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杀了人，再給尸体换上自己的衣服，我疯了？"
欧阳姿正收拾自己化妆台上的首饰、香水等物，听完细高条的一番话，差点儿笑出声。
她是个纤瘦的姑娘，头发高高挽到头顶，揪成个小揪。小巧的瓜子脸，下巴的尖尖的，单看五官，算是个中规中矩的美女。
然而她的眼睛却闪灼着极为惹眼的神色，眼尾微微上翘，不经意地掠过，情不自禁被她的眼神吸引，一直看一直看，很像只神秘莫测的猫科动物。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反问："哪个凶手真蠢到这份儿上，倒是真应该抓去牢房好好蹲个几年。呵，蠢死了。"
"你们倒应该问问，谁与我有仇，陷害我，偷了我的衣服去給刘小倩换上。"
夏衍顺着她的话茬问："那好，你是否得罪过谁，想要栽赃与你。"
欧阳姿仰着头细细想了会儿，又勾起抹笑容："有是有，但太多了。用不用給你写个名单，挨个核实看看。"
夏衍谢绝了她的好意，相信以她的说法风格，周围的人已经被她得罪了个遍。
"欧阳小姐，你对刘小倩的死很淡定。"
瞿天文如梦初醒，总算想起来说句话。
"不然？"欧阳姿露出个嘲弄的笑容，"我们舞团是工作，是艺术，不是来交友秀姐妹情的。我与她不熟，又毫无瓜葛，难道非要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才能自证清白？"
"你们警察的办案方式还真是草率那。"
瞿天文算是碰到对手了。
细高条的手下送来死者的资料，细高条翻了翻，对他们勾勾手指，示意他们先撤。
"她说得应该是真的，你们看看这个。欧阳姿是舞蹈团的首席，用我们的话讲，是台柱子。今儿场子里的大部分人是冲她来的，名副其实的芭蕾舞界的大明星。而死者刘小倩，前年加入舞蹈团，目前属于候补人员，只演过小场子，今天这种级别的演出她是没资格上的。"
"简单点儿讲，两人的地位名气云泥之别。欧阳姿这人傲得很，刚说话你们也听见了，与团内的人关系平平。当然了，人大明星也不在乎，从未听说与谁关系亲近，大多数时间泡在训练室。"
"舞蹈服我刚派人查，每个人三套，一套在演员自己手里，轮换的交给公寓的服务生统一拿去洗。"
"谁可能接触到这些衣服。"
新来的小警察指指自己的鼻子，确定对方是在问自己，紧张得直结巴，"我，我查了，他，他们说，经理不让他们靠近那些姑娘，衣服都送去门口的衣服篮子，谁，都可以……"
团内的舞者，随团的工作人员，还有剧场的人，掰掰手指少说也要五、六十人。
"你对他干嘛了，见你这么紧张？"
"他？我都不认识，哪知道。"
现场的观众暂且放走，至于剧场和舞团的工作人员，
细高条理了理手里的线索，"差不多了，散吧散吧，明儿接着查。"
霍家的车子在剧场外面等，霍连秋："时间不早，回家吧。"
女佣见他们回来，瞧脸色不对，偷偷问了瞿天文。
听他讲到人断成两截，吓得赶忙捂住脸，
"少爷还没吃饭吧，我这就让厨房去做。"
"不用不用，我在外面买了些，拿去厨房热热。你们也收拾收拾，休息吧。"霍连秋对宅里的女佣们一向体恤，放他们去睡觉，剩下的事儿自己忙活便可。
夏衍低头吃饭，感觉到他的眼神不经意地往自己脸上扫，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不是有事儿跟我说？"
"本来是想带你散散心的，没想到反倒生出了事端。"霍连秋很是内疚。
"散心？"夏衍没理解他的意思，"我没不高兴啊。"
"我知道，陆秀禾的事儿你心里过意不去。身为她的好朋友，但这并非你的责任，谁都无法预料有人想对她下杀手。"
"不是你的错。"
又是因为这事儿，自己的表情哪里不对劲儿吗？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见过千千万万的尸体，各式各样耸人听闻的杀人手法，更血腥更凶残的亦见过。
为何单单对此格外的在意？
因为对方是自己认识的人？但正如霍连秋所说，陆秀禾的死与自己并无关系，是有人杀了她。
曾经经手的那些案子中死者的朋友表现的痛苦和内疚，说是自己未照顾好死者，难道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越想脑子越乱，食欲全无，夏衍撂下筷子，挤出抹笑意，"我很好，没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细高条带着他的小弟兄们——大板牙由此晋升，成了管手下小弟的大哥——一溜的自行车停霍宅门口。
"这就是……你们的专车？"瞿天文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跟昨天说的不一样啊。
"咳，局长才給配小汽车。等我做到那个位置，别说小汽车，车队都没问题。"细高条壮志满满，志向还挺远大，已经瞄准了头头的位置。
车子仅由五辆，他们两个得串换着坐后座。
瞿天文要了辆车，说要自己骑。然后冲夏衍勾勾手指，勉为其难的样子，"早晨吃得多，倒是可以载你一段儿，权当消化了。"
夏衍白了他一眼，没搭理。抢了昨天那个结巴小警察的自行车，冲瞿天文扬扬下巴："你小胳膊小腿的，不行吧，找别人载你，我先走一步。"
于是自行车又少一辆……
大板牙好意解围，"要么，将就下？我不嫌弃你。"
舞蹈团住在距离剧场两条街的一个小型公馆。
这个小型公馆颇有名气，专做大型演出团体的生意，许多演出的或者团队的人，租下整栋的公寓，然后一人一间当宿舍用。
夏衍停住脚步，大门外的墙角处，似乎有道目光正盯着他们瞧。
"谁？"
"那个……"那人探出头，是个小姑娘，头发挽成芭蕾舞演员常见的发团。卸掉了舞台妆，不过是十几岁的模样，看着比夏衍还要小些。
"我能跟你们聊聊吗？不，只有你们两个。"她点名见瞿天文和夏衍。
细高条只好带着人先去找经理。
姑娘领着他们躲去公馆的后墙处，边走边回头，生怕被人瞧见。
"他们都传杀人的是团里的人，我很害怕。你们不是警察，对吗？警察不会为我保密，所以我并不想告诉他们，你们可以为我保密吗？"
瞿天文最擅长这种事儿，当即发誓保证守口如瓶不然有八百种倒霉法。
"我猜你们今天回来这儿，特地等的。"她语气十分急切，刻意压低声音，"昨天在化妆间我听到你们跟＊＊的对话。"
"欧阳姿在撒谎，她有理由杀死刘小倩，整个团里她是最希望刘小倩消失的人。"
原来欧阳姿团内当之无愧的台柱子和领舞，团内的老人儿，大伙儿都称她声前辈，当仁不让的女主角。
去年的一次演出中她不慎扭伤了腰，修养大半年，正巧刘小倩与她身形类似，风格也合适，经理便让刘小倩暂时顶替她的位置。然而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刘小倩已经站稳脚跟，吸引了业内许多人的推举，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
欧阳姿在舞团的地位一时无法取代，她仍是最知名最优秀的舞者。连续几场未出场，外界有传言，舞团有意排挤她給新人当垫脚石，为她鸣不平。
"来天京城之前，这次的演出有些争议，服装师送来两套舞蹈服装，一件属于欧阳姿的，另一件是刘小倩的。"
"当时定是谁参演？"
"是刘小倩，练功房气氛特别压抑，我记得清清楚楚，俩人就面对面站着看。然后经理把她们叫去办公室，关了门。再出来的时候，经理说欧阳姿身体尚未痊愈，还需要休养调理段时间，等演出后再找时间磨合，这次暂且仍由刘小倩担任领舞。"
但天京城演出时出现的人却欧阳姿。
"我也很困惑，就在我们抵达天京城准备彩排的时候，经理突然当众宣布换人。"
夏衍插嘴问道："这次他没有说原因？"
姑娘摇摇头，"我只记得头天晚上经理和刘小倩有过争执，就在休息室，除我之外还有几个姐妹也看见了。具体因为何事我们没听到，反正两个都挺生气的。对了，刘小倩还推了他一把，好像说什么如果他不答应，自己绝不会罢休的。"
"这很不寻常，还有三天就要演出了，临时更换舞者，这其中一定发生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