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连几天，李阳都没有和赵雨晴说上话。
女孩似乎是故意躲避他似的，要么在课间趴在桌子上沉睡，要么在各种集体活动中失联，就连放学她也是提起书包就走，不给李阳截住她说话的机会。
其实，若换了平常，李阳总能拦住赵雨晴问个究竟，但是，沉重的学业压力让他已经筋疲力尽，当每天从七八套卷子的摧残中抬起头时，别说赵雨晴，就连王祥他都没有在路上与之攀谈鬼扯的精力了。
也正是因此，他失去了身边最大的八卦来源，错过了很多本可以很早发现的事。
……
三月末的一个周六，像牛皮筋一样被紧绷了一周的高三七班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喘息机会。尽管一周只放半天假，但这半天假也是学生们辛劳一周的唯一盼头。
就连老师们也在上课时，不由自主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在这一天，各科老师心照不宣地不发新卷子，而是对于过往的错题进行集中评讲。像数学课和英语课李阳会强迫自己认真听，其他的课程上，李阳实在不想去费脑筋了，他便趴在试卷上出神。
其他两个同桌认真在书上写着什么，站在前面的语文老师拖长了音调讲文言文翻译，讲“之”到底包含了前文的什么意思，他随机点的同学正捧着卷子，抑扬顿挫地读着自己狗屁不通的翻译——李阳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他再次想到了赵雨晴。
女孩就坐在他的后方，他下意识偏过头去，眼角余光里，赵雨晴低着头，咬着嘴唇盯着面前摊开的试卷。
试卷上除了黑色墨迹涂抹的寥寥几句回答，老师例行公事的“已阅”之外，再没有别的痕迹。
赵雨晴当然没有听讲，她就这么盯着试卷看啊，看啊，仿佛试卷上有漩涡，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吞噬了一样。
她……难道学习学傻了？
这是李阳的下意识反应。
无论如何，这姑娘有问题，有大问题。
李阳悄无声息地从抽屉里拽出草稿本，翻到空白一页，在上面歪歪扭扭写下了一句话：
雨晴你怎么了，感觉你不太对劲，最近也没有怎么跟我说过话。
他瞄了一眼语文老师，语文老师正指出回答问题的同学翻译里的错误，眼镜随着面部肌肉的抖动上下起伏，他屏住呼吸，把草稿本放到了赵雨晴的桌上。
等待回复。
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李阳终于有了纸张在戳自己的感受，他把手别在背后，手指攀到桌子上，把草稿本夹了过来。
迫不及待地翻开那一页，待看清了上面的字迹后，李阳愣住了。
“我没事”
没事？没事你故意躲着我？
没事你这幅了无生趣的模样……
语文老师走下了讲台，李阳生生抑制住了往后询问赵雨晴的冲动。
草稿纸被他胡乱地塞进抽屉，动作颇大引得周围人侧目，就连语文老师也往这边多看了一眼，可能是想到李阳平时的语文成绩不错，他又很快转过头去。
于是，接下来半节课，李阳都在心里翻江倒海着，思索下课后如何找赵雨晴。
他倒也没有气愤或者埋怨女孩的淡漠，但多少存了点幽怨在心里。
对，就是幽怨，在搜肠刮肚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后，李阳不太情愿地用了这个词做总结。
在少年焦急的盼望中，下课铃声终于悠哉悠哉地响起，伴着语文老师沉重的步伐，和学生们若有若无地吐气声，整个教室终于一点一点地恢复了生气。
而李阳，也终于逮到了机会，一边努力装出幅满不在乎的表情，一边回过头，敲了敲赵雨晴的桌子：
“雨晴，你怎么了……咦？”
女孩的眼泪像断线珍珠般，划过脸颊，啪嗒啪嗒落在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试卷上，和墨水混合在一起，沿着纤维肆意舒展，蔓延如墨花。
“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说啥啊……”
最怕女孩哭。李阳慌了神，他环顾四周，狼狈地从还在睡觉的丁艺的桌子上拽来一张面巾纸，怕赵雨晴不够用，又赶紧抽了几张。
赵雨晴没有接纸，揉出褶皱的纸在微风中无力地舒展，看的李阳抓耳挠腮，就差亲自上阵给女孩擦眼泪了——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的。他清楚知道自己的位置，也知道此刻还有很多人在看着他。
李阳咬咬牙，他低声对坐在外侧的黄旭说：
“黄旭，麻烦让一下，让我出去，赵雨晴情况不稳定，我带她出去缓缓。”
作为一枚阔少，黄旭在和李阳做同桌之前，两人不在一个圈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一学期也说不上几句话。但做了同桌后，朝夕相处，渐渐熟络后，黄旭也会和李阳开一些小玩笑。
看到李阳紧张的表情，黄旭突然想起，在赵雨晴和曹安谈恋爱之前，明明李阳才是赵雨晴经年累月的八卦对象，是大热的民间cp的。
他便嘿嘿一笑：“怎么，李阳，你要带赵雨晴约会啊？终于打算负责任了？”
“约你个头！”
李阳顿时急眼了，嗓门也不由自主提高，黄旭倒也不着急，反倒是激起了他的兴致，尽管李阳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一样。
这时候，一直昏昏欲睡的丁艺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李阳，又看了看赵雨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干脆地把桌面上的书，文具盒，水杯等东西搬到了地上，对李阳说：
“李阳，从我桌子上走。”
“啊？”
李阳有些发懵，丁艺则侧着脸微笑，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就是翻过来啊，不会翻不过来吧？”
当然能。
其实下晚自习后，别说桌子，讲台我都翻过。
少年也不客气，手脚并用从丁艺的桌子上翻出，还不忘抽了张纸擦了擦脚印，对站在一旁淡定喝水的丁艺说了声谢谢。
黄旭瞪大了眼睛，然后鼓起了掌：
“兄弟，我可没说不让你啊！刚刚已经准备挪屁股起身了！不过你这桌子翻的实在是漂亮，一看就是老手……”
李阳翻了个白眼，没兴趣和黄旭争论这些，他利落地坐在了丁艺的位置上，伸出手，想碰碰赵雨晴，又不敢动。
仿佛她是一件精致的瓷器。
李阳愈发肯定赵雨晴是遇到什么事了，因为她明明是非常渴望学习的，学习几乎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而如今，她几乎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甚至更严重。
第一次，李阳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赵雨晴。
他求助性地看向丁艺，丁艺也明白他的苦恼，却只是摊摊手——别开玩笑了，赵雨晴没有朋友，或者说，现在的她不会感兴趣和新的女生交朋友。
即使有那么丝丝兴趣，也不会真的交心。
李阳急地麻了爪，这时候，注意到这边动静很久，已经默默围观了半天的鲍家强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李阳，话说前两天，我好像听曹安在传，说赵雨晴害死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