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是被人踢醒的。
条件反射想擦擦口水，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脚还被人捆着。
再眨眨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脑袋勒得生疼。
哎，这群人，未免太小心了些吧。
估计是天亮了，绑匪把她的眼睛蒙住。
"死到临头她居然睡着了？哼，心真大。"
听声音说话的人年纪偏大，四、五十岁的年纪。
"大，大哥，太，太过分了，我们在外彻夜把守，这到底谁是老大啊，竟然比我睡得久，让，让我給她涨涨规矩。"
后说话的这个倒像是大脑简单的小年轻，衣服的布料摩擦，那人就站在跟前。
夏衍勾勾嘴角，故意张大嘴巴又深深打了个哈欠，“舒服~”
“你~”
“嘿嘿，不好意思啊，睡得沉了些。你们用不着这么紧张，捆得严实，我能往哪跑？你们干的可是掉脑袋的营生，不容易困了就去睡吧。”
“少、少耍花样，我们睡了，你跑了，当我们傻呀！”
夏衍扁扁嘴，暗想：不是当，分明是真傻。
她懒洋洋靠着椅子，说：“我跑了，你们的人浩浩荡荡，有枪有棍的，再半道给我打一顿，又疼一遍，犯不上啊。”这句是有感而发，大实话。昨天晚上那几棍子下手够狠，现在还隐隐作疼。
“哼，知道我们的厉害就好。”
“都是出来混的，自然知道规矩。所以才叫你们放心，霍家什么背景你们也清楚，如果花钱能买寿命，至少活千年打底儿的主。递了信儿，霍连秋掏钱，你们放了人赶紧去享受，我也不受罪，三赢的大好事儿嘛。何必弄得鸡飞狗跳，谁都不安生，对吧。”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夏衍差点儿被自己这番肺腑之言给感动了。处处为绑匪着想，自己简直是模范人质啊。
"谁，谁关心那个霍家大少爷……我们要的是……"
"闭嘴！"年龄稍长的男子呵斥道，“你困了换人来，哪这么多话。”
“小姑娘别想耍花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管你在外边什么路子，到了我的地盘最好老实点儿，我们有得是办法对付你。”
声色俱厉威胁了番，然后“砰”的声关了房门，不再搭理她。
不是因为霍连秋？
夏衍倒有点儿想不明白了，不威胁霍连秋，他们打算拿自己当筹码威胁谁啊？
把自己认识的人挨个在脑子里过了遍，刨除不熟悉的，挑挑拣拣也没剩下几个人。
天天见面又少了她不行的，好像只有……
大爷的！不会真是她要威胁瞿天文吧？！
夏衍瞬间冒了满额头的冷汗，心凉了半截。
完蛋……
霍连秋个靠谱青年，如果自己因为他遭到绑架，他必定想尽办法营救，要钱給钱，要物給物，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儿的委屈但瞿天文那个家伙？！
他自己穷得叮当响，光杆一个，要什么没什么，勒索他有屁用。
真跟他要钱，把他切了剁了也凑不上价儿啊。
夏衍推翻之前的推断，这群人动刀动枪的手法专业，围攻逮人一气呵成，可惜脑子是个摆设，要不然怎么就瞄上了瞿天文，得是有多瞎啊！
突然悲从中来，有种自己可能把命交代在这儿的危机感。
“瞿天文，你大爷！”
现在夏衍只想吐脏口。
肚子咕咕叫了几轮，饿得头昏眼花，剩了半口气。
夏衍连气带饿，如果瞿天文在眼前恨不得直接将人生吞活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饿昏之前有人想起来看看她。
是那个年长的绑匪。
这是个警惕性高的，不好套路。
夏衍收敛之前的态度，装作瑟瑟发抖的模样。
“那个，大哥，你们打算拿我换多少钱啊？”
对方不搭茬。
“大哥，我得先问问。要多了臭道士拿不出，要少了你们费这么大劲儿多亏得慌。我这也是为自己的性命考虑，給你们老大气着，倒霉的还不是我。”
对方依旧不理。
"要么这样儿，我认识的另外个人有钱。你们既然绑了我，自然知道我家住哪吧。霍家大少爷可是个不差钱的主儿，随便給你们点儿零碎，足够你们衣食无忧一辈子。"
找霍连秋要赎金总比找瞿天文那个穷光蛋强，让瞿天文来救，自己只能死得更快些。
"少废话，走了！"
夏衍只觉得手脚一松，竟然是放了她？
对方不肯多说一句，粗暴地拽起她的胳膊。
放松不到一秒钟……又换了另外条更粗的绳子，捆得更加严实。
那群绑匪将她重新绑了，压着往屋外走。
夏衍感觉自己穿过条长长的走廊，那股刺激鼻子、眼睛，烧得人火辣辣的尘土越发浓烈，透不过气来。夏衍灵机一动，用脚尖使劲儿碾出个正圆。
前方传来沉重的铁门开启的声音，他们是要带她转移去其他地方。
夏衍叹口气，对方的警惕性比预想得高。去了新地方，可没有黑鸟帮忙传递消息了。
瞿天文，一晚上了还没找到我，你个猪！夏衍暗自咒骂。
几乎是被人抓着肩膀扔上去的，周身全是硬邦邦的木头箱子，空间极其狭窄，一路的颠簸。
夏衍头昏脑涨，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偌大个天京城，坐了车子即将被带去哪夏衍也猜不出。
绳子捆得紧，单凭自己的能力难以摆脱。夏衍尝试了几次，宣告放弃挣扎。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老实待着，否则没被他们打死，也容易被颠死。
刚刚自己把话说得明白，霍连秋能给他们一大笔钱，就差自告奋勇帮他们出手了，但那人似乎毫无兴趣。
这年头绑架人除了要钱还能因为什么别的理由？
得先套出他们绑架的理由才行。
与破案同理，再复杂高超的杀人手法，总有个朴实的作案动机驱动。或是情、或是财、或是仇，圈定有动机的悬疑人，配合痕迹抽丝剥茧，总能得到答案。
而且掩饰越多，留下的痕迹越多。
最怕的便是毫无缘由的随机作案，凶手与死者素不相识，干净利落地动了手，转换地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任何云彩，根本无处可寻。
现在夏衍面临的便是这种窘境，想要攻破套路也无从下手。
哎，应了初次见面时说的话，就瞿天文的行事作风，距离他太近怎么被连累死的都不知道。
车内有些闷，夏衍用力吸口气，闻到股浓重的奇怪味道。
不同于花、食物，像是被浓缩了的，霸道且浓厚，生活中似乎没触过类似的味道。
走神的功夫，车子停了，耳边的声音顿时变得丰富嘈杂。
"货来了？！"
“快点搬，快点搬，老大催着那！”
"小心点儿，里面还有个大活人。别給弄死了，留口气儿。"
"可不嘛，她死了我们上哪钓那臭道士去。"
夏衍气不打一出来，太耻辱了。自己就这么不值钱，居然用她当诱饵去钓那个臭道士，简直，简直就是买椟还珠的败家子儿嘛！
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亲自上阵替他们勒索。
夏衍依旧被人压着，突然前方传来声巨响，那股奇怪的味道越发明显。
"仔细着儿点，天天毛手毛脚的，迟早被你们害死。"
“快快快，收拾了！”
好像……是枪油？
夏衍使劲儿闻闻，终于弄清楚了，是枪油没错。霍连秋曾教过她开枪，摸过几次。那时他保养枪支，往里面涂抹了一层油腻腻的东西，说是枪油，正是这个味道。
刚刚同在车里放着的是枪支？这么大的味道，肯定不是一支两支，他们正在搬运大量枪支。
夏衍心中暗叫不妙，他们恐怕是群亡命徒。
哪下没随他们的意，开枪崩了她。
夏衍再不可再贸然试探，夹紧了尾巴小心行事。
夏衍被推进新“牢房”中。
感觉比先前的宽敞些，隐隐约约有新鲜的风吹进来。
她仍是捆住手脚，遮了眼睛，捆在张木头椅子上。
"这丫头鬼着那，看好了！"
"知，知道了。"
换了个新人，还是个年轻的新人。夏衍勾起嘴角，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