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今天还是别出门儿了，外面不安全。"
昨夜凌晨码头附近有枪响，说是帮派争夺地盘起了冲突。
"正因如此我更要去，帮派竞争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枪，伤了普通民众怎么办？这些帮派越来越不象话，肆无忌惮。"
霍连秋联系沈为音，他不主张使用暴力手段，但对待这些个明目张胆置人命于不顾的人也没必要再客气。
夏衍焦躁地在屋里来回兜圈子，虽然霍连秋答应派人去找瞿天文，保证他全须全尾的，但总觉着不放心。
好歹是替自己办事儿，若是出了差池，着实过意不去。
不行，还是自己去瞧瞧为好。
霍连秋将人拦了下来，“帮派的人个个是亡命徒，手里又有武器，太危险。”
“现在我把人全派出去找瞿天文，若是这时候你跑了出去，碰到麻烦我还得分一半儿的人保护你。弄不好瞿天文回来了看你没在，再出去找你去，这一来一回反倒耽误了功夫。不用担心，瞿天文人机灵，不会有事的。”
黑鸟窝手心里，抬头抖了抖翎毛，换个方向继续呼呼大睡。
这群人……和鸟，一个比一个淡定。
夏衍无法，好歹找点儿事干，分散注意力，扭身去洗澡。
霍家大门"砰"的声巨响，瞿天文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沿途的房间挨个亮起，整个霍宅的人统统被他吵醒。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瞿天文四仰八叉瘫在沙发里，大喊："水！渴死我了！"
女佣取来杯水塞他手里，没好气地说："进门儿就把死挂嘴边，多不吉利。霍少爷和夏姑娘因为你担心得到现在还没睡，还不赶快去报个平安。"
话音未落，霍连秋和夏衍从房间里匆匆赶出来。见他活蹦乱跳地跟人小丫头耍贫嘴，精神头十足，确实不像有事儿的模样，松了口气。
“嚯，都没睡那？真等我那？”瞿天文翻身坐直，眨巴眼睛不可思议地打量夏衍。后者虽洗过澡，头发还没干，但仍穿着外面的衣服。
自己最近这待遇见涨，都有人等回家了，瞿天文心里乐开了花。
"码头情况如何？我听说有人开枪，打死人了。"霍连秋问。
"别提了，头一回啊近距离围观枪战，根本没有谣传的惊心动魄。一人拿枪疯跑，一群人拿大砍刀狂追，然后拿枪的人回手一枪弄死个，剩下的人继续傻追，个个送人头去的。"瞿天文喝了口水，"得亏我机灵，跑得快。"
“不过这次收获颇丰，神枪手的行踪有线索了。”瞿天文勾勾手指，叫夏衍凑近些，特地卖个关子，笑眯眯地问，"如何？我瞿天文说到做到，没忽悠你吧。"
夏衍不自然地别过头，从唇缝里小声咕嘟句："那个，辛苦了。"
胳膊上一层的鸡皮疙瘩，突然温柔关切地询问，一时倒不适应。
夏衍赶忙又问："你说的那个被一群持刀追的人，逃跑的过程中一枪打死了对方？"
"没错没错，那群人里唯一一个枪法靠谱的，完全不是同个水准，格外扎眼，挺配的上神枪手这个称号的。我这趟没白去吧，有大收获。早跟你讲打探消息这种事情交给我准没错……"
瞿天文开始动歪心思，冒着生命危险立了大功，光嘴上几句关心就完了？自己也未免太好打发了吧，怎么着也得要点儿好处，最次请顿大餐。
不行，大餐忒亏，现在自己不缺吃喝，解决肚子的问题，需求理应升级……
“哎，人那？”
瞿天文打定主意抬头一看，周围哪还有人影。
旁边的女佣捂嘴笑，"好意"提醒：“霍少爷和夏姑娘早走了，喏，大门口车里，要去码。你也想去的话最好快点儿，赶不上车就只能用两条腿跑着去啦。”
没良心！
码头围满警察局的人，地面上随处可见斑斑血迹，一直延续到码头货仓附近儿，显然不久前这里刚刚经历场混战。
来不及细看，夏衍飞快扫过每具尸体的额头。终于在仓库后面发现具尸体仰面躺在地上，嘴巴大张，额头有处红点子，身边还留有把细长的大砍刀。
这应该便是瞿天文嘴里所说的被神枪手一枪毙命的追兵之一。
“等等，你们不能靠近。”负责清理现场的小警察将她拦住。身后年纪稍长的警察瞧见夏衍身后的霍连秋，赶忙拽开小警察，悄声说："霍家的人，你别管了。"打发他去仓库里帮忙。
"这么晚了，霍少爷亲自来监督，真是费心了，嘿嘿。"
霍家这块儿通行牌效果拨群，屡试不爽。
夏衍要查看尸体，警察立马殷勤给她让出块儿地方。
死者大约二十岁的年纪，手臂上文个变形的"青"字，应该是青汉帮的人。额头眉心处被子弹穿过，后脑勺炸开，脑浆迸裂，与局长的死状相似。
浑身上下只有这一个弹痕，追赶过程中一枪毙命，开枪的人枪法极准。
那枚子弹嵌入尸体不远处的仓库墙壁之中，夏衍小心翼翼将其挖出，弹孔同局长家的相似度极高。
开枪的正是杀死局长的人没错。
“可，可算赶上了，累死我了。”
瞿天文从远处跑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你们，你们两个居然不等我，害得我自己坐黄包车，要跑吐血了。”
夏衍又恢复往常波澜不惊的模样，“哦，以为你累了先休息，就没叫。”
"案子总算有点儿眉目，才舍不得休息。"瞿天文抹抹额头的汗珠，凑到尸体跟前。
“哎呦这尸体没啥看头，我带你去看重点。”
夏衍不明所以，瞿天文懒得解释，直接拽起她的胳膊直奔仓库。
仓库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儿，自门口开始地面上血迹不断，蔓延到最里面的角落。
废弃的麻袋和木头箱子散落满地，隐隐露出条人腿。
"啧啧，还有具尸体，这次火拼到底死了多少人啊。"负责清理仓库的警察头疼不已，自己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
"管他那，反正死的都是帮派的人。少了个惹事的，我们也轻松些。"
警察对火拼的场面见怪不怪，上前掀开那堆杂物。
顿时血腥味儿扑鼻，身经百战的两个警察被吓了大跳，忙往后退。
"这，这还是人吗？"
若不是尸体上穿有衣服，是人还是摊屠宰场的肉泥一时真分不清楚。尸体满身鲜红，衣服残破不堪，肉眼看见的地方布满刀痕，伤口的皮肉外翻，密密麻麻，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相比外面那个一枪致命的，这个死得可惨多了。
两个警察实在忍不了，扑到墙角狂吐不止。
瞿天文稍好些，咕嘟吞口唾沫，硬是压制住呕吐的冲动。
"喏，这就是开枪打死对方的人。当时他被7、8个人追到这间仓库，堵里面了。对方人多势众，他打光了枪里的子弹，完全不是对手。只是没想到死状这么惨，毫不留情啊。"
瞿天文一路尾随到仓库外，听里面接连惨叫，估摸那持枪的人凶多吉少，没得救了，于是趁他人发现前赶忙溜出码头，回霍家报信。
此人是被多人活活砍死的。
"持刀的那群人时青汉帮的，死了3、4个，这个是洪门帮的。"瞿天文说，"我刚问外面的警察，两伙人为了争夺码头的地盘起了争执，相互不服气，动用了武器火拼，谁赢算谁的。"
夏衍打量这间小仓库，满地的灰尘和杂物，唯一的脚印还是帮派的人和前来封锁现场的警察留下的，显然已经荒废了段时间。
为了个废弃的码头拼掉性命，帮派的人得多无聊。
瞿天文解释道："你想得不错，现在这个小码头残破不堪，一个月没几趟货船靠岸，没多少钱。但再过几个月就要翻身了。这事儿霍连秋应该听说过，近期将要扩建码头，分流周围的主港口，到时候吞吐量比现在大三倍。若是早早下手接管，从中抽取油水，收入相当可观啊。"
这笔钱足矣让他们拼上性命争夺。
"对对，这群人成天打打杀杀，隔三差五弄出点儿幺蛾子，无非是地盘这点儿事儿。"警察吐完一轮，捂着眼睛过来劝阻，"霍少爷不必太在意，我们有经验，保管处理得妥妥当当。"
帮派火拼，死得都是他们自己人，没连累无辜百姓。现场做个勘查，登记写个报告知会声就算完了。警察千方百计劝他们尽快离开，自己好尽快结案回家睡个回笼觉。
"你们查帮派的事儿，我查我的事儿，互相不耽搁。"夏衍并不领情，继续低头研究那尸体。
急得俩警察直挠头，早听说霍家来了个姑娘好多管闲事，尤其爱插手警察局的案子，性子还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枪打出头鸟，警局的细高条就是因为常跟她混，惹了大麻烦，险些被当成命案凶手。
"谁让你们插手警方调查的？”
仓库门口响起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搭配着中气十足的男性怒吼，周围瞬间安静。
来人身形魁梧，有7尺高，身着警察制服，腰间别把银质手枪。面部肌肉横亘，粗眉竖立，不怒自威。
俩警察大气都不敢喘，忙站直身子行礼。
看来，他便是代理局长本人了。
“怪不得细高条这么怕他，面带凶相，看着就不像好说话的主儿，以后工作有他受的。”瞿天文小声嘀咕句。
夏衍抬起头，手上沾染着死者的鲜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代理局长高仰头颅，用余光瞥了夏衍一眼，随即挪开。
"普通百姓要有个普通百姓的模样，老老实实的，别妨碍我们查案。"
然后指挥俩警察尽快清理现场，把尸体带回局里检验。
尸体被他们带走，恐怕又要成为白文的特殊处理事件，不了了之。夏衍自然不答应，强行挡在代理局长跟前。
"这具尸体伤口颇多，而且经过混战，痕迹凌乱复杂。你们这一移动，恐怕要毁了许多证据，我建议当场验尸。"
对方根本不理她的话，准确地说，直接无视了夏衍的存在，从她身边绕过去。
完全像是对待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儿，懒得与之计较。
拳头打在软趴趴的棉花上，堵得夏衍心中烦闷。
此时，霍连秋站了出来，叫住了他。
"在我们规划的地盘出现如此恶劣的事件，作为霍家责无旁贷，有责任处理好此事。夏衍和瞿天文解决了天京城大大小小不少案子，经验丰富。我听说警察局多次反映人手不足，有他们帮忙分担，警察局也好抽出人手保护天京城的百姓，安抚他们的情绪。"
"本该是皆大欢喜的大好事，代理局长何必如此抵触？"
霍连秋官场混得多了，天天与老油条们打交道，练就轻描淡写捅人刀子的本领。
代理局长一张黝黑的大脸气得变了形状，越发的恐怖。
俩警察默默往后退，神仙打架殃及无辜，霍家和局长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他们掐起来帮哪边最后倒霉的都是自己。
对峙将近半分钟，代理局长嘴角抽动，极力压制发火的冲动。
"好，当场验尸。"
紧接着又说："但必须有我们警察局的人在场，把验尸官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