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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入都(二)

见韩非已站在原地等候多时,众大臣都不敢再上前问话。那男子见许久没人答话,皱着眉抬起头,才看到韩非已挺着腰杆在那里站了许久。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韩非一番,突然放在手中的笔,道:“原来是司仪宣人上朝了,我没注意到。韩大人,我可是久仰大名。今日见到真人,当真比传言中更具风度。”

韩非不卑不亢地拱手施礼,朗声道:“臣韩非,拜见宰相大人。”

面前之人虽没有自我介绍,但只要是北魏的人,就一眼便能认出,此人便是当朝宰相白辰。此刻在这紫阳宫中,白辰便是那绝对的核心。虽说他只是坐在那看着不甚豪华的木椅上,但凭一人的气势,便稳稳压住在场的文武百官。

白辰笑了笑,将手边的奏折推到一旁,站起身来,道:“给众位介绍一下——当然,今日人还不齐,明日早朝时,会对文武百官宣布——这位便是新晋的左督察御史,韩非韩大人。韩大人本在青州做官,是我亲自写了调令,将他调到怀阳,担任督察御史。至于韩大人的职务是做什么的,想必也不用我多说。往各位以后,能精诚合作,共同为魏国出力。”

白辰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韩非身边。两人身高相仿,都是身材纤瘦修长的类型。这是韩非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当今北魏实质上权力最高的男人,细细看去,白辰虽风度翩翩,行事自如大气,可面容称得上眉清目秀,竟算得上是个美人。如此柔和的面容,韩非很难将他与那个心狠手辣地夺权登上宰相之位的人联系在一起。

白辰同样也在观察韩非,可两人面上都带着一团和气的笑容,不露声色。良久,白辰道:“韩大人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韩非道:“秉丞相,臣还有一事请教:圣上不在朝中,可是龙体抱恙?”

白辰一愣,方才发觉韩非话中带刺。宰相权力虽大,可无论如何都不该凌驾于皇帝之上。但看现在紫阳宫中的景况,全然便是白辰一人大权独揽,左右朝政。

韩非此言一出,下面便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谁都没有想到,新来的这个年纪轻轻的左督察御史,在上任的第一天,就胆敢如此与白辰叫板。

白辰却一笑带过,“韩大人心系圣上龙体,我颇感敬佩。圣上龙体抱恙,已不是什么密事。韩大人若急于面见圣上,改日我可安排。现在圣上将朝政大权全权委托给我,韩大人可有什么疑问?”

白辰的政治手腕,百官心中都各自有数。一个人不论对白辰有没有价值,白辰明面上都不会撕破脸皮,可暗地之中,不知有多少不服白辰的大员,在不知不觉中一个个消失。有的惨死狱中,有的干脆主动辞呈,然后在归家的途中不明不白地被暗杀。谁都不知道白辰究竟使了什么手段,也没人能抓住白辰任何的把柄。所以像韩非这般敢在朝堂上公然顶撞白辰的愣头青,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了。

见宰相并未动怒,韩非在心中暗自记下。随即摆上一副无知无畏的笑容,道:“臣若说错了什么话,还请宰相大人见谅。臣再无其他疑问,均听宰相大人吩咐。”

旁边的官员似乎都暗自松了口气。白辰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此最好。今日天晚,我还有这么多公务要处理。韩大人远道而来,我就不多留你。明日去吏部报道,然后再来宰相府见我。”

“谨遵宰相大人吩咐,臣告退。”韩非拱手行礼。白辰似乎对这次会面颇为满意,摆了摆手,转身便回他那把椅子上坐着。

韩非转过身去,只见尚还在场的文武官员,都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自己。韩非顿觉一阵莫名的自豪,腰杆也挺得笔直,昂首阔步地走出紫阳宫。

走出宫门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十分燥热,便伸手撩了撩衣衫。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浸得湿透。他立在门口,思索了好一阵,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明明与白辰对峙时,自己气势丝毫不落下风。可一出宫门,却好像心头一块大石卸下一般,无形的压力顿时消散。

难道说,他真的对白辰……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一定是第一次上朝,被那些呈上奏折的官员们的阵势给吓住了,绝不是因为白辰的原因。毕竟据他所知,在当今圣上还把持朝政坚持上朝时,紫阳宫从不可能工作到如此之晚。这般尽忠职守的官员,大概都是白辰这些年栽培和淘汰出来的。如此说来,这白辰也的确是励精图治,不枉他的名声。

韩非深深地吸气。夜晚的空气竟是如此的美好清新。他环视一圈,寻找一直等着他的韦青的身影,却发现在韦青身边,还站着两个身着朝服的人。见他从宫内走出,韦青赶忙伸手一指。那两个官员似乎比韦青还要殷切,快步走到韩非面前,韦青面带尴尬,也连忙跟上来。

其中一人身长八尺,腰围估计也有八尺。膀大腰圆,肥头大耳,眼睛细成了一条缝,再加上此人满面堆笑,那眼睛几乎被挤进脸上的肥肉中,韩非很好奇此人是如何视物的。

另一人倒是身材瘦长,比韩非还要再高上半头,是个面相普通的年轻人。看年纪,应该比韩非大不了几岁。两人走到韩非面前,那胖子伸出一双肥厚的大手,紧紧攥住韩非的手,笑道:“韩大人,韩大人,真是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在下三生有幸啊!”

这胖子身上不知喷了何种香料,还混杂着隐约的体臭,变成种令韩非作呕的味道。他下意识地想抽出自己的手,可那胖子一双蒲扇大的手却如铁钳一般,牢牢将韩非的手攥在手中不放开。

韩非强笑着,使劲对一旁的韦青使眼色。韦青赶忙介绍道:“给两位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新晋左督察御史韩非韩大人。韩大人,这位是户部尚书金进,这位是刑部左侍郎彭林。”

那胖子便是户部尚书金进,此人真是人如其名,金进金进,意思便是财源广进,看此人面相,想必平日里捞的油水已经把他的肚皮都要塞满。另一个与韩非年纪相仿的人自然就是刑部左侍郎彭林。

韩非不知这两人为何刻意在宫外等着,便道:“见过二位大人。这么晚的时间,两位大人不辞辛苦在殿外等候,可有什么吩咐?”

名叫金进的胖子呵呵一笑,这才松开韩非的手。韩非只觉双手火辣辣地痛,当真佩服这胖子的掌力。金进搓着手道:“韩大人误会了。我二人没什么吩咐,就是想跟韩大人交个朋友。韩大人年纪轻轻,便官居左督察御史,从今往后,咱们公务上多有交集,还要指望韩大人多照顾照顾。今日听说韩大人第一次上朝,我二人便在此等候,希望能和韩大人交个朋友。”

算你识相。韩非在心中暗想。在青州做官时,他也见识过官员之间的拉帮结派。可似金进这般明目张胆的,却又的确不多见。

见韩非不言语,旁边的彭林也跟着道:“韩大人若不嫌弃,我跟金大人已经备好了车马,凤缘楼上已备好一桌酒菜。今晚便当给韩大人接风。韩大人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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