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顿迅速地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他显然是个精灵，穿着一身耐磨的布衣和高筒靴——这是那些买不起甲胄的游侠们最常见的穿着——这些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布料提供了一定的防御能力，却远比最简单的皮甲还要轻便；圆圆的脸和那个小女孩有八分相似，乍一看看不出他的年龄——这也是不少精灵的特点之一；背着一柄长枪，挎着一张大弓，腰上还别了一把短剑，简直就是全副武装。虽然他和气地微笑着，但是他手里提着的还滴着血的野猪的脑袋却让人不得不对他提高警惕。
“小艾尔莎！”他蹲在两个孩子面前，对女孩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位小朋友是哪个村子里的？”
“爸爸！”女孩欢呼着跳起来：“我等你好久了！”
霍尔顿看着男人的眼睛，有些腼腆地站起来：“您……您好，我叫霍尔顿·考菲尔德，是一名路过这里的……吟游诗人。”男孩本来想说杂技团演员，然后想起自己已经没有一个杂技团了。
男人擦了擦小女孩嘴上的油脂，视线随即转到火堆上烤的那串鹿肉上：“小朋友，这是你做的吗？”
霍尔顿小心地点点头。男人取下烤串，闻了闻，笑道：“谢谢你款待我家女儿。”他放下烤肉，站起来行了一礼：“鄙人，艾斯特斯·绿瀑，如你所见，是附近村子里的猎人——我们村叫绿章村，离这里不远。”
男孩回了一礼：“艾斯特斯……先生，请问我应该如何离开这片森林，到达一个我能够表演的地方？”他指了指自己的手风琴：“没有演出的话，我就没有钱。”
艾斯特斯端详了他一下：“你也是精灵？你的父母呢？你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吗？”
“……是的，先生。”霍尔顿想了想：“先生，我应该是精灵。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师傅的杂技团里长大，前几天我的师傅突然……病逝了，”他有些结巴地说，生怕这个男人从他的话里面找出什么和邪教相关的东西：“我只好一个人到处演出，来挣一点路费。”
男人没有深究，显然是压根没想那么多：“哦，这么说的话，附近最近的村子就是我们了，从艾提亚到肯特两个郡之间散布着许多精灵村落。如果你想要表演的话，”他看了看男孩破旧的外袍：“不如先去我们村子里看一看。”他拉起艾尔莎的手：“我可以为你带路，小朋友。”这个叫做艾斯特斯的男人很友善，带着轻松的眼神看着霍尔顿。显然，他并不是一个严苛的人。霍尔顿见过很多同情的目光——在那些人得知他是孤儿的时候。有时，这种同情的眼神比明晃晃的鄙视还要令人难受。艾斯特斯却不同，他那淡茶色的瞳仁里面仿佛能包容所有局促和不安，让人一下子就能安静下来。
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的相处方式。
旁边的小女孩也提着她的短弓站了起来：“诗人哥哥要到我们家里去吗？太好了！”她欢呼一声：“这样就有歌听了！”
霍尔顿微笑起来——或许是这些天里面他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微笑——他拿起手风琴，唱起了那首精灵的战歌：
“苍翠之林战火纷燃，游侠拔剑越过长川。
他们度过滔滔大河，登上支撑苍穹的高山。
硫磺江水杀气漫漫，敌骑千群盘旋在天。”
黑暗之中光芒轻语，剑戟交鸣身化狂澜。
精灵勇士一马当先，其名是为拉斯封丹。
弓弦轻鸣发不落空，长枪熠熠群魔胆寒。
勇冠三军怒斩敌酋，功高绩伟荣膺封侯。
当此一战千军辟易，诗篇百载青史名留。……”
“《拉斯封·丹记？》”男人有些惊愕地看着霍尔顿：“你怎么会这首歌？”
“我师父教我的……”少年停下弹唱：“是我唱的不好吗？师傅说这首歌通常是精灵们用竖琴和长号演奏的，但是我没有那些乐器，只有手风琴……”
艾尔莎坐在旁边的地上，痴痴地听着歌，也不知道小女孩是真的听懂了那些严酷的词句，还是她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些音调很好听。
唱的岂止是好，简直是太好了。艾斯特斯看着自己泛着红光的双手，想。这样一首简单的歌，让他体内的斗气都活化了不少。吟游诗人的歌声是有魔力的，在大范围的战场上，他们对于士气和战力的提升甚至要超过大部分的祭司。
不过这孩子自己似乎没什么自觉的样子？
男人非常干脆地说：“不，孩子，你唱的太好听了！说实话，你的歌声至少能让我和我的同伴们增加半成的捕猎能力。”看着霍尔顿惊讶的眼神，艾斯特斯忍着笑说：“你是不是很缺钱？”
“……是……是的……”男孩嗫嚅着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要去哪里，但是团长——啊不师傅曾经告诉我不管去哪里都是要有钱的……”
“我雇你在我们村子里工作如何？”艾斯特斯亮出一片金叶子：“管吃管住，你自己表演得到的钱另算。如果你有兴趣，村里德鲁伊上的基础课你也可以旁听。”男人带着诱惑的眼神说：“只要每次我们狩猎大型猎物的时候，你可以跟着我们唱歌就行。”
霍尔顿咽了一口唾沫：这似乎没什么不好的，又是劳动所得——反正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先安顿下来也好；况且这个叔叔似乎也是不错的人，不像那些戏班主……他想着……
而且小艾尔莎似乎很喜欢这些歌，看着女孩亮闪闪的大眼睛，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艾斯特斯晃了晃手，霍尔顿抬起头来，没有接过金叶子，只是鞠了一躬：“谢谢您的收留，先生。那么，”他拉出一串音符：“您在前面带路，我一路唱回去吧——听艾尔莎说行走在乡间的吟游诗人都是这样的？”
男人很想说他们其实都只在进村的时候唱歌，不过看着两个孩子兴高采烈的表情，他忍俊不禁地揉了揉艾尔莎的头发。年轻的猎人收起钱：“好的，小朋友，我们回家。”
霍尔顿拉起手风琴，唱起胡萝卜最喜欢的那首欢快的舞曲。小女孩更开心了，一边跳着一边跟在两个人后面。太阳渐渐地升起来，明媚的秋日里，三个身影缓缓地走出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