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课下课后，李阳赶紧来到了王祥的座位旁，见他的前桌出了教室门，他一屁股坐在还没凉透的板凳上。像提审犯人一样，李阳严肃地发问:
“你脑袋抽了？当宣传委员？这是嫌弃我这个升斗小民，要走上仕途啊？”
好吧这个提问一点也不严肃，这也不能怪李阳，主要是王祥的决定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诶嘿，脑袋一热。”王祥摊开手，“闲着也是闲着。”
“高三了兄弟，高三怎么会闲？真是吃错药了。”李阳叹道。
“人家非要往火坑里跳，你有什么办法。”
在一旁稳坐钓鱼台，啃着苹果补充维C的蔡菲菲插了句话，“不过我也好奇，明明王祥没什么集体荣誉概念，宣传委员也什么好处都带不来，怎么还答应了呢？”
“要你管。”王祥递上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切。”
话不投机半句多，蔡菲菲甩了个脸色，离开了座位。
李阳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哭笑不得地问王祥:
“你跟蔡菲菲有仇啊。其实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怎么看都是件没理由的事。”
“这世上没理由的事还少了吗？”王祥反问，“行了行了，你个草民就不要跟我这个委员讨论这个。”
“得，草民告退，恶补必修二单词去。”
蔡菲菲走了，李阳走了，王祥靠在后面的桌子上，转过头端详出到一半的黑板报。今天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恣意，满地流金。黑板前仿佛还留着昨晚的痕迹，光影里交织出画画的少女。
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理由的事情，只是理由往往难以启齿，不为人所知。
他看向谭露，她依旧是那样的缄默，并不因为自己赶走了“闲杂人等”而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难道，自己也属于闲杂人等？
这个想法一出现，王祥当即变了脸色。他紧张兮兮地凑近女孩，低声问:
“我是不是有点烦啊。”
“没。”
靠，惜字如金。
“我是不是不应该当宣传委员啊。”
“随你。”
随你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做得对还是做得错？会因为这件事喜欢我或者讨厌我吗？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继续出黑板报吗？我缺个帮手。”
话一出口，王祥顷刻间冷静了下来。人家是好学生，学习认真积极，现在高三了，要考大学了，距离高考仅剩二百多天，哪会有自己这么闲？昨晚能帮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还要耽误别人时间？
他转而开口:
“要是不愿意……”
“可以。”
“啊？”王祥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可以。”
谭露重复了一遍。
“谢谢，谢谢……”王祥狂喜，他说不出漂亮的话，只能用匮乏的语言来表达内心的激动。
“没什么。”
谭露只动容了一瞬，又恢复到万年不变的冷漠。只是细细揣摩，这次的冷漠竟是有些……装模作样的感觉。
☆☆☆
“王祥你怎么这么拖？你知不知道我上次因为午夜十二点半回家，差点没我妈打死。”李阳暴躁地站在黑板下，催促着王祥。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王祥随口搪塞一句。
板报明天就要检查了，王祥和谭露只能加班加点绘制。以“金色秋季，书香年华”为主题的黑板报评选组由校长亲自带队，明里暗里的，各个班级对这次评选都非常重视。新官上任的王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从丝毫不感兴趣到一心扑在上面，转变只是一晚。习惯等王祥一起回家的李阳只能继续留下来自习，一边自习一边和王祥扯淡，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嫌弃。
“你说你非要自找麻烦干什么……我们班本来就不擅长这个，就连班主任都没抱什么期望。”李阳坐在桌上，他长叹一声，“你还非拉上谭露。这么晚回家，她一个女孩子安全吗？”
“习惯了。”
谭露轻声说。
“哎。我发现谭露同学白天跟晚上不太一样。”李阳来了精神，“晚上明显比白天活泼。”
“咳咳咳！”
王祥剧烈咳嗽了起来，像是吸入了大量粉笔灰，又像是在通过咳嗽声强行打断什么话题。李阳大笑一声，在住校女生们嫌弃的目光中跳下桌子，到另一边看书去了。
教室重归寂静，王祥终于有机会把余光留给绘画的少女。
这就是他一切反常行为的原因。他，贪恋这时的感觉，贪恋她握住粉笔，认真勾勒的模样，动人心魄。
时光时光慢些吧，慢些吧。他在心里说。
我愿意多出几期黑板报。
“谭露。”
“嗯？”
“你……画画真好看。”王祥咧开嘴，笑得灿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