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十分有颜色地将那蓝田碧玉送到了皇帝的手里,皇帝握住蓝田碧玉的那一瞬间,只觉得通身舒畅。
是个好宝贝。
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笑容满面地道:“来人,赏。”
自魏国之后,各个国家的人也均送上罕见的至宝,就连明月国的人,都送上了最为宝贵的江山锦绣图。
此图以蓝色蜡染为底,随后辅以苗族特有的刺绣技术,总共长七米,宽两米,描绘了齐国的盛世繁华。
皇帝脸上笑容不减,心情甚好,大肆赞赏了明月国。
萨丽莎看不惯明月心鼻孔朝天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亲手送上一卷地图,恭敬上前道:“皇上,此乃我西域城池地图,我西域愿归降齐国,做齐国的附庸国。”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各国的使节还在为刚才送出的至宝沾沾自喜,下一刻就被西域的人吓到了。
这西域人,也太大手笔了吧,竟然将自己的国家都送出去了。
“皇上,可否允许我上前为您讲解。”萨丽莎扭着纤细的腰肢,摇曳着臀部慢慢走近,整个人就像是一朵软弱无力的菟丝花。
皇帝点头同意。
皇后指甲都快掐断了,但是丝毫阻止不了喜爱美色的皇帝,她脸色变了又变,愤怒着找了个借口离开。
萨丽莎捧着卷轴,放在皇帝的面前,一双软若葇荑的手慢慢地将卷轴打开,饱满的胸脯因为裹胸的短小而露出一条深沟。
宴会上十分的安静,偶尔响起一声咕咚的吞咽声,让这些跟着来狩猎的闺中小姐们羞红了脸,掩面不敢去看。
赤颜古怪地看着萨丽莎,总觉得这一幕,似乎在哪里看过一样。
“皇上,您看,这乃是我西域的地图,这里,是我西域的最南端,乃是婆罗门,这里,是波斯,这里,正是我所在的地方,乃是……”
她手指划过一个又一个地方,皇帝看着那些城池,头稍稍探过去,正是这时,萨丽莎忽然脸色一变,抽出一把匕首,朝着皇帝就刺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赤颜脑海之中闪过几个大字:图穷而匕首现!
而也就是这时,原本的西域使者,抽出隐藏的匕首,飞快地割断了侍卫的喉咙。
眨眼之间,就有三个侍卫倒下。
皇帝下意识地避开,匕首割掉他的一截袖袍,他脸色大变,一把凳子就朝着萨丽莎砸过去。
萨丽莎下意识地躲过,给了他一个空隙,而也就是这时,太子反应迅速地提起长剑,一脚踹翻了桌子,想要上前帮忙。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萨丽莎握着匕首已经追赶上了皇帝,面色狰狞地朝他狠狠刺去:“狗皇帝,害我子民,你去死吧。”
周围的带刀侍卫迅速地围拢了上去,赤颜下意识地看了麟王一眼,见他竟然出手阻止了西域的人,她下意识地抽起桌上的杯子就朝着萨丽莎砸去。
赤颜砸东西的准头,和射箭的准头差不多,几乎是百发百中。
杯子命中萨丽莎的脑袋,让她停顿了一瞬。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太子拿着长剑对着萨丽莎就砍了过去。
而赤颜,也反极快地当到了皇帝的面前。
周围的人乱成一团,嘈杂的声音,恶劣的踩踏,胆小一点的,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眼看着萨丽莎节节败退,赤颜生怕再出什么大的意外,抢过一边侍卫的长剑,轰的一声劈在桌子上,怒声道:“谁要是再敢吵,本郡主今日就像砍这桌子一样,砍了他的脑袋!”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周围的人被吓得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样子很是滑稽。
“罪人已经伏诛,还请诸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拿着长剑扫视过周围的人,剑尖从一个人的脖子上,划到另一个的脖子上。
恰巧这时,麟王一脚踩在一个西域人的脑袋上,应和道:“郡主说得极是,还不回位置上去?”
虽然脸上没了那几道疤痕,但是麟王身上的杀气却并没有消减半分,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一个比一个有气势,一个比一个狠辣,周围的人就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苍白着或是涨红着脸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萨丽莎看着自己的几个侍卫都倒在地上,知道大势已去,她一步步地往后退去,眼角忽然扫到一个孩子。
瞬间,她足尖一转,虚晃一下,就将那小孩儿抓到了身前,锋利的匕首紧贴在小孩儿的脖子上。
太子本来正想出手,但是在看到那小孩儿的样子的时候,却愣住了。
“皇兄,皇兄……”卫央惊恐地看着太子,脸色惨白,被吓得哇哇大叫。
皇帝脸色难看,眼中翻腾着黑沉沉的憎恶和阴骘,像是一把把的刀子,恨不得将萨丽莎千刀万剐。
他要把她千刀万剐!
萨丽莎警惕地看着他们,扯着卫央往后退了两步,冷冷威胁:“我知道他是你们齐国的皇子,不想要他死的话,就放我走。”
太子捏着剑柄,冷笑:“我怎么能相信你,万一你们不信守诺言怎么办?”
“你没有选择,现在,你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放我走,否则,我就算是死,也要带着他一起……”萨丽莎停顿了片刻,眼神嘲讽,“你放心,我们西域人,一向说到做到,不像你们齐国皇帝,两面三刀,阴险卑鄙。”
她几乎忍不住破口大骂,但是为了不激怒这些人,她忍住了。
太子摇摆不定地看着她,神色犹豫。
一个是刺杀父皇的刺客,一个是他的弟弟,他长叹一声,道:“来人,去准备一匹马……”
咻——恰巧是这个时候,一支羽箭从后面射出,狠狠扎进萨丽莎的胸膛。
疼痛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胸膛,泂泂的鲜血正从那里冒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像是盛开的罂粟一样惑人。
她拿着匕首的手下意识地一紧,悲哀地看了一眼吓得脸色惨白的卫央。
萨丽莎笑着放开了匕首,随着乒乓一声兵器落地的声音,她整个人也砸在了地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子民啊,她未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反而给他们带去了灾难。
她有罪啊!
愿上天,将这些罪过责罚在她一人的身上,不要让她的子民深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萨丽莎死了!这应该是一个可以遇见的结果,毕竟是为了皇位亲手弑父的皇帝,又怎么会轻易地相信别人,又怎么会对别人没有防备。但是赤颜心中还是一阵阵的发寒。如果萨丽莎的心肠足够冷硬,那么此刻死去的,就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她锋利的匕首将会划开卫央的脖子,鲜血会喷射而出。
黄泉路上,她会;拉下一个替死鬼,齐国皇城,将会少了一个十皇子。
这真是一个荒诞的事情。
赤颜迷迷糊糊地想到,亲生父亲不在乎儿子的死活,反倒是拿着刀威胁的人心软了。
真是可笑!
皇帝心中蕴含着怒火滔天,他当即下令,将萨丽莎千刀万剐,这个美丽的女人,最后只剩下了一堆血淋淋的白骨。
赤颜坐在马车里面,她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握拳抵着嘴巴,呕吐的欲望在胃里翻腾着。
“姐,我想爹了。”少年特有的沙哑声从帘子外面传进来,“记得以前祖母去世的时候,你对我说,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你说,爹是不是也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
今天,他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此残酷的东西。
赤颜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也许会的。”
他马车外面坐着看星星,今夜的夜色格外的好,月亮大又圆,照得路上都是亮堂堂的,漫天的繁星就像是七月的桂花一样,虽然小,但是却一簇一簇的,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今夜,赤颜没有回安府,在半路上,她忽然转了方向,掉头去了郡主府。
她身边的人都换成了心腹,所以也没有什么掩饰,一路漫无目的地走到了西苑。
那里,正巧和麟王府有一墙之隔。
走至墙角,赤颜正想寻个梯子翻过去,却忽然听到一个女人哭泣的哀求声。
“麟王你带我走吧,去哪儿都可以,我不想当皇帝的妃子,我不想进宫,我喜欢的是你,爱的也是你,你带我走,你带我走好不好?”
赤颜一愣,原本扶上墙头的动作一顿,她默默地收回了两只手。
说话的这人,是谁?
只听女子又哭泣着道:“麟王,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啊……”
那头只听见女子的哭泣和哀求,其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这倒是让赤颜有些好奇,难不成这女人在唱独角戏。
她背靠墙壁,正打算自己要不要去看个究竟,男人出声了。
“让开!”
简洁而明了。
赤颜一顿,这……还真是麟王的声音。
只是,麟王什么时候和赵国的公主认识了?
“麟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这么爱你,我来齐国,就是为了你,我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女子哭泣着到,声音绝望而哀求,“你带我走,你带我走好不好……”
这一次麟王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女子的哀求。
难不成是心软了?
赤颜暗自猜测,心中却是一阵憋闷,她摸着自己的胸膛,茫然地看过去,怎么会这么不舒服?
挂在树枝上的铜镜还反射着月亮发出的光,晃得人眼睛不舒服。
赤颜等了许久,连赵无双的哭泣声都没听到了,她手一抖,拢着衣袍就往自己的闺房之中走。
麟王,应该是心软了吧?
她猜测着,眉毛合拢,暗自道:这样也好,这样,麟王就不会再说心仪自己,这样,他们都可以好好的。
赤颜一手推开门,连蜡烛都未点,就倒在床上,她深吸着气,平复自己慌乱无措的心情。
这个结果,是最好的!
然而就在一墙之隔的另外一边,麟王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一把推开了她:“让开!”
他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因此转身就打算离开。
“麟王。”赵无双叫住了他,狰狞着问到,“你难道真的就这么狠心?”
麟王头也不回地进了麟王府。
他从来就没有将心给过她,何来的狠心之说?
赵无双看着他无情的背影,咬着牙齿,混下呜咽的声音,迈着僵硬的腿,往驿站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赤颜躺下不久,门外就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姐,姐,不好了,赤颜不见了,赤颜不见了……”
赤颜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大步推开门出去。
“你说什么?”
安桓焦急不已:“我回去之后,赤颜就没看见人,下人们都说她在房间里休息,我去看过了,没有,都没有。”
他想到楼兰月的虎视眈眈,那个女人,一定是那个女人抓走了赤颜。
赤颜和他想的一模一样,她连御寒的大氅都来不及穿,拿着令牌就往驿站冲。
只希望赤颜还在那里,一定要在那里。
郡主府的侍卫全部被她抽调起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往驿站赶去。
驿站就在朱雀街的里面,离郡主府也不远,恰巧经过麟王门前,惊动了里面的管家。
麟王府的管家看着远去的人,询问身边的侍卫:“这的怎么了?”
侍卫摇摇头:“刚才安家少爷急匆匆地跑进了郡主府,没过一会儿郡主就这样了。”
管家摸着胡子,小跑着就进去通知了自家王爷。
赤颜从驿站边的军队之中抽
掉了几百个士兵,将驿站团团围住,径直走进了楼兰所在的地方。
因为晚宴的事情,驿站之中的人大部分都没有睡着,一听到响动就跑了出来。
“郡主,您这是想干什么?”齐国使者不悦地问。
赤颜与他擦肩而过,冷着脸往前走,楼兰的人也三三两两地站出来,赤颜往那群人中一扫,没有楼兰月。
“楼兰月在哪里?”
其中的一个楼兰姑娘皱着眉不悦地问:“你找我们月使做什么?”
她冷嗤一声,厉声道:“本郡主怀疑,楼兰月私自残害我齐国人,来人,将她们绑起来。”
“你敢!”那女子弯眉一横,抬手就要拦住她。
“你看我敢不敢。”这样的作态,让赤颜更加怀疑,她长剑一横打开对方,发出啪的一声响声,她身后的侍卫将几人团团围住。
她走到门边,正要推门进去,门却自己打开了。
围着白袍的楼兰月站在门口,屋内烛火摇曳,“郡主,你找我可是有事?”
“楼兰月……”赤颜忍住了怒气的质问,咬牙冷声道:“有人到本郡主这里揭发你,说是你这里拐卖我齐国的孩子。”
楼兰月没有想到她会找这么一个借口,诧异地看了赤颜一眼,平淡地道:“那郡主想作何?”
“搜!”赤颜到。
“这是我楼兰的地方,郡主只听信他人的一片谗言,说搜就搜,未免太不将我楼兰放在眼里了。”楼兰月挡在门口,不肯退让半步。
赤颜冷笑,压着怒气,从牙缝之中挤出几个字:“你想如何?”
“如若我这里没有搜到,那郡主,就跪下给我楼兰的人道歉如何?”楼兰月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眼中闪着诡谲的光。
“郡主!”龙影下意识地想要阻止赤颜。
赤颜抬手止住他的动作,冷声应诺:“好!”
楼兰月想要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难而退,她偏不如她所愿。
她与她擦身而过,听见她轻声道:“希望郡主好运。”
赤颜眼皮一跳,带着几个侍卫就走了进去。
楼兰来的使者并不多,所占的地方也是所有国家之中最小的,不过几间小小的房间,所以赤颜只带了几个人,而其余侍卫已经到其他的地方去搜寻了。
赤颜打开了每一个柜子,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床脚都亲自俯身去看。
但是没有,没有,都是没有!
她一遍又一遍地搜寻着,几乎是每一个缝隙都没有放过。
甚至还猜想着会不会有暗格。
但是这是他们准备的驿站,又怎么会有。
楼兰月在外面询问:“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郡主难道还想再搜寻一遍?”
赤颜闭着眼睛,回顾着这个房间里的细节,随后就听到了楼兰月的声音。
她无奈地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找不到赤颜了。
到了各个院落搜寻的侍卫也纷纷回来,都没有找到安赤颜。
等到院子里挤满了各国的人,楼兰月抱着手臂嘲讽道:“怎么,郡主难道还是想再来找一遍,或者,您是想不认账了?堂堂齐国郡主……”
嘭——赤颜膝盖一弯,脊背挺直地跪在地上。
“姐!”安桓怒声看着楼兰月,拿着剑就想动手,“我杀了她。”
“安桓!”赤颜呵斥,“回来!”
“我与楼兰使者,乃是提前做好约定的。”她言语铿锵有力,脸色虽然苍白,却并不怨恨,“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身为男子,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安家的儿女,绝不做言而无信之人。”
周围的人倒是没有想到,这位齐国的郡主居然这般硬气,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倾佩。
安桓拿着长剑的手慢慢放下,他不甘心地捏着拳头:“姐!”
他不甘心,楼兰月一直对赤颜虎视眈眈,除了她,还会有谁掳走赤颜。
楼兰月明明就是故意羞辱妹妹。
赤颜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她却不能反悔,她是郡主,代表的是齐国的脸面,她一反悔,那整个齐国就成了笑话。
那一刻,赤颜挺直的脊背缓缓弯曲。
“我,齐国郡主赤颜,今日因为听信谗言……”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像是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打在赤颜的脸上。这里有十多个国家的使臣,他们的国家都比齐国弱小,所以当他们来到齐国时,对待这里的下人都要礼让三分。
这对于身份高贵的他们来说,是一种耻辱。
所以现在,他们看着齐国高贵的郡主当着这么多的人跪下道歉,竟是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他们理所应当的承受着,并且心中愉悦着。
他们对着这些下人礼让三分又怎样,齐国的郡主还不是要对他们下跪道歉。
“等等!”
就在赤颜的头即将磕下去的时候,麟王推开门愤怒地走了进来,他额头上的青筋像是蚯蚓一样挣扎扭曲着,黑沉的双目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麟王带着凛冽的杀气走近,周围的人只觉得背上一寒,不自觉地退后为他让出一条路。
安桓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亮:“卫……王爷?”
麟王来了,是不是妹妹就不用跪下了?
麟王紧捏着拳头,走到赤颜的身边,小心却固执地将她扶起来:“重新搜查!”
楼兰月原本得意的神情僵硬在脸上:“麟王这是什么意思,你们齐国难道就是这样不守信用?”
不是说麟王和赤颜郡主不和吗?对方为什么会出手帮助赤颜郡主?
麟王按捺住将女孩揽入怀中安抚的冲动,冷声道:“彻查!”
楼兰月看着麟王带着亲卫就往自己的房间里面走,心中涌出一股惊恐,当即冲上去拦在他的面前:“刚才你们齐国的郡主已经检查过来,现在你又想来搜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正当我楼兰好欺负!”
赤颜站在麟王的身边,心中也是疑惑不解,刚才,已经查过了啊?
她伸手扯住麟王的衣袖,哑着嗓子道:“我刚才,没有看到人。”
虽然知道是楼兰月这么做的,但是里面是真的没有人,她是太冲动了,自己已经掉下了这个陷阱,麟王却是万万不能再掉下来的。
“听说最近,楼兰的使者们离开的时候总是喜欢带上一包泥土,不知道这些泥土是从哪里来的?”麟王目光凌冽地看向楼兰月,无声地安抚着赤颜。
楼兰月心中一惊,难不成这个麟王是发现了什么?
随即她便摇头否定,不可能的,他们做得这么隐蔽,就连一直负责驿站管理这一块的赤颜都不知道,他又怎么会知道。
带着侥幸的心理,她出言辩驳:“我不知麟王在说什么?”
麟王并不打算同她多言,吩咐侍卫将她拉开,一步踏进了房间之中。
赤颜拐着脚跟在他的身后,看见他停顿了一会儿,脚步毫不犹豫地转向另一个方向。
这房间里面的布局并不复杂,和客栈之中的上等房差不多,家具齐全,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只是看着麟王如此笃定的样子,她又不禁疑惑了,难不成自己真的有什么地方没有找到的?
“你最近不在皇都,对于这里的局势自己也没有把控到,狩猎的那一阵子,楼兰的人每天都会回到驿站,随后带着一个包袱离开。”麟王出言解释,眼神转到一边的柜子上,“全是泥土。”
驿站之中是没有什么暗格的,但是没有,却不代表这些人不可以挖。
怕是在楼兰月第一次见到安赤颜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密谋这件事了。
赤颜听他说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柜子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麟王挪开了柜子,看着那相差无几的地板,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沿着几条缝隙划过。
几声咔咔的声音过后,赤颜捏着手,看着麟王一把撬开了木板,而安赤颜,昏迷地蜷缩在里面。
果然!
赤颜心中怒极,但是却极为小心地将小丫头抱起来,感激道:“多谢。”
“先出去。”麟王见她走路时的样子,心疼不已,主动替她抱起安赤颜。
两人一出去,安桓就冲了过来:“姐,找到小丫头了?”他看着麟王怀中的安赤颜。
麟王将安赤颜交给他,忽然出手,将脸色骤变的楼兰月击飞在地,眼中狠厉一闪而过:“道歉。”
“月使。”其余的楼兰人无一不惊呼,怒瞪着麟王,“你们齐国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区区一个楼兰使者,陷害我国郡主,绑架我国郡主的妹妹,来人,抓入天牢等候审问。”麟王一想到赤颜差点就给这些人磕头,他心中就是一阵怒火冲天。抓入天牢,只是开始而已。
这一个大转变打了周围的人一个措手不及,反倒是站在暗处的明月心,看着麟王如此维护赤颜,心中就是一阵不甘。
没有想到,麟王居然会如此维护这个女人。
楼兰月脸色灰白地被两个士兵绑住,眼神掠过赤颜,惨笑道:“她是我楼兰的公主,我已经将她的消息传回来楼兰,你今天能够找到她,以后,就不一定了。”
“你……”赤颜眸子一暗,忍住了对楼兰月出手的动作。
楼兰月被带走,周围的人也飞速地离开,生怕牵扯到自己。
赤颜和麟王并肩走着,叹气之后又是感激道:“今日,多谢你了。”
“为何不来找我?”麟王忍不住询问,他本以为今日赤颜是回安府了,但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在郡主府之中。
麟王心中想,对方是不是为了自己?
“事出紧急。”赤颜勾了勾唇角,却没能成功地笑起来。
她眉间拢着一抹忧愁,像是疲惫至极的样子,说话似乎都提不起兴趣,麟王便问:“不舒服?”
赤颜摇头。
麟王看她走路拐着的样子,脚步一顿,蹲在她的面前:“上来。”
“麟王,不用了。”赤颜停住脚步,扫过安桓疑惑的目光,淡淡道:“我还能走。”
她顺势绕过他,轻叹一声:“你先回去吧,我带他们回安府。”
她走得很慢,却很坚定,她的脊背一向停止,就像是青竹一样,虽然瘦弱,却总是傲骨铮铮的样子。
这正是麟王欣赏,且喜欢她的地方。
然而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她的背影,竟然有一股心慌的感觉。
不想让她离开。
回到安府之后,安夫人正坐在前厅之中,满脸疲惫,等到看见两人回来,才隐约露出些喜色。
“娘。”
赤颜看着母亲担忧的样子,速度加快了几分,跪在她的脚边,带着歉意地道:“娘,女儿不孝。”
她回来之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来,反倒是去了郡主府,真是鬼迷心窍了。
“让我看看,清儿……”安夫人还不知道赤颜受伤的事情,但却已经心疼得不得了,嘴里一直念叨着,“瘦了,瘦了……”
“娘,我没事。”赤颜轻笑道,依恋地握住她温暖的手,“娘……”
她没有把握去守住那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但是她的亲人,却是实实在在的。
安夫人见她情绪低落,抚着她的鬓角问:“出什么事了?这么不高兴。”
赤颜摇头,将那些突如其来的委屈压下去,头埋在安夫人的腿上:“没有,娘,我就是觉得,好久都米见到您了,我想您了。”
“既然想我了,怎么回来之后还住到郡主府里去?”安夫人一提起这个就郁闷不已,嗔怪地看着自己这个孩子。
赤颜并不答话,闭着眼睛感受着她身上暖暖的温度
。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说,索性,就不说了吧。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她竟不知不觉地就这样睡着了,安夫人无奈地想叫醒她,但是在看到她眼角微不可察的泪珠时,手却顿住了。
赤颜,哭了?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赤颜照常去了驿站之中。
整个狩猎就此结束,各个国家的使者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其中以齐国使者为首的,带着齐国的公主和嫁妆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赤颜一直将卫若兰送到了城门外,对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情,面色平静。
倒是十皇子卫央,抱着卫若兰不肯撒手,又哭又喊:“若兰妹妹,你一定要回来看看卫央好不好?”
小家伙被保护得很好,只以为卫若兰到的地方很远,并没有对方也许回不来的概念。
卫若兰眼角沁出泪水,定定地道:“卫央,妹妹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若兰妹妹,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卫央嚎啕大哭,任谁也拉不卡。
赤颜叹了一口气,见着齐国使臣已经在催促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她:“这是我自己炼制的解毒丹,到了齐国,一定要处处小心,既然嫁给了齐王,就不要再想着齐国了。”
“赤颜妹妹?”卫若兰愣愣地看着她,似乎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你成了齐国的皇后,那就是齐国的人了,在皇宫之中,只有齐王可以保护你,你可明白了?”赤颜叹气到,她就怕卫若兰拧着性子,只当自己是齐国的人。
卫若兰这次倒是听懂了,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将解毒丹收好,不舍地移开掰开卫央紧捏着自己裙摆的手,将他轻轻推开:“卫央,再见!”
她捂着嘴上了马车,车夫一鞭子抽在马背上,很快就走远了。
齐国来使浩浩汤汤地离开了。
卫央大叫着追着马车一直跑,但是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看着马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快要背过气去。
这皇宫之中,他唯一的妹妹,就这样走了。
卫央最后被七皇子带走了。小孩儿哭得没有办法,赤颜怕人出什么事儿,只好给小孩扎了一针,才让对方安静了下来。但即便是这样,那双眼睛都肿得像个核桃一样大。赤颜叹了一口气,旁边的安桓就道:“姐,你哪天要给我找个姐夫,能不能不要按照就近原则来?”
他估摸着,要是妹妹也嫁得很远很远的话,自己也要哭。
要是这样就真的太丢脸了。
“你一天到晚脑袋瓜里在想写什么?”赤颜戳着他的额头,心中无奈又好笑,她难道还能说自己这辈子不嫁人了不成?
想着自己如果这样说,第一个找自己谈人生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她还是止住了。
两人正在朱雀街上面走着,一个小孩儿就直愣愣地撞了上来,随后赤颜觉得怀中一冷,那小孩儿就飞快地跑开了。
她看着自己的腰间,暖玉不在了。
下意识地,赤颜就去搜寻那孩子的身影,她指着那跑掉的孩子对着安桓道:“快追,他偷了我的玉佩。”
“啊?”安桓下意识地拔腿就追,一边跑一边喊,“小贼,你快给我站住,站住。”
小孩儿见着安桓追上来了,三两下窜进人群里,跑得贼溜。
赤颜一瘸一拐地跟在两人后面,只是她速度慢,没过一会儿就跟丢了,只能扶着墙角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皇城里是四通八达的巷道,两个人都不见了。
赤颜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间,忍不住苦笑,昨日才打算断个干净,今日就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
她正这样想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她循声望过去,只见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家正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老太婆,老太婆快醒醒,这不会死了吧,诶,你要死别死在我店门口啊,晦气,真晦气……”
“店家,你看着老太婆该不会晕过去了吧?要不你扶她去你店里坐坐?”周围有人提议。
中年店家脸色立刻一变,啐了一口唾沫:“呸,你怎么不把她弄到你店里面去啊,快让让快让让,小二,快把这老太婆挪开,别挡了咱们生意。”
赤颜扒开人群,看着店小二粗暴的动作,忍不住出言阻止:“住手。”
她伸手探向老人的脖子,等摸到脉搏的搏动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翻开对方的眼皮看了眼瞳孔的大小,才道:“这位老人家只是晕过去了,店家不如就行个方便,给碗糖水如何?”
店家听到赤颜说这老太婆还活着,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自己的生意,又十分犹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皱眉道:“小二,去把人扶进去,兑碗糖水来。”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虽然怕惹上晦气,但是也不能真看着人死了。
赤颜松了一口气,接过小二兑的糖水,一勺一勺地喂进了老人嘴里。
老人只是昏迷了,还有吞咽的意识,等一碗糖水就喝完了,没过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她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周围:“这,这是怎么了?”
店家松了一口气,道:“老太婆,你晕倒在我家店门前了,多亏这位姑娘好心啊,指不定你今天就没命了。”
“这,这……老婆子在这里就多谢这位姑娘了。”她说着就要起身道谢。
赤颜赶紧扶住她:“婆婆不必这样,您身子虚弱,做不得大动作,不知婆婆家在哪儿?我送婆婆回去吧。”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低血糖,若是在现代,稍微懂一点的人都会知道怎么解决。
但是赤颜没法儿解释,她想着这齐国的糖不便宜,正打算掏出银子付账时,却忽然想起,自己的荷包连着那暖玉一同被偷走了。
只是当时她一心都在暖玉上,未曾察觉。
赤颜便冲着店家道:“店家,我身上的银子刚被一小贼偷了,你这糖钱,可否让我改日再付?”
店家摆手:“姑娘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一碗糖水,我这小店还是有的,姑娘仁义,我又怎么能多收姑娘的钱。”
赤颜笑道:“那就多谢店家了。”
她扶着老人往外面走:“婆婆,您家在哪儿?”
“这边,这边……”老人拄着拐杖,一张风干的脸皱成了橘子皮,“今日幸好有你在,丫头叫什么?”
“赤颜。”外面的人都知道赤颜郡主,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赤颜郡主的真名的,所以赤颜也没有隐瞒。
果不其然,老人并没有露出熟悉的神色,反而是慈祥地看着她:“赤颜啊?真是个好名字,你父亲一定是个读书人吧?”
赤颜笑着点头:“是。”
“你这孩子心地真好……诶,到了到了。”老人指着面前府邸的大门,“这就是我家,赤颜,快扶我进去。”
门匾上写着周府两字,赤颜看了一眼,扶着老人就走了进去。
周围的丫鬟婆子赶紧围上来,老夫人老夫人地叫着,担忧地询问她去了哪儿。
“我就是出去转转,你们围着我干什么,快去沏茶,我这儿来了客人,你们都散了都散了。”老人不高兴地开始撵人,转身又笑眯眯地看着� �颜,“赤颜啊,既然来了,就在这里陪婆婆我说说话吧。”
“这,婆婆……”赤颜歉意地道,“我还有事,不便久留。”
“你有什么事,你说出来,看看婆婆能不能帮到你?”老人好奇地到。
“这……”
“郡主?”
赤颜正在犹豫的时候,却瞧见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快步走过来,对方面容黝黑,单膝跪地,“下官参见郡主。”
老人面色一变,呐呐地看着男人:“阿福,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道:“娘,这是郡主,不知郡主为何会在这里?”
赤颜无奈道:“周将军快快请起,我只是送老夫人回来而已,不必多礼。”
这人正是麟王身边的心腹,周福,赤颜想起那牌匾,眼中了然。
周福是三品大将,在朱雀街中有府邸也不奇怪。
她想到安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愿意多做久留,只道:“既然周将军回来了,我就先离开了。”
“诶,郡主……”周福看着赤颜匆匆离开的背影,伸手想要挽留,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转过身问自己老娘,“娘,您是怎么遇到郡主的?”
“你说赤颜啊,我晕倒了,是这孩子救了我。”老夫人有些怅然若失感叹,“我看她心地善良,又梳着未出阁的女子的发髻,就想让你们认识认识,没有想到,她竟会是郡主。”
老夫人一拍手掌:“诶呀,我差点忘了你小子也是个将军了,配郡主也刚好……”
“娘。”周福眼神黯淡地打断了他老娘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满脸无奈,“郡主千金之躯,我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更何况还有过一个夫人,怎么能配得上她。”
老妇人瞪了他一眼:“有过一个夫人怎么了,你已经合离了,孩子也没有,我不管,你今日就去提亲,今日就去。”
儿子成日就知道练兵打仗,连一个血脉都没能为老周家延续下来,她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为这个儿子操碎了心。
再说了,她儿子看着这个郡主的时候,明明白白就带着情谊,这不是正好吗?
周福无奈道:“娘,郡主根本看不上我,您就别忙活了。”
“你,你这小子,是要成心气死我不成啊?”老夫人气急地瞪着他,这娶媳妇儿都不积极,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孩子,真是要急死她啊。
赤颜哪里知道自己只是顺手救人,还能让人产生这么多的心思,她正往回走着,正想着安桓有没有抓到人,就迎面和人撞上。
“姐……”安桓脸上挂了彩,苦兮兮地看着她,“人跑了。”
心中骤然一空。
赤颜叹息道:“跑了就跑了吧,人没事就好。”
不过一块暖玉罢了。
她敛去眼中的失落,瞧着安桓:“有没有伤到哪里?”
安桓摇头:“我没事,就是磕着了,皮外伤。”
就在朱雀街不远处的小巷子,一个头发毛躁的少年吹着小曲儿的,脚步轻快地哼哼:“还想抓到小爷,没门。”
他手里拿着一块玉佩和一个荷包,摸着下巴暗自道:“等会儿要吃些什么呢?”
唰!
一个网兜从天而降,紧接着七八个少年就涌了出来。
“流双哥,就是他,我看见他偷了郡主的东西。”
被困住的少年撑着网子,恶狠狠地道:“你们是谁,快放小爷出去,否则别怪小爷不客气。”
告状的少年瞬间就不乐意了,指着他就骂:“你不客气,我们还不客气呢,竟然敢偷郡主的东西,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原来你们是那个冤大头的手下啊,诶,真是不好意思,玉佩我已经当了,钱呢,我也已经用了。”少年哼着小曲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领头的流双看了眼他怀中鼓鼓囊囊的一团,肃然道:“把他衣服扒了。”
“是。”
几个少年应声而上,紧接着就是一阵衣服撕裂的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就把少年扒了个精光。
流双拿到了东西,看着拿着簸箕遮住重点部位的少年,拿着棍子冷冷威胁:“这城里面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线,你要是再敢去偷郡主的东西,我们绝对不会轻饶你。”
说完,几个人就飞快地跑掉了。
少年梗着脖子在后面大喊:“你们这些家伙,快把衣服还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