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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刃 一节

要说这市井,不公。

丰安城里,三教九流的人多多少。有钱的,有权的,十有八九都是靠吃吃祖上的基业就能风生水起地穷奢极欲一辈子。没钱的,没权的,乌泱泱地塞在丰安城的臭水沟子里,烂味儿八辈子都散不掉。

就跟生好了似的,有些人就该含着金勺子出生,有些人就该滚着泥点子入土。说得难听点儿,就好像这凡尘俗世的争斗不休,从娘胎里就已经开始了。投胎投的好,也算是一门儿手艺,一辈子吃香喝辣还是风餐露宿,就靠这十个月落户谁的肚子。

穷得叮当响的人哪朝哪代都不缺,但是一根筋儿的年轻小伙,也是哪朝哪代都不缺。所以总有那么几个刺儿头,觉得老天亏待了自己,自个儿不该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所以在丰安城里,做什么小生意的都有。

卖菜的、卖布的、卖药的……甚至有些大户人家不乐意自己倒夜香,都能雇两个收拾夜香回去种田的农夫来,帮他们收拾夜香。

这些人中,混的最好的,就是陆家的兄弟——陆铮和陆钊。

这俩人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耐性特别好。就在白河主人住的山下等,等着白河主人出现。

如果白河主人采草药,他们就抢先把能找到的山参、田七、雄黄准备好,然后一大篓子放在白河主人的门前,就等着白河主人回来,疑惑这些东西到底是谁放在这儿的。如果白河主人上山狩猎,他们就早早上山,把能找到的山蛇、锦鸡、活鱼用笼子抓起来,有的时候还把野货烤好了在送给白河主人。

白河主人身边有个侍女叫笛铃,每回走到门前,看到这些有的没的就奇怪:“唉,主子,你说说怎么最近老有人给咱们送东西。”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白河主人看了看那些不值钱的破烂儿玩意儿,不屑地关上了大门。

白河主人是何等有身份的人物,怎么可能在乎这点小恩小惠。不管这俩人送来了什么东西,白河主人都是直接从山崖上扔出去。毕竟虽然他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不待见他的人也多了去了。指不定哪天送来的吃食里面,就加满了砒霜。所以他只信得过笛铃的手艺,其余的,一概不用,一概不食。

只是老扔这些东西,有时候想想,也怪可惜的。一来二去,白河主人自己都觉得这个来送东西的人莫名其妙了。于是在门前搞了一大个篱笆,想把这两个没事儿就来献殷情的小伙子挡出去。

这两个傻小子也懵了啊,没见过这么不待见人的主儿。别家人收到这样的东西好歹还说声感谢,白河主人倒好,扔出去不说,还要把他们俩赶出自个儿的地盘。虽说这俩人是命比草贱,但也没有遇到过白河主人这么难对付的主儿啊。人心还都是肉长的呢,抓那些山蛇可没让这俩傻小子吃苦头。

这俩人越想越来气,越想越来气,于是趁着夜黑风高,就打算趁着夜色,拆了白河主人门前的篱笆。

俩人叮呤咣啷忙活了一晚上,等到了第二天早晨,白河主人一开门儿,就看见门前用竹篦子做的篱笆被撕了个稀烂。地上都是黄泥和碎了的竹条儿,就跟小孩儿在跟大人示威似的。又好气,又好笑。

白河主人翻了翻白眼儿,去山上搞了不少木柴来,到了晚上就开始给那些木柴钻孔。用榫卯的功夫,把这些木柴全部都能拼了起来。然后把这些木柴插到地里,让笛铃敲严实了之后,再用带着刺儿的藤条一层层地把这些木柴捆起来。就制成了一个全是倒刺的藤条栅栏。

白河主人掏出了一大瓶自己做的药酒,然后洒在了这些藤条上。这种药酒是用夹竹桃和山芋无意做出来的次品,用了之后皮肉上又红又肿,还奇痒无比。要是这两个傻小子还敢跟之前一样冒冒失失地来拆栅栏,铁定会被这些刺儿上的药酒好好教训教训。

等到了晚上,这俩傻小子还真来了。他们瞧见了这个栅栏,伸出手就开始拆。结果真的被栅栏上的刺扎得满手都是又疼又痒的红疹子。这俩人犯了难,不敢再轻举妄动,怕到时候动静太大了,会把白河主人给招来。只能吃了哑巴亏,灰溜溜地回去了。

接连几天,白河主人门前的栅栏都没有什么变化,白河主人也终于松了口气,安心这俩傻小子终于是放弃了。

过了半个月,白河主人门前终于是恢复了往日的冷冷清清。笛铃坐在门前,说:“主子,那俩小伙子不来了呢。”

“你怎么知道是俩小伙子?怎么就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人。”白河主人看了看门前的栅栏,觉得实在是有碍观瞻,打算过段时间,就把这些玩意儿给拆了。

笛铃有点遗憾地说:“我当然是早起的时候见过啊。俩人都干巴瘦,还要抬着这么重的东西上山来。唉……挺好的人啊,也不知道他们最近日子怎么样了,找没找到吃饭的行当。”

白河主人不屑地说:“我瞧着你就是闲的,让你多劈点柴火多挑点儿水,你就没这么多花花肠子了。这么轻而易举就放弃的人,怎么可能能成什么大事业。”

白河主人一边看着逐渐暗淡的天色,一边轻轻地关上了门。白河边儿上确实也冷清,有这两个傻小子陪他斗智斗勇,倒是有几分乐趣。

就在那天晚上,这俩傻小子还真就上山来了,给白河主人“找点儿乐子”。

那时本就是夏天,天气燥热,难以入睡。到了后半夜,整个屋子就跟火烧着了似的,热的笛铃醒了过来。她看了看窗外,发现已经有光透进来了,还以为天已经亮了,该起来给白河主人做早膳了。结果她一开门,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绕着白河主人的宅子就烧了起来!

笛铃立刻把大缸打开,用葫芦瓢儿使劲儿往外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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