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人觉悟高啊,自动自觉往一线冲。早知道有这能人,何必我冲上来一趟,险些丢了性命。"
瞿天文被夏衍伺候得舒服,嘴里直哼哼,习惯性的抬手要去扶她肩膀。
一个趔趄,险些摔断另条腿。
"救人救到底,怎么还带中途退场的啊!"
夏衍眯缝着眼睛,怔怔道:"是啊,救了人不要感谢不求回报姑且算做高风亮节,觉悟高。看明明受了伤,为何急着离开。"
更重要的是,他们此前并未告知大伙儿高台里有炸弹。精确找到炸弹的位置,顺利拆除,一气呵成。
他事先知道炸弹藏在这儿!
周围火烧火燎,夏衍后背生出阵阵的冷汗。
瞿天文看到的那个所谓"英雄",极有可能就是放置炸弹,"暗度"的人!
闻讯,细高条带着大队人马把巷子里尚未疏散的人检查个遍,并未找到有烧灼伤的人。
"可恶,眼皮子底下又让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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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弹爆炸时,他躲闪不及,一条胳膊被飞来的柱子击中。
柱子上镶嵌有铁片,划上了他的胳膊和前胸,此时正向外渗血。
随手抓了些破布条子和灼热的灰烬堵住伤口。
"嘶!"他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
扑倒的时候,右脚踩到砖头,整个人滚了三圈方才停住。
恐怕要养三、五个月。
"我现在没有时间再耽搁。"
好不容易挪回自己熟悉的那道门。
身着旗袍的漂亮姑娘见他这幅模样,顿时慌了手脚。赶忙把人搀扶进屋,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转。
"怎么会弄成这样?他们发现你了?"
他咬紧牙关,让姑娘扯开衣袖。
半干涸的血液混着烟灰茅草等物,粘连在伤口上。
袖子稍微牵动,又有鲜血喷涌而出。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盆清水被染成鲜红色。
"没,那群养尊处优的笨蛋怎么可能发现我。"他依靠着柔软的法拉绒面儿的沙发靠垫,让自己尽可能的舒服些,"中途出了点儿小差错,我已经纠正过来了。"
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过去……他冷哼声,"果然不能指望他们这群废物,若不是我在场,恐怕死伤惨重,天京城成人间地狱。"
旗袍姑娘,低声说:"我们放弃吧,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再如何折腾也不会有结果的。等到真相大白,无论什么样的缘由,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好不容易能够自己做主,我们还有机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离开这儿吧,我们去海边,去草原,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当个普通人,平平安安渡过余生,行吗?"
男子虚弱地摇摇头,"太晚了,现在你说这些,都太晚了。"
"自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男子简单做了止血,身子太虚,眼皮子越来越沉。
"何苦那,我们到底是何苦那。"
旗袍姑娘俯下身,在他的脸颊上留了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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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散及时,没有人受伤,近万人全须全尾地看着场盛大烟花。
皆以为是他们及时赶到,成功排除炸弹,救了他们的性命,个个感激不已。警察小哥们一路收了各种零食、糖果和鲜花,救世英雄般的礼遇。
有小姑娘红着脸蛋,羞答答往年轻小警察的怀里塞绣花手绢,看得细高条好生羡慕。
"我出人出力的,怎么就没个姑娘給我抛个媚眼什么的。哎,老了老了,勾搭不到姑娘了。"语气那叫个遗憾惆怅。
到警察局的休息室集合。
如今警察局大门依旧人山人海,报社记者围追堵截,水泄不通。但神情大有不同,由之前的质问、怀疑变为称赞、崇敬,争着抢着要給局长做专访,谈谈此次的"大获全胜"。
"警察局自然不会亏待了英雄。等结案之后,好酒好菜的招待,另有机会获得年终大红包奖励。"底下人欢呼雀跃,这个累没白挨。
"救了近万人,这情况可以上报参加年底的荣誉评选。"
夏衍好顿解释,终于打消了局长想給那个扔炸弹的人颁发容易市民奖状的想法。
一个制造恐慌的恐怖爆炸犯仅仅因为转变想法,拆除了炸弹,而成了救人的英雄,传出去被人争相效仿,岂不是要每日上演几次,天天看烟花。这场面光是想想都慎得慌。
"至于那个安放炸弹的罪犯,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形态样貌,用不了多久,必将他捉拿归案。"
赶忙关了休息室的门,生怕人跑了,庆功宴临时改成"审问"瞿天文。
局长带头,下面的警察兄弟将其围在中间。
他是唯一一个与那人打过照面的。
"个子挺高,跟细高条不相上下吧。长得壮实,就露了个背影,一闪而过,哪有时间看得清楚……"
局长可是把话都放出去了,这样的描述自然不满意。敦促他再好好回忆回忆,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哪怕是瞬间的印象也好。
"非要说的话,我猜……"瞿天文回想片刻,说,"他应该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拆炸弹的危急时刻,他居然只记住对方不差钱?这tm从哪看出来的?
细高条满脸不解,说:"很简单啊,他那衣服的料子类似丝绸,精心打理过,能穿得起这材料的,能是穷人嘛。若是在酒楼碰见,肯定误以为是天京城哪家有钱的少爷。"
"不会儿真是哪个少爷闲得没事儿,恶作剧吧?!"细高条惊呼,"这……我们还查不查了?"
"废话,有钱少爷怎么?就能随随便便拿炸弹当玩具,置他人性命于不顾吗?!"
夏衍没当过有钱人家的少爷、大小姐,没体验过自小衍尊处优,不用为吃喝发愁,要什么有什么是种什么样的日子,更不从知晓他们是否会仅仅因为"好玩"而将其他人的性命置于危险之中。
更像是疯子的行径。
有心去向霍连秋打听打听,问问他的想法,随即摇摇头,打消了念头。
霍连秋恨不得时时阳光明媚,成天到晚积极向上的劲头,丝毫不允许自己懈怠。如果说他对外人的要求是高,对他自己简直是极其苛刻。
为了取乐伤害他人,更像是传说中那些纨绔子弟干的事儿,与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嘿嘿,实不相瞒,我手里有份花名册。天京城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小少爷,在我这儿皆有登记。身高、样貌我门清儿啊。跟他身高差不多的,没他壮实;有他这般壮实的,个子又矮。我现在倒是好奇,那个有钱人到底什么来路,如此低调,竟然逃得过我的消息网。"
"哼哼,看来我记录的范围得再大些,把周边城市的那些富家少爷统统纪录在案。"
说严重倒算不上,未伤及筋骨,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有夏衍这受益人在,没必要再折腾*医生特地跑来趟。
"哎,疼疼疼,你轻着点儿。"
瞿天文倒吸口凉气,比上刑好不了多少。
"虽说扔炸弹的人不是我,好歹当时我可是义无反顾冲进去的。就冲我这份儿赤诚的心,你不得感动会儿,对我好点儿啊。"
夏衍挑挑眉毛,故意停下,问:"那你是想现在疼一会儿,还是就这么放着,等它发炎腐烂,皮肤发黑,流脓水?"
乖乖把腿放了回去,委屈巴巴的。
"舍生取义,竟遭如此待遇,道德的堕落,人性的悲哀啊!~"话说半截,拉长尾音,变了调子,"腿腿腿!女侠手下留情!"
"别叫了,包好了。"
"哎,还真是,不怎么疼了哈。"
夏衍正想问他,一反常态,到底是哪个筋搭错了。
既然他心里没有把握,为何抢在她前面。
"你真不知道?"瞿天文反问道。
夏衍仰头想了会儿,"最近一心从善?改做好人好事儿了?"
"呸!你咒谁呐。没听那么句话嘛,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我宁可多活几年,好人的名头給别人吧。不是这原因,差了十万八千里,給我重新想!"
夏衍又猜,"不然就是你最近技术长进,偷学了你们隔壁师门的金刚不坏之身,十拿九稳?"
瞿天文差点儿一口老血全喷她脸上,"我要是十拿九稳,金刚不坏之身,现在能想个僵尸似的,躺这儿任你摆布?!不对!再来!"
好像,说得有道理。
光站门口,炸弹的边儿都没摸到,实在有损"金刚"的美名。
不给他个差不离的猜测,跟她耗整晚的趋势。
夏衍搜肠刮肚,把脑子里能想到的理由都例举了个遍,一一说给他听。
瞿天文越发不淡定,脸红脖子粗,彻底躺不住了,腾得坐起身。
"真想不明白?!"
好吧,这次的确是自己脑子抽风,蠢了。
夏衍从善如流,点头承认。
瞿天文连带着小腿一块儿疼,小心思全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摆弄那些死人的玩意儿头头是道,手到擒来。到自己这儿,如此简单的问题居然都想不明白。若不是了解她,还以为是刻意装傻。
照她后脑勺抽顿,解气。
想想,算了。
毕竟是能赚钱的脑袋,不可太过暴力。
"那就面壁思过,使劲儿思考,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算!"
再跟她说下去,自己命大没被炸弹炸死,也非被她气死不可。
"睡觉睡觉!"
"我就说别激动嘛,你现在腿脚不利索,悠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