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这一大群人，蔷薇不好说太多，向虎娲使了个颜色，虎娲便让随从们出去等候。沙曼殊看见她皮肉之间，隐约有光泽透现出来，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捻出一块，莹润的碎片沾着残血，可以想象出她曾遭受怎样的酷刑。
“这是东海水沫玉，青龙族人常用来雕刻神像。”沙曼殊举着碎片，对着帐帘方向，帐帘缝隙透出来的阳光被碎片折射，散发出七彩光芒。
“跟东海王族有关。”蔷薇省略了一系列的思考，直接说出她认为最合理的解释。
虎娲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们到底在琢磨什么。
“虎娲，这个事情说起来很复杂。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最忠诚的支持者，我相信你，尊重你，倚仗你！”蔷薇突然转向虎娲，非常恳切地说。
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这是第一次。
在草原上统领一个大部落，虎娲身为年长老酋王，什么风雨没有见过，身上每一道皱纹和伤痕都是见证。她当年选择支持蔷薇，是觉得这个姑娘有非凡的智慧和勇气，她那么骄傲，从不向任何一个人屈服。虎娲猛然听到她讲这样的话，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蔷薇，我的女王，虎娲永远是你最忠诚的战士！”她单膝跪下，宣誓自己的忠诚。
蔷薇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说：“我将要暂时离开王城一段时间，这里的事情，由萨仁嬷嬷代管。而你，负责保卫王城。”
“你去哪里？”虎娲下意识脱口而出。
望着虎娲灰色的发髻，蔷薇停顿了一下，带着几分惆怅，却又不容置疑地语气说：“癸虎，我要灭了癸虎部落。”
“我们所有部落一起出征，没有打不服的，您不需要亲自去。”虎娲说。
蔷薇知道，所有站在她身边的酋王，都会这么劝她，她们的话，也未必是错的。
“癸虎部敢公然劫掠腾蛇，远远超出了一个男人部落的限度，他根本不畏惧我们征讨，说明他的实力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如果，我们所有部落去打，最后大败而归，草原的明天，将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敢想！我不能毁掉所有人的安宁生活。”蔷薇终于说出她不愿贸然出兵的真正原因，在卓妲前来王城求援的时候，她就已经考虑到这一层。纵然其他部落各有各的算盘，但这些算盘背后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想，蔷薇早看透了。
大家想安稳生活，谁都没错。
她是女王，是草原上拥有最大权利的人，肩负着保护所有人的职责。
“您打算怎么去？”虎娲也很清楚，她没办法反驳蔷薇的话，事实就是这样。
“大烟罗掌管的飞燕草部落，离癸虎部最近。我已经派人跟大烟罗商量过，由其他部落出马匹、草料、铁甲、兵器及钱，大烟罗出人。时机合适的时候，踏平癸虎部。”蔷薇将虎娲扶起，握着她的手，胸有成竹地说。
沙曼殊一边将担架上女人身上的水沫玉碎片取出来，一边静静听着，虽然她有很多想说的话，但现在什么都不打算说。
“大烟罗怎么会答应？”虎娲特别了解大烟罗这个人，精明吝啬得如同没有羽毛的公鸡，任何人休想从她那里占到一丁点儿便宜，但是别处有便宜，她一定要占到。
“她既然臣服于我，要她听我的，就必须听。”蔷薇的这个解释，说了等于没说。
虎娲自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蔷薇是女王，其他人摆不平大烟罗，不代表蔷薇不能。
“你放心吧，癸虎部一千多男人，我会杀得一个都不剩。冒犯女人，绝对不能宽恕。”蔷薇说得很决绝，这种事开了头，对女王是莫大的侮辱。将来，会有更多男人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挑战女王的权威。
“我的女王，您放心，我和萨仁一定在这里等你们归来！我们会准备盛大的篝火晚会，让所有人一齐到王城庆祝胜利。”虎娲激昂地说，脸上的青筋有些明显。
萦绕在蔷薇心头的，是无尽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可她并没有时间为自己哀伤。
“这好像，是伏羲……但，不是按照伏羲大神来雕刻的……”沙曼殊将水沫玉碎片大致拼出了一个雏形。
“什么意思？”蔷薇感觉有些不对劲。
“东海那边有一种习俗，会把情郎的样貌雕成伏羲像，祈求情郎出海平安归来。这应该，是她的情郎。”沙曼殊盯着地上泛着红色的水沫玉碎片，犹豫地说。
虎娲依然不解，盯着蔷薇看，蔷薇没说话。
“要不要，救她？”沙曼殊终于问。
这个女人身上无疑藏着秘密，她有可能是草原的敌人，但也有可能只是个可怜的牺牲品。
“救她要多久？多大把握救活？”蔷薇心里有了主意。
“她受的伤，表面上很重，只是皮肉伤很重，神脉尽断，但脏腑骨骼完好，用白骨草敷上七天就差不多。不过，她夺舍的身体肯定保不住，恢复到能走，最多半个月。”沙曼殊收起地上的水沫玉碎片，回答道。
“救活吧，在我们的地盘上，她一个没有神脉的玄武人，我们想杀就杀，想留就留。希望不是个废物，能对我们有用。”蔷薇瞥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苍云豹从帐帘外走来，豹眼炯炯有神，发出一声长啸，仿佛是怒吼，仿佛是呐喊，仿佛是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