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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入办公室，王祥就看见了站在阚文正位置旁，那个单薄的身影。
孤独地留在寂静里，似一幅不忍打破的画。
她憔悴了，他一眼便能看出。
能看见她并不难，只是看见了以后，却什么都做不了。
当听到有人声时，女孩抬起头，看到王祥的那一霎，眼神分明清亮，噙着泪，也闪着光。
她本身就很瘦，此刻的她更像一沓铺叠在风中的纸，也许下一秒便会被风彻底吹散。
或遍地飞花，或皑雪埋音。
办公室里空空荡荡，除了惨白的灯光，只有前前后后这几个人，或许是阚老师为了照顾他们的隐私，特意把留守的老师们劝去了别处。
见四下无人，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可以尽情喷发，谭妈妈上前几步，伴着哒哒哒的声音走到王祥面前。
看着王祥的脸，她冷笑一声，牙尖嘴利地嘲讽道:
“长得也不怎么样么，怎么就把我们家女儿的魂给拐走了。”
王祥一怔，他没有想到，谭妈妈居然会先拿自己的长相开刀。
他不知道这是泼妇骂街的惯用套路，在他看来，对方是谭露的母亲，至少也应该尊重一下女儿的心上人才对。
作为和事佬，阚文正咳嗽了一嗓子:
“那个，谭妈妈，今天我把你们叫来，主要是为了……”
“阚老师，您现在一边歇着，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今天就是来教训这个小子的。”
谭妈妈似乎上了头，就连班主任的面子也不想给，她继续攻击着王祥:
“你有几斤几两，知道我们家谭露什么地位，什么质量吗？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天天不干正事，整天出去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说，是不是想玩弄我们家露露感情？”
怎么会是玩弄呢？我对谭露的感情天地可鉴！
王祥几乎要炸毛了。但对面是长辈，是谭露的母亲，他只能牢记忍字诀，张口结舌地反驳:
“我是真的……”
“拉倒吧，你要是真喜欢她，就不会天天想着约她出去玩，就不会想着浪费她的时间帮你补习，帮你出黑板报，出去看星星，在操场上亲嘴……哦对，亲嘴，那天晚上要不是高主任拦得快，谁知道你要对露露干什么？”
谭妈妈的话似一阵连珠炮，把王祥轰炸的不知所措。他很想反驳，可对方说的所有的都是事实，找不到任何可以打断她的地方。最后，少年依旧笨嘴拙舌:
“我会对她负责任……”
“呦，你拿什么负责任？”
谭妈妈冷笑一声，更来了火气，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我来帮你想想……是全班倒数的学习成绩？是逃课打游戏去网吧？是跟小混混喝酒唱歌打台球？是文不成武不就，考不上大学的社会渣滓？”
她蹦到谭露身边，伸出一只手指，上上下下指着女孩，望向王祥，继续她的尖酸刻薄:
“我们家谭露品学兼优，可是能上重本的女孩，从小就接受优质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拿过多少三好，多少市奖省奖啊。她未来是人上人，社会精英，是你无法靠近的，懂吗？即使是现在，我是贸易公司的领导，她爸爸是大学教授，你们家呢，父母都是工人，都是蓝领，工厂里卖体力的，你拿什么跟我们家露露配？你一没前途而没家境，你拿什么配？”
遭受这样的羞辱，王祥握紧了双拳，脸庞涨红，像煮熟了的螃蟹。他的胸口压抑到几乎要爆炸，却什么也无法反驳，曾构思好的那些道理，保证一句也说不出口——
谭妈妈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每一条都是对的，自己没资格，根本配不上谭露，她是天鹅，自己是癞蛤蟆，天鹅不属于癞蛤蟆，不……不……
不！
突然，他感受到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抚在自己被气得发颤的肩膀上。不用回头，凭借这熟悉的触感，他知道这是父亲的手。
父亲走到前面，站到了他的身前。
他能看到父亲虽不昂贵，却干净整洁的衣服，看到父亲黑发里那几根突出的银丝，看见他脸上的斑，微拧的眉头，交错的皱纹，还有深陷的眼窝。
母亲也迎了上来，她站在王祥身边，用温柔的眼神，给予他最无声，也最持久的鼓励。
王祥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离父亲母亲这么近了。
他鼻头一酸，突然很想哭。
原来自己根本没有长大，自己只是忘记了父母太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