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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头

抬眼望遍诺大的国土,最正中心尖儿上的地儿,便是皇宫。

这回字形的宫宇终年被御林军围得严严实实。哪怕是新上任的宰相,没皇帝手谕的通关文书,抱歉您呐,不许进!

但唯有一人,别说手谕,哪怕骑着枣红马就能带刀闯进去。甭管子时午夜,他的虎符一亮,落了的城门也得开。

这人便是镇西大将军马戎。二十出头,一脸的英气。一身腱子肉结实得锁子甲都被绷得紧紧。策马持朴刀,寒光一闪就叫对手人头落地。再剽悍的蛮夷都是他的败将。七年里打了十九次大仗,无往不利。

金銮殿上的恩赐是一道又一道,什么奇珍异宝都搬进了马府了。只是马戎生性野惯了,哪稀罕那些金银细软,典当了,用不尽,见者有份。十里八乡没一户不说他的好。他不稀罕这些沽名,只在乎能次次都平安回来,能大草地里和出生入死的兄弟摔跤赛马,闹得大家都气喘吁吁了便在夕阳下拿出酒,烤只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只是这次皇帝的召见可不简单。这诏书上的鹧鸪可印得真真儿的……

若说皇帝的心病,有两处。一是宫外,草原上的外邦又进犯。外邦在塞外本是自给自足,偶尔搜小偷小摸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今年莫名起了时疫,若是生在人身上,皇帝拍手叫好都来不及。只是这时疫偏生生在了牲口上,牛羊一夜间死了过半,莫说外邦的战士,即使是平民百姓都拿起了刀来想要搜刮搜刮。

一时间是城外堵得紧紧,马戎没日没夜调兵遣将了七八日,正当精疲力竭之时竟来了这样的诏书,顿时怒火中烧。策马就直入了丰安城。临街的百姓一看这架势非得和皇帝打起来不可。便硬生生拦住了这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好说歹说连扯带拽算是把他穿戴整齐送进了宫去。

皇帝备的是夜宴,竟生生让一个边关吃紧的将军等到晚上。越是靠近皇城,那笙箫就越是难停,昼夜联响的乐声实是扰人清梦。这也是马戎为何不愿住在这儿的由头。太华,太浮夸。哪有在山岭间驰骋来的洒脱安逸。

到了夜里,坐着轿辇入了宴客殿,皇家的珠光宝气恍得马戎眼睛疼。

一轮轮的歌舞于他实在碍眼。那大红的大氅,那作响的金铃,那胭脂水粉凤穿牡丹……迂腐。

“仿佛这歌舞不够尽兴啊。”大殿上大腹便便的皇帝看着忧心忡忡的马戎,竟以为是歌舞不尽兴。马戎立刻起身,“陛下,外邦的兵马已经攻致了城门下,我在此看这无用的歌舞难道能退敌不成!陛下!告辞!”“放肆!”皇帝怒不可遏地一摔酒觥!

四座谁敢出声……

“放肆!哪个泼皮胆敢召来了远征的将军!”帝座后的花屏里传来接话声!

“谁不知陛下爱民如子,如今边关吃紧,却请位将军来吃酒!这岂不是污了陛下治国有方之美名,误让天下人以为父皇只知玩乐不成!”一位面带愠色的女子从花屏后走来。与锦帽貂裘的达官名望不同,一身素雅的浅绿罗衫裙修得她纤长俏丽。

“陛下,恕臣女死罪,斗胆揣度了圣意。只是陛下也知边关吃紧。还望能开了宫门,送将军出去。”她在皇帝面前伏倒,行了大礼。皇帝掂量了一下,点头放行了。这也算是马戎与锦菖的第一次见面,只可惜他一心在外,未曾细看清。

“不打紧,父王。听天缘即可。”

这一役,万幸马戎速速赶到。那外部人竟然用绳索来攀御西关。若不是马戎回来,只怕爬进关的外部人都比关内幸存的百姓多了。

如此征战近半月,最终是逼退了外敌。马戎长舒一口气。却被使节恭迎进了皇城。说是皇帝要一些胡马。马戎想起能赶回御西关,多亏那连姓名都没问的姑娘打圆场。便随着那些烈马回了皇都。

丰安城里的人哪知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还误以为帝王家瞅不上这山野莽汉。这回算是好好将他梳洗了一番。拿皂角和丝瓜瓢狠狠给他搓了搓,然后换上了苏绣的新袍衫和银冠,拿珠绳穿好了发髻后再挂上玉玦。这山野莽汉总算沾上点贵气。

此次设宴在了骏马园边儿上的凉亭中。马戎带回的匹匹皆是剽悍的好马。即便赶来都城时昼夜奔走这么多日也未见其气喘吁吁。反倒是跑得散开了筋骨,愈发活络了。

一摞摞的点心上来。酒水蔬果也算是摆放圆满。这时皇帝才带着妃嫔乘轿撵到了亭子。一排排的宫女太监紧随其后,乍一看简直行军似的。而各宫娘娘大多都闲在后宫里没个正经事儿。也不知是哪位娘娘,竟然养了只硕大的鹦鹉。放在鸟笼上喳喳地学着人话。也算是博得众人一笑。

那鹦鹉叫着叫着的,突然招呼出了一声杂音。听来像是学舌不精。大伙儿听来都笑了。

而那远处的马却纷纷抬起头来。那鹦鹉一招呼!四处的马竟然猛地冲着亭子飞奔而来!四座皆惊呼不好!纷纷躲闪而去!几个娘娘被裙摆一绊,满地打滚……一直候在花屏后,待皇帝引荐于马戎的锦菖,哪知道后头已经翻了天。

她刚绕过花屏一瞧!那硕大的马蹄就冲着她的脸踏来!正当她暗叫不好!马戎猛地一跃拉过了锦菖!他大手一伸,五指猛地使力!一击便按倒了那匹黑马!他飞身上马,一策络头,引着那马横在其余的三四匹马前!高高一抬前腿!愣是镇住了剩下的几匹乖乖回了庭院!

马戎从马上伸手向坐在地上的锦菖,一使劲儿把她拽了起来。而锦菖这时才细看了这个眉眼敦厚的后生。纵使他身后是傲然骄阳,他的眉眼也愈发灼人……

皇帝躲在众人身后,从惊马的闹剧中缓过神来,就瞧见那两人四目相对还含情脉脉。便回头瞥了瞥锦菖的生母,亦也是相视一笑。剩下的几宫娘娘换换眼神儿,也就领会了皇帝的意思,纷纷请了万福,跪安了。

“锦菖。”皇帝唤了一声。她这才换过了神来。匆匆一理发髻退回了父皇身后。“请陛下恕臣死罪。”马戎立刻下马跪在了皇帝面前。“爱卿请起。”皇帝笑着拍了拍马戎厚实的肩膀。“锦菖,还不快来见过马将军。”皇帝使了个眼色。锦菖这才从身后过来,冲马戎行了个万福……

看来这婚事,算是成了……

光是这良辰就挑了半月,公主下嫁将军可是民间罕见的事儿。这事儿简直比咸菜还佐粥。从街头聊到结尾。甚至会生几个子嗣都有人开始叨叨了。

几个和马戎走的近的婆婆更是从门前忙到门脚。比张罗自家儿子的婚事都来的操心。

这也多亏了马戎平日里豪迈。大伙儿都也乐意卖他这个面子。几家餐馆儿酒家早就备好了珍馐酒水。虽说若要论质,大抵是比不过皇室那些从西域进贡的葡萄酿。但若论量,哪怕把皇室的珍藏都拿出来,翻一倍。也远不及乡亲们的一半。

到了拜堂成亲那一日,一封加急的密函却把马戎从马府催回了御西关!

这回的时瘟若害苦的大多还是外邦的平民。

论骑射,摆明了马戎的兄弟不是他们的对手。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城外的游民得知了马戎离了御西关,几番筹备之后决定等他离开就动手。

于是当夜整个御西关火海一片!骑着好马劣马的都冲进来搜刮!见一个杀一个,没得商量!他们是被逼急了……他们在城外也是饿死,还不如拼死战上一轮!

城里的士兵远没他们人多,不到半日御西关便失守了。

等马戎收到了密函时,都已经过了整整两日……马上的人早就死了,万幸那老马识得路,才把吊在马鞍下的密函送到了。它连奔两日,等进了丰安城,当场累至暴毙气绝。

马戎连喜服都穿上了,竟立即策马而去,直奔御西关!不眠不休奔走两日!一到御西关却见四处一片安静,仿佛偌大的御西关空无一人……他顿时暗叫不好,刚策马要走,便被四五道绊马索勒住,几个伏兵就立刻用绳索捆了他。

他来晚了,他的兄弟们,一个不剩全做了刀下鬼。只剩他因为成亲躲过一劫。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他离了御西关也不至于被杀了个干净。他一咬牙关,却依然止不住泪……

外邦人可不是省油的灯,绑了马戎后即可便差使节带了口信于皇帝。想要赎回马戎,就让皇帝把粮草十万石,牛羊四千对送到御西关。七日之内若不得见便让马戎人头落地。

虽说帝都衣食不缺。可是一时间要拿出这么多粮草,简直天方夜谭。

一时间平日里总在朝堂上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各位大人都没了声息。将军没了,谁还能去镇住那蛮夷。再怎么雄韬,此时都敌不过武略。且不说根本拿不出这筹码来,就算是拿得出,谁去送?谁去都是一个死。

而朝堂上寂然无声,后宫却炸开了锅。

论谁在大婚之夜跑了夫君都会按捺不住。锦菖毕竟是女子,上不得朝堂。只得从太监宫女口中套套口风。她早就笃定了,除却她的夫君,便无人能震慑外部,夫君此去被奸人劫持,朝堂上万般是无人敢前去。于是她铁了心要亲自去迎夫君回城。

可皇帝哪会点这个头。锦菖本就是与他相处得最久,在他眼里,一个将军远不敌自己的血肉至亲来得宝贝。而锦菖却定死了要去,三餐膳食,无论送进去什么,都尽数纹丝不动送出来。三日过去,锦菖竟滴水未进……皇帝顿时就慌了神。只怕在不点头应允,她会做出比自刎更惨烈的事儿。

可是这粮草从何而来……锦菖只是一笑,让父皇备下了轿撵,她自有妙法。

这六乘的马车算是坐上了,颠簸了三日,终于是到了御西关。这也是最后的时限。

这金花红木大轿撵上下来的人物可是公主,外部的匪众算是见了个新鲜。而见她丝毫未带粮草,立即气急败坏起来。一干人聚在城墙下,锦菖站在城上,身边只有几个贴身的丫鬟小厮。一个疑似匪首的老鳏捻着胡子打量了一下锦菖身上的蜀绣。掂量着如何把她也一同拐回去。

“黄毛丫头!我们要的粮草何在!若你不给个说法!我就叫你守上一世望门寡!”几个匪众都笑了起来。“本宫前来并未带粮草。但实是承父皇之命,带和归之意而来。父皇明鉴,此番多兵戎干戈只因时疫相逼。本宫协宫中太医商榷而出一药方,若贵部愿化干戈为玉帛,本宫愿请旨赐下此药方。使各位可安归故里。”待身旁的小厮译完锦菖的话,底下便开始窃窃私语……

而匪首却冷笑一下……“无知小儿!如若我们此时拐了你!莫说是药方!哪怕是要城池!我就不信你那父亲舍得你这妙龄的女儿……”“放肆!”锦菖突然破口厉声呵斥!

“我们百般谦让!你还真当本朝无人!且不说我们还有的是精兵悍马怎么都能杀你们个片甲不留!你还没察觉吗!为何尔等病得奄奄一息而丰安城却不动如山!”锦菖一松手,一纸药方就飞了下去。“尔等皆在下风口,而丰安在上风口。风水皆有丰安吹来流来!尔等早就身中奇毒而浑然不知!瞧瞧尔等之眼,早已血丝遍布。夜里连连腹泻呕吐不止!如此弱不禁风,如何与丰安众将士匹敌!若再不退下!待大兵至此,定叫尔等乌合之众片甲不留!”

四下的匪众面面相觑,他们还真如锦菖所说般身体抱恙。沉默片刻后,便纷纷倒地哀求锦菖赐下解药。不过半日,马戎就被毫发无损地送回御西关。而半数的匪众也抄取了医治时疫的药方回了故里。剩余的也在的了锦菖的“解药”后陆续撤离了御西关。

等锦菖的轿撵慢悠悠地回了丰安城,安插在不远处的卫兵立刻把御西关层层护住。关墙的破口也加急修补了起来。

而马戎虽清减了许多。但神色却真真儿是颓疲了不少。出生入死的兄弟死伤惨重是其一,其二,他也算是结下了心结。

且不说这回是被锦菖这个妇道人家救了回来。这下毒的伎俩本就被兵家最为不齿。

“锦菖……你是如何下的毒?”马戎在马车上沉默了半日,终于是在夜里四下无人开口问。锦菖先是一愣,继而窃声笑了起来。“夫君,若是骗过了关外的莽夫也就算了,奴家的话竟然连你也骗过了。”锦菖笑了一会儿,才靠近了马戎耳语了起来。

“夫君是否回到丰安城每每夜里不得安睡?若说丰安城的锣鼓喧嚣,还不如塞外的风雪来的呼啸。而夫君也是这般身子不舒服,也便是医家常说的‘水土不服’。而那塞外的外部蛮子也便是如此。我估么着他们既然占了御西关,吃食不能是塞外病了的牛羊,便是御西关囤着的军粮了。而军粮多半干燥不易腐,势必会身子燥火难耐。而这时疫蔓延了这么多日却不见他们有何对策,应当是没有好的大夫给医治。那些牧民本就是乌合之众,群龙无首。给了方子让他们还乡去休养生息也就都俯首称臣息事宁人了。”

马戎看着这原本是惊马前花容失色的女子竟然能这样临危不乱,还此等冰雪聪明。在怀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了那印着金鹧鸪的诏书。感慨了一句“皇恩浩荡”。

待良辰再到,这大红的灯笼挂起之时已是一月之后。

这下大娘们更是要忙,马戎可不仅是迎亲这么简单了。还得添上弄璋之喜。这会儿皇帝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这回锦菖终算是进了好子弟的宗门,御西的心事了了,而女儿这个宝贝的心事儿也算是了了。还能坐等皇孙呱呱坠地。这轮喜事可是要好好操办。

那算命的先生给马家找了丰安城定好的地儿,风水正好。而马戎的“戎”字戾气太重,一时之间镇不住。便由皇帝御书一个“荣”字为他换上。这才算是十全十美。

这大红的大门上挂上马府。

马荣与锦菖就在里头等着孩子降世。

这一轮金戈铁马,算是圆满了。

PS:如果文中有任何宫廷仪制疏漏,请各位看官多多雅正。鄙人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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