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家乡菜馆二楼包房，看见曾奕在桌上趴着一动不动。
崔着穿着运动背心坐在对面慢慢独饮。
“你怎么把她搞成这样？”祝俊一身冒汗问。
崔刚白祝俊一眼：“会不会说话？我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她！”
祝俊过去先看曾奕，摸摸曾奕额头。
崔刚说：“就是喝多了——是她自己想喝的啊，我拦都拦不住。”崔刚有点心虚：“你要不要喝一瓶降降温？”
“喝个鬼！”祝俊阴着脸问：“你怎么带她来这儿了？”
崔刚说：“学校里碰上的，你媳妇说还没吃饭，我就带她来这了。”
“什么媳妇老婆的，别乱瞎叫！”祝俊没好气坐下。
“嗬，玩腻了人家想甩手了？叫都不让叫了，怪不得曾奕想喝醉。”崔刚讥讽地说。
“我……”祝俊想解释又打住，跟他说不清。
祝俊站起来：“走了！结帐没有？”
“结了，回头你给我报销，往哪走？”
“回学校！送她回宿舍休息。”
崔刚说：“甭瞪我！我喝多了，我背不动。”
祝俊背着人事不知的曾奕慢慢下了楼，崔刚虎背熊腰甩着手跟在后面，嘴巴还不闲着。
“你小子不地道，有这么好的女朋友还在外面偷吃。”
我偷吃你个鬼！
“我说要教训教训你，曾奕还护着你帮你说话，你摸着良心想想，你对得起曾奕吗？人家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你。”
汗水流进眼角，祝俊稍稍蹲下腾出手擦了把汗，前面就是学校大门。
“背不动就别逞强，我闲着呢。好好想想，我要上手扛走了，可就再没你份了！”
“你给我闭嘴！”祝俊骂道。崔刚对曾奕一直有那个意思，不过崔刚和曾奕外形气质实在反差萌，站一起简直就是美女和野兽。
“我知道你小子赚钱了，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腻，想换换新口味了……”
“你知道个屁！”祝俊心急火冒极想找人干一架，要不是身上背着人会马上照崔刚八块肌肚子上狠踹一脚。
“有理讲理，你急什么？”崔刚一点不气也不害怕。
“我和曾奕从来就没有……”
“没有什么？”
人来人往，各种看过瞟过，祝俊收住口，犯得着跟这浑小子详细解说么，伏下身一咬牙背上托好曾奕继续往校园里面走。
曾奕呢喃一声，闭眼将头换了个朝向，双臂不自觉将祝俊脖颈搂住，发丝垂落到祝俊耳朵上，呼息微风般一下一下，像极了玩累的小女孩放心地睡在父母背上。祝俊心唤起温爱如潮，柔软千疮百孔。
“喂，慢点走，我都跟不上了。”崔刚后面喊，“有啥事说啊，或许我能帮上呢。”
“用不着！这辈子你都不用想了！”
安顿好曾奕，从女生宿舍回到男生宿舍，推门看见猴子和宿舍老二。上午开机没几分钟，猴子就打进电话说来学校找他。
“你见曾奕了吗？她没跟你在一起？”猴子开口就问。
祝俊脱了外衣进水房冲了头，拿毛巾擦了出来问：“有没有吃的？方便面也行。”
老二拿起热水瓶摇了摇站起身：“我去打热水。”
猴子问：“你还没吃饭？上午干什么去了？”
祝俊说：“见许欣了。”
“呃——”猴子说不出话了。
祝俊把事情轮廊简略讲了。
过了好一会儿，猴子问：“曾奕知道吗？”
“应该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办？”猴子比祝俊都紧张。
祝俊反而平静多了，问猴子：“人可不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
猴子想想说：“当然可以，张爱玲不是说过男人心底里都有两朵玫瑰，一朵白玫瑰、一朵红玫瑰。比你更花心的男人有的是——我不是说你花心啊——即便你对两个人都真爱，你能和她们两人同时生活吗？”
如果三个人都在一起，如果能同时拥有许欣和曾奕，那真是……
猴子接着说：“要是曾奕除了你之外还同时爱着另一个男人，你能不能接受？”
接受不了！绝对接受不了！猴子问得对，大家都是人，人同此心啊，老祖宗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刚才冒出的想法真是对许欣的亵渎，也是对曾奕的侮辱，祝俊感到羞愧。
猴子说：“你必须得选择，只能选一个，到底选谁，你好好想吧。”
看着祝俊痛苦地低下头，猴子出主意：“总有一个你爱得更多一点吧，要么按先前后到，要么比贡献大小，要么看亲密……”
祝俊摆手不让猴子再说，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再比较权衡只能让心更乱。
“到底是谁啊？”猴子高度紧张，像在等待柯南揭开最后谜底。
祝俊抬头说：“记得以前我给你说过，如果非得亏欠，那就亏欠自己好了，之后就是你最最爱的人，因为你已经把她当做自己。所以当初伤害许欣之后，我已无法回头，只能一错再错让许欣反复受伤，我欠她太多，还不清了，只能拿灵魂抵押。我不想再伤害第二个人，所以发誓要好好对待曾奕，让她幸福有始有终。”
猴子神色有些失落：“你的想法有点古怪，你能说服自己就好，只是、只是……没什么。”
祝俊说：“上午突然看到事故消息，所有设定理念规划想法全都不管用了，整个世界都消失了，眼前晃动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她，全都是可怕的景象，我不记得怎么到的医院，看到她在病床上全身包裹着静静地躺着，心仿佛一片片变成灰碎掉。忽然再看见她就站在门内，那种死而复生、失而复得、得之再不能放弃的痛楚和狂喜，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过了一百年，又好像记起了一百个前世，就这样和她手拉着手互相凝望，我相信许欣和我一样，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我不想再骗自己，也不再找什么狗屁理由，我不能再辜负她，我这辈子就要和她在一起。”
猴子静静听着，想像着，唉地长叹一声，“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曾奕说？”
祝俊说：“我立刻就要对曾奕说的，心里想着另一个人再和她交往，这样对她不尊重也不公平。”
猴子问：“你想过后果吗？”
祝俊说：“我没去想，什么后果该我担的我都承受。”
猴子说：“就算你愿意承受，也能承受，曾奕呢？曾奕父母、你妈，所有认识你和曾奕的人，他们又该怎么想？海欣也彻底完了。”
祝俊痛苦地低下头。曾奕父母明情达理，从未看不起他外省和家庭出身，待他如对自己孩子一般。每次到曾家，曾奕母亲都会精心做出好吃的菜肴，曾益众还为他和曾奕两人的未来出谋划策，无缘无故和曾奕分手，如何再面对两位长辈？还有母亲，心底里也是更喜欢曾奕的。
祝俊低声说：“很难，不过再难我也要挺过去，哪怕被唾骂被鄙视，唯一过不去的只有曾奕，我都没有勇气见她。曾奕她中午喝醉了，她陪过那么多客户经过那么多酒场，以她的酒量和自制力，除非她想否则不可能喝醉的。我背着她回宿舍，走一路想一路，想的全是她的好，一起上课一起打饭，图书馆给我占座位、公寓里给我做三餐、暑假和我回省城，在我最黑暗的日子开导我鼓励我，陪我去陶然亭公园，借出公寓给我们做基地，和你我三人一起熬夜编程……”
“你别说了，我都受不了了！”猴子猛地站起，在屋子里急转几圈，“曾奕有苦劳更有功劳，没犯任何过错啊，陈小红把她当大姐大，乔侨也说曾奕是最合适你的。”
祝俊看着猴子，看着猴子继续说。
“你总不能，不能……”猴子咳咳两声，说不下去了。
门推开了，老二右手拎壶左手拎了个大袋里进来：“甭吃泡面了，买了两套煎饼果子加热狗加双蛋的，还有牛奶饮料，猴子你喝。”
猴子接过袋子，拿了煎饼递给祝俊一套，老二放好暧壶转身说：“强子说班长被崔刚那小子欺负了，被灌得不省人事，班上还有七八个兄弟，要不要都叫过来？”
祝俊拿着煎饼说：“崔刚是我朋友，今天要是没有他，只会更坏事儿。”
祝俊手机又响了，曾奕同宿舍的英子急急地说：“曾奕刚才醒了，进卫生间吐了十几分钟没有出来，敲门她也不开，你赶紧过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