快，几步退到窗边。
"停停停，自己人，自己人！"
夏衍听出喊叫的人是瞿天文，并未停手，改为抓上他的脖领子，把人推至墙角，脚已经到了档下，威胁道："你来这干什么？！"
瞿天文赶忙夹紧双腿，护住自己的兄弟，笑得谄媚，"冷静冷静，我这不是来查案的嘛。"
小心翼翼挪开夏衍的脚，说："核实下赵铁匠说得是真是假。"
赵鞋匠？镇子市场口修鞋摊的赵鞋匠？
瞿天文从夏衍手里挣脱出来，长长松了口气，又换上嘻皮笑脸的模样，"你猜怎么着？胡家寡妇不是贞洁烈女不想要汉子，是没瞧上那壮汉，人心里装着别人。"
瞿天文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长。
"赵鞋匠和胡家寡妇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