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醉了，倒下的时候还不忘抱紧桌上一摞钱。
祝俊问曾奕：“你没事吧？”
曾奕面色酡红，摇头说：“没事。”
“我把猴子送回去。”
“一起去吧，今晚我们不分开。”
祝俊叫了专车，架着猴子坐在后座。曾奕在前面一边指路，一边跟陈小红打电话。
远远看见陈小红在小区门口等候。
“不好意思，我们把猴子灌醉了。”曾奕下车跟陈小红抱歉。
“他还用你们灌？每次总想把别人灌醉结果都是自己先倒。”陈小红司空见惯了，“送他回来干什么呀，丢大街上得了。”
猴子被祝俊扶着下了车，忽然睁开眼问：“我的包包呢？”
曾奕把猴子的黑皮包交给陈小红，猴子看见大喊：“别打开！里面有我送你、你的礼物！今晚上我要给你下幸福的毛毛毛毛毛雨！”说完一把推开祝俊嚷：“我自己能走，走，一起到家里看下雨去。”
陈小红喝道：“别撒酒疯了，又想抱马桶睡卫生间了吧？”
猴子马上安静了，摇摇晃晃努力站直。
陈小红对曾奕说：“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曾奕你的脸好红。”
祝俊曾奕告辞了，专车一直在路口等着，一起上车坐了后排，司机师傅问：“下一站哪儿呀？”
曾奕高声说：“二环线绕一圈，三环绕一圈，长安街从西开到东。”
司机后视镜里望望祝俊，祝俊说：“听她的。”
“得咧，坐好了您。”
半醉半醒游车河，静夜古都的现代与庄雅予人一种美轮美奂的迷离感。回到莲花公寓，依如行走梦境之中，进入房间，曾奕摁亮光线最暗的壁灯，仿佛担心把整个城市惊醒。
曾奕朝祝俊呵一口气：“好难闻啊，我先去冲个凉，一会儿你也要洗。”祝俊白天去亿腾签协议的时候，曾奕就有了一个蓄谋已久的想法，今夜是最后的机会。
幽暖的光亮，熟悉的房间，昔日噼啪键盘声，浴室哗哗流水声。
“祝俊，去卧室把内衣内裤和睡衣拿来。”曾奕浴室里喊。
“自己拿。”
“求你了！”
祝俊走进卧室，拉开衣柜，衣柜左边挂着一薄一厚两件睡衣，右边架格分层码放着多种颜色的内衣内裤，祝俊心旌摇动不敢多看，扭头大声问：“拿哪一件？”
曾奕说：“你喜欢哪件就拿件。”
祝俊心荡有些喘不上气，拿了码在最上面的粉色蕾丝内衣，如同握了一个灼烫的火球，又取了内裤睡衣，不自觉拿到鼻前闻了闻，一股好闻的薰衣草味道，随即感到不安和羞躁，回头看看幸亏没有人，赶紧捧着衣物出来走到浴室门口，手指敲响玻璃门。
玻璃门从里面拉开一条缝，祝俊闭眼将衣服从门缝里递进去，水汽和着洗发水的香味散出，好像将祝俊体内沉睡的岩浆的唤醒，祝俊逃一样离开浴室。
曾奕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冲着远远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祝俊喊：“快去冲凉了，大醉猫！”
祝俊没敢看曾奕，低着头跑进浴室，曾奕拢着头发觉得很好笑。
祝俊洗完从浴室出来，房间的灯突然全都熄灭，饭桌上、冰箱上、书桌上、茶几上、窗台上，全都点燃了猫咪蜡烛、小熊蜡烛、宝塔蜡烛、茶杯蜡烛，星星点点柔光似幻。
“四年同桌两年创业，春日将去夜不能眠，何不秉烛继日小饮倾谈？”曾奕光影中闪出，鹅黄睡衣束腰一系，婀娜挺拔玉貌华年，洁净美艳令人不可逼视。
心底赞叹呐喊！祝俊强自镇定：“闻君弦歌难拂雅意，三生何幸得此垂眷？”
曾奕笑道：“不拽文了，一起就座吧。”餐桌之上，一瓶张裕卡斯特，一碟干果小食，一碟火腿香肠，两个宽口葡萄酒杯。
祝俊坐下启酒，“好久没有熬夜了，感觉都不像程序猿了。”
曾奕说：“程序员做够了，我再不想做了。”
祝俊拔下瓶塞问：“你想做什么？”
曾奕说：“管理程序员。你没发现我很有公关和管理天赋吗？”
两个杯子各倒满了三分之一，祝俊将一杯端给曾奕：“没错，还有更多天赋都在冒头呢。海欣要是没有你，顶多走到第一轮融资就跨了。”
“知道我好处和难得了吧？”
“一直都知道。”
“可惜啊，不能再搭伙了。”曾奕轻摇着酒杯说。
祝俊说：“为什么这么说？我还没有想好，也许明天冒出个好项目，我们再一起做。”
曾奕笑笑，抬起头说：“和我一起去深圳吧？”
祝俊很意外：“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
“没准备啊。”
“不用准备！到深圳新城市，一切重新开始！我们租个大房或者买个小房，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看书啊思想啊学习啊找人交流啊随你，我工作我养你！”曾奕热切地说。
“那怎么行？我是男的！”
“可以的！等你想好了想通了，想做事了再出来做，怎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到时候你再养我，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男人怎么能吃闲饭呢。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深圳？”
曾奕说：“深圳很年轻很干净很现代，不像北京玩嘴皮太虚，我想离开北方忘掉过去从头开始。”
祝俊说：“我想想，过一段可以过去看看。”
曾奕眼神黯淡下来，不过马上又打起精神，笑着和祝俊碰杯：“国产最好的葡萄酒，我妈最爱喝这个。”
祝俊不太懂红酒，细呷慢嘬，果然和一般葡萄酒不太一样，有草莓樱桃的复合果香，有藏酿弥漫的劲力细腻，有成熟的甘甜也有回味的淡酸，恰似今日的心境。
“玩个游戏吧。”曾奕说。
“好。”
“你带着五位动物朋友穿越森林草原，它们是老虎、猴子、大象、孔雀和狗，出于某种原因，你必须将它们一一舍弃，你会依次丢掉哪个？”
祝俊想想说：“我会先丢老虎，然后大象、猴子、狗，最后是孔雀。”
“为什么这么选？”祝俊的答案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祝俊说：“因为老虎能力最强，丢了它也能自己生存，孔雀生存能力最弱。”
曾奕起身亲吻祝俊一下：“你很善良，还是妇女之友。”
祝俊懵懵的：“我怎么就妇女之友了，到底什么意思啊？”
曾奕说：“这是个心理小游戏，老虎、大象、猴子、狗和孔雀，分别代表着赚钱升官的欲望、你的父母、你自己、你的朋友，还有你的爱人。”
祝俊说：“这游戏谁设计的，可信度有灵魂交友高吗？”
曾奕再吻祝俊一下：“很对不起，灵魂交友我作弊了，把你和我的匹配度调到了99,我是自作聪明自欺欺人啊。”
曾奕强迫师大博士修改灵魂交友数据库的事祝俊早知道了，以此为转折点，祝俊终于接受灵魂交友更宜归入娱乐游戏而不是泛科学，从那以后祝俊一次也没有测试过。
“灵魂交友要能自我进化和修正就好了，我们俩的契合度肯定会越来越高。”祝俊说。
“也可能越来越远分数变得更低呢。”曾奕语气有些悲哀，她更喜欢现在时，起码不要太久，光速时代有时候分开一年便就沧海桑田人事两非了，对尺度五年十年以上承诺，她愿意相信但不敢期待。
“怎么会呢，我们的基础这么坚实。”祝俊说，心里清楚从概率上说曾奕说的是对的。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你理性决定要离开某人某物时，你情感反而想抓得更紧。
“如你如言，为我们坚实的情谊干杯！”曾奕把酒一饮而尽，拿过酒瓶倒满半杯。
“少倒点，慢慢喝。”淮扬春饭店，猴子一瓶梦之蓝喝到见底，曾奕的天之蓝和祝俊的海之蓝也只剩小半瓶。
“放心，醉也是你先醉，过了一点我就越夜越清醒。”曾奕握着酒杯笑着说。
也许吧，饭店出来城里逛一大圈，好不容易将快至临界点的酒意压下去，一小杯红酒又给勾了上来，大有死灰复燃燎原之势。但是又怎能在曾奕面显弱呢，还是饮酒，祝俊将杯里酒喝了，给自己同样倒上半杯。
“还有吗？”祝俊问。
“什么？”
“游戏啊？”
“多着呢，准备的游戏可以让你一直玩到明年。你是一位农夫，一天隔壁老王忽然跑过来说‘哎呀，我的鸡都跑了’，你第一个念头鸡往里跑了？——A西边的沼泽，B南方的小花园，C北方的池塘，D东方的高山。”曾奕一口气说完。
“B南方的小花园。”祝俊毫不迟疑地答道，“这个答案又说明什么？”
说明你现在还想念她，时时刻刻在惦念前任！如果选ACD任何一个，曾奕都会再给祝俊一个亲吻，但是祝俊偏偏选择了B!
曾奕身子靠过去，温柔地给了祝俊两个吻，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想到祝俊天天都去寂静花园，心口疼痛痛到弯腰。
“你怎么了？”祝俊关切地问。
“这酒太甜了，我都有点甜齁了。”曾奕直起腰坐好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