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高条猛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合着，我是被骗了啊？！"
庆祥嫂以送饺子做幌子，实则是来观察他家内的陈设。而昨天送的这趟，趁他不注意偷到了门钥匙，去外边配的。
然后等到细高条出门上门，偷偷溜了进来，盗走那幅画。
"至于那个明显已于常人大小的男子的脚印，估计是她担心留下印记，怀疑到自己身上，特地换了双男人的鞋子吧。"
"可恶！"细高条挽起袖子，愤然道，“亏我之前还嫂嫂的叫着，可怜她个女人家独自在外打拼不容易，常常帮她搬东西做点儿力气活，弄了半天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打我家里东西的主意。”
盛怒之下，等不及敲门，直接让他给撞开了。
准确的说，房门没有锁死，仅是虚掩着。
相比细高条的，这间房小了许多，一眼望尽，卧室、客厅、厨房皆在一处，仅用了布帘子相隔。
"你給我出……"
话至中途，戛然而止。
房子的租客，做饺子手艺不错的大嫂的尸体，此时正横在床上。
瞿天文三步并作两步去探她的气息，摇摇头，“不行，没救了，人都凉了。”
血迹有了，尸体齐了，小事一桩的盗窃案，现如今闹成了人命案。
厨房的大海碗里装着满满的饺子，晶莹剔透，个个饱满。
“若不是尸体在这儿，倒真想尝尝，看着挺好吃的。”
细高条此刻没心情跟他玩俏皮话，本想着请他们帮忙，神不知鬼不觉把画追回来。现在牵扯人命案，想瞒是瞒不住了。
不得已叫来警察局的同事，收画的那点儿事也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等上班少不了被他们调侃挤兑，我这个月的薪水提前交代了。"
庆祥嫂身材微胖，四个人合力将尸体反过去。
背面可就惨了，后脑的血瘤子有拳头大小，跟个血葫芦似的。
估摸一下没砸死，凶手又慌，接连砸了三、四次，分别在不同的位置，比正常人大了整一圈。
夏衍小心拨开她灰白的长发，脑皮几乎成龟裂状。再用手轻轻一摁，一包血水喷涌而出。
"下手够狠的，头盖骨都变形了。"
"可不嘛，深仇大恨不过如此。"
见惯了血腥"大场面"的警察，倍感不适，纷纷扭过头，找点儿别的事儿干。
他们把屋子翻了个遍，皆独身女人常用的东西，没瞧见什么趁手的凶器。
“估计是凶手把人打死之后，顺便带走了。”
夏衍又问瞿天文，示意他考验继续。
"呃。"他托着下巴，寻思片刻，分析道："凶手无疑是个成年男性，手掌足够大。应该是临时起意，来的时候没想杀她。谈到半截，两人有了分歧，争执不下。对方动了杀心，中途有撕，一时心急，下了杀手。像庆祥嫂常年劳作，身强体壮，完全压制不是件儿容易的事儿。"
瞿天文快步走去门口，那摆放着双男人的鞋子。
将鞋子翻了过来，鞋底的花纹与细高条家面粉上印的一模一样。单看鞋子的大小，主人少说得有1米8左右。
"嘿嘿，踩面粉的鞋找着了。"
他叫来个高个子身材壮实的警察，让对方把鞋穿上，去细高条的屋里踩一圈。
“面粉上的脚印，但中间部分重，鞋尖和鞋跟的部分反而轻，说明他在走路的时候力量都压在了中间。但一个正常人穿着合脚的鞋子踩在上面，应该是前脚掌和脚跟处，说明鞋子对于穿鞋的人来讲太大，并不合脚。穿鞋人的重量相对于成年男性轻了些，极有可能是位女性。”瞿天文抖落着拂尘，分析得头头是道，“再者，你厨房里剩的饺子不像外头卖的，倒像是自己家里做的。如果是你自己做的，定要与我们炫耀番，不可能只字不提。只可惜来送饺子的人不是因为感情的事儿，是看上了你屋里的东西，借机打探。”
庆祥嫂见天往他屋里钻，可惜瞧上了他柜子的画。
细高条欲哭无泪，倍感人生疾苦。
瞿天文拍拍他的肩膀。一副饱经风霜，过来人的姿态安慰道，“你应该庆幸。幸亏他不是看上你这个人，要不然现在丢了性命的指不定是谁了。”
夏衍寻遍整间屋子，没能找到那幅珍贵的画作。
瞿天文又摇头，感叹世风日下。
“想要收买这画的人，拿了东西，却不想付钱，直接把人弄死。黑吃黑呀。"
庆祥嫂帮人偷了画，按照约定在家等着对方收货給钱。未曾想等来了却是对方的心狠手辣。直接用凶器敲死了她，取走了那幅画。
"讲不讲点儿江湖道义，人帮干了活，不给钱不说，还要了人条性命，忒不地道。"人一妇道人家，独身闯荡天京城容易吗？"
他这英雄救美的毛病，还真是不挑人。
"她到底什么来历，之前是否跟你说起过？"
细高条叹口气，"闲来无事的时候聊过几句，也是个苦命的人，不容易嘛。"
庆祥嫂的家乡距离天京城三百多里地，年初的时候家里遭了劫难，不知哪个没眼的放炮竹，掉到他家的屋顶。大半夜所有人都睡了，整间屋子付之一炬，半生的积蓄烧了个空，丈夫、儿子也在火灾中丢了性命。
唯独她那天回娘家，躲过一劫，留条性命。
庆祥嫂无依无靠，也没了收入，娘家也没空闲的地方給她住。她听人说大城市机会多，男的女的都能赚钱，索性跑来天京城谋求出路。
偌大的天京城，什么都有可能缺，唯独不缺人。
年轻漂亮的姑娘尚且凭着副好皮囊，运气好的搭上个有钱老爷，衣食无忧；长相一般的做个服务员，吃青春饭的活儿，勉强糊口。她这个岁数的女人，年纪不占优势，样貌也不出挑，很是尴尬，只能凭着自己的力气和本领讨口饭吃。
庆幸的是庆祥嫂有一手好厨艺，村里有名儿的巧手，尤其擅长各类复杂面食。过年过节，分给周围的邻居，交口称赞。
民以食为天，搞点吃食的活儿总不至于饿着。
她应聘去饭店当帮厨，給打打下手。
虽然辛苦，但好歹足够维持生活。
庆祥嫂吃苦能干，日子越过越舒坦，凑了些钱在细高条的隔壁租了间小屋子，足够她自己住的。
也是个励志的奇女子了。
"不过我前些天听她无意间抱怨，说在那家饭店做得不顺心，正跟老板闹辞职那。"细高条回忆道，"好像，就是开始給我送饺子开始的。"
离细高条住的公寓不远处，隔了两条街，周遭大大小小的饭馆、小吃店，街尽头有家二层楼的饭馆，正是庆祥嫂打工的那家。
店面古旧，开了有些年头。主打家常菜，做得是周围老顾客的生意，不温不火，维持个温饱。
后厨本不缺人，老板见她饺子做得精，人又踏实肯干，便留了下来。
听说他们是来找庆祥嫂的，老板的脸上竟流露出丝不悦的神色。
"你们来找庆祥嫂？她犯什么事儿了，欠人钱了？先说好，她就是个打工的，在外干了什么我们店一概不知情啊。"
瞿天文摆摆手，解释道："没欠钱，受人所托了解了解情况。"
"你去问跟她一块儿干活的吧，我就是个发钱的，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事情。"老板避之不及，給他们指路，打发去了后厨。
饭点儿刚过，厨房里的人围坐在后厨的大桌子旁吃午饭。
听是来找庆祥嫂的，顿时表情变得不对劲儿，语气中带着酸腐味儿。
"她呀，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人心气儿高，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去了，哪里愿意理我们这些小人物啊。"
旁边的汉子反了个白眼，不屑地说："哈哈哈，你可真逗，这年头是只野鸡都敢称自己是凤凰，听个乐呵得了，你还当真了。"
引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这真的是共事几个月的工友？
帮厨的丫头悄悄拽了夏衍的衣角，努努嘴，示意他们去角落，她有话要说。
丫头瞥了瞥那群捧腹大笑的男人，"你们别理他们，庆祥嫂活做得好，他们赶不上，心里嫉妒，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庆祥嫂就是被他们給气跑的。"
庆祥嫂饺子做得又快又好，皮包馅大，时常弄些花样儿，大受食客欢迎。一传十十传百，大老远特地来这儿点名吃她的饺子，还給她送了个封号，叫庆祥嫂水饺，俨然成了饭店的招牌。
加薪升职一条龙。
后厨的老爷们不干了，老板器重，食客欢迎，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女人，居然成了有力的竞争者。照如此下去，她成了后厨的头头，多丢面儿啊。
一群大老爷们，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主儿，岂能被个女人呼来喝去的。
因此闹得不愉快，合起伙挤兑她，隔三差五找麻烦说些难听的话。
庆祥嫂也是个直脾气的，怼过几次。
可惜是个女人，脏不过他们，气得够呛，提出要辞职，不在这儿干了。
"庆祥嫂人可好了，我生病，亲手弄的片汤。"
"说她飞上枝头，自己做老板是怎么回事。"
"哪有的事儿，庆祥嫂从来没跟我提过，准时他们有意挤兑，故意瞎传，想挤走庆祥嫂。"
"丫头，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呀，都是她自己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人呀走了狗屎运，不屑在我们这小庙里憋屈。"
"哈哈，你见过这么大岁数的凤凰呀。就她这身材，飞得起来嘛。"
"怎么？你们找她干嘛？来追债的？我估计也是，就她的模样，说有男人愿意出钱給她开铺子，哪个有钱的男人眼睛瞎，不往小姑娘身上砸，偏偏給她个半老徐娘，口味儿忒重。"
铺子？
“什么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