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挠了挠后脑勺，视线落在朱织云背后的藤椅花纹上，他轻轻点头，“是，我也没想到他会跑进来，就没准备礼物，匆匆忙忙就进来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名堂，但有什么歪点子可别算到林子来。”烟雾后朱织云的小眼睛眯得更小了。
“我知道，这次是失算了。”郝仁像个犯错后被训斥的孩子，急忙认错，“我知道你想过得清静些，你看我今年还是第一次来……”
郝仁忽地住了嘴，心想原来开年时没来拜年，当时好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忘了买茶叶和烟草的借口，所以才没来。以前还是朱织云趾高气扬地让自己称呼她为姐，现在坐在面前的女人完全没了那股活泼的劲头，那双眼睛越来越像一把吹毛断发的利刃，把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刺进了坟墓。
恰好在此时，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姑娘，我们来玩点别的怎么样？对，你起身，然后趴着……对，就是这样，有什么可害羞的，这样可刺激了……怎么样？顶到底的感觉很舒服吧……来，你也扭腰，会跟舒、噢……棒极了……”
许久，朱织云才开口，“知道就好。”
郝仁缄口不语，话题很尴尬地停止了。
郑义总觉得这俩“姐弟”的聊天进程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来，先前聊的都是些有的没的，气氛还挺好，但话锋一转到车夫上，他就觉得出问题了，郝仁这边没问题，倒是朱织云那边明显多了一些怨气，就好像别人要抢她的玩具，她不仅不开心，甚至打算动粗来保护。
“那我就直说了。”郑义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扣在膝盖上，“我们来，是要把他带走。”
这一路走来，郑义心里有了不少想法，来到这里时，又有了许多想法，他一时还理不清，只有一些好似串在了一起，虽然与此事无关，但并不是无关紧要。他觉得郝仁可能刻意隐藏了“朱织云是妖族”这一点。
郑义与朱织云是第一次见，他对朱织云没有多余的好感，只是站在了“稍微知情的旁观者”这个位置上去想问题，他觉得毕竟人妖殊途，那么朱织云对郝仁的态度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都是好事，再者，正因为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理由”，所以还是长话短说较好。
让郝仁这么磨磨蹭蹭下去，反而会出现难以预知的情况，更会使这场交涉向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
“那五颜六色的透明石头不要了？”朱织云不假思索地回复。
“要。”郑义没猜错，朱织云“不舍得”车夫这个玩具。
“石头在水井旁，你们可以拿走。”朱织云冷冷地说，“人不行。”
本该在屋内的麻袋此刻正躺在水井边上，就像一袋准备要倒出来清洗的地瓜被随意的放置。
“这很重要。”郑义说。
“跟我无关。”朱织云说。
“尸体也行。”郑义说。
“一把头发倒是可以。”朱织云说。
“这关系我们的生死存亡。”郑义说，“没有这个男人，山坳里的百来人就得搬到别处，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逃过血光之灾。”
郝仁感觉有些难受，这不该是一场双方讨价还价的交易，心平气和地说出自己的所需所求不就好了吗？
“你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嫌你们在山里碍事呢。”朱织云轻笑。
“当然有关系。”郑义说得理直气壮，看朱织云的脸上隐隐有愠色，他一一道来，“你看，你成天都窝在这林子里也不出门，锅碗瓢盆都是郝仁给你送的，茶叶是郝仁买的，烟草是郝仁买的，连你的烟杆子和身上这身衣裳都是郝仁给你物色的。”
郑义指向院子里的那条红肚兜，“这也是郝仁买的。”
朱织云没急着说话，等着郑义说下去。
郝仁愣了，采购物资这一项基本是自个和老李头那几个老奸商在捣鼓，郑义根本没经手过，他怎么知道是自己买的，自己是偷偷去买的，老李头都不知道。
郑义继续说，“我们搬走了，谁给你送东西？你上哪找这么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弟弟’？难道你指望屋里头那个狗官给你跑腿？他成天都色眯眯地视奸你你也受得了？且不说这车夫能不能调教成一条好狗，就说回郝仁，这蠢东西就是死心眼，也不会管那么多，该做什么他还是会做，难不成你想他每年花上一两个月时间来给你送衣物送工具送茶叶烟草？你过得舒服了，他累得半死。”
朱织云刚想开口，郑义又继续说，“我再退一步说，郝仁累死累活是他乐意，你也没强求，这没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是贱出来的，但是，但是！”
说到这里，郝仁和朱织云一同拉下了脸，这说的到底是哪跟哪。
郑义敲了敲茶桌，“我们要是没了这男人解决问题，指不定你想到郝仁坟前上一炷香、插两蜡烛、摆上水果摆上鸡鸭摆上扣肉都做不到，别说找不到坟除草了，有没有墓碑都得另说，怕是到时候连坟头都没一个，连坟头草都用不着除了。”
郝仁一直觉得郑义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挺正经的，没想到这嘴巴里也能像算命的骗子一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不过郑义说的这些话他听着觉得舒坦多了。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嘴角弯了起来，他抬起头去看朱织云，嘴角立刻就差没沉到下巴上，朱织云现在的表情可怕极了，那是一副用满头青筋来形容都极为恰当的表情——虽然并没有青筋冒出素白洁净的脸，但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不开心”而已。
那是想要人命的表情。
郑义指向郝仁，郝仁正给他使眼色，他没在意，“一个既养眼又关心‘姐姐’的‘弟弟’，虽然傻乎乎的，但听话啊。”
他又指向传出淫话的屋子，“一个又肥又腻还满脑子精虫的大叔，除了想换着花样往你身子里播种还吃得多，去挖个竹笋指不定能把自己的脚趾头挖出来。”
郑义摊开手，“你选哪个？这不是很明显吗？”
郑义直视着朱织云，即使朱织云已经满面冰霜，一副快要爆炸的样子，他也没有挪开视线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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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恢复每日单更了，双更真的吃不消，而且流分还是那个样，蓝瘦。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