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音堂走出来，邹爽抬头仰望夜空，好像在寻找驾驭九只驯麋鹿的白须老人，祝俊曾奕跟着向上看，新月无星天蓝似海，好久也没有见到雪橇划过的影子。
邹爽说：“记得九年那年我就不再相信有圣诞老人了。”回转身笑笑，潇洒地一扬手，停在酒楼旁边的出租车滑过来，“甜蜜夜晚，不打搅你们小情人了。”
曾奕说：“姐姐我们换个地方再玩么。”
邹爽说：“晚点还有一场，拜拜。”上了车又划下玻璃说：“新司机今晚注意安全。”
车子远去了。祝俊说：“邹姐说什么新司机？”
曾奕白祝俊一眼说：“说你呢，要你赶快考驾照。”说完往前面跑了。祝俊追上去拉住她的手，曾奕假装趔趄身子一歪靠到祝俊身上，两人拉手依偎着向前散步。
隆冬深夜，空气冷冽辆稀少，酒店大堂圣诞树闪着星星彩灯，街上飘过铃儿响叮当的曲子，来往行人多是情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说，邹爽姐又去赴什么约了呢？一个人还是几个人？”曾奕轻摇着胳膊说。
“你操心太多了，也可能回家补觉去了。”祝俊说。
“不可能！你不知道邹姐生活有多精彩，她的备胎摞起来都可以开一个4S店，随便拨一个电话，都是全天侯24小时随叫随到。”
“你羡慕吗？”想起大一情节节在德聚公司邹爽邀请他扮演临时男友，祝俊心里挺不是滋味。
“羡慕啊！邹姐真是活到了女人的极致，有钱有钱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可以感性可以庄重，会扮小鸟依人也能笑咪咪把男人玩死男人还对她感恩戴德！”
“你也可以这样啊，很快你就软硬件齐全，大有可能青出于蓝胜于蓝呢。”
听出祝俊话音里的不快，曾奕停下来歪头笑着说：“虽然我很羡慕邹姐，但我没有说就想成为邹姐那样的人啊，因为我觉得现在我——比邹姐还要幸福！”随即将祝俊胳膊抱着紧紧的。
祝俊心里热乎乎的，肩膀暗暗用力端正，让曾奕靠得更安稳。
祝俊说：“邹姐太聪明了，锋芒耀眼，一般男人怕也不敢追她吧。”
“一般男人是不敢追，但天底下不一般的男人也很多呀，何况邹姐也可以追他们啊，只要邹姐愿意。”曾奕说。
祝俊问：“邹姐现在有男朋友吗？真正意义上的。”
曾奕说：“什么叫真正意义，78.5%的意义算吗？邹姐说她挺享受当下状态的，过了三十五岁再说吧，什么时候想要小孩就到精子库买颗种子去。”
“咳咳。”祝俊禁不住咳嗽，女人想通了真比男人还放得开。
“不过，邹姐也不一开始就这样，她也有过纯爱时代，想不想听邹姐的情感故事？”
“你说。”
于是，一边向前散步，曾奕一边讲起邹爽的故事。
邹爽毕业后去了深圳一家大国企业，感觉气场不适合，没过实习期就跳到一家外企。外企的中国区经理是个道貌崖然的家伙，想给点好处实施潜规则，没想到一伸手就被邹爽狠狠扇了回去，于是邹爽又去了人才大市场。场内有一家私企在招人，负责招聘的就叫他强总吧，人潮人海中强总一眼望见了邹爽，肉眼看见了邹爽不羁美貌，慧眼探感到邹爽惊人的潜力场，强总叫住邹爽苦口婆心连哄连骗把她招了进来。
“这个强总对邹爽别有用心吧？”
“所有关系紧密的人们都是别有用心的，双向的或单向的，关键看是好心还是坏心。”
“强总是好心吗？”
“好心坏心邹姐不在意，她把这家不大不小不显眼的私企当做暂时歇息的中转地，不顺心不如意随时拔腿就走。强总虽然仪表堂堂也没有帅到惨绝人寰让她怦然心跳的程序，而且还比邹姐大好几岁。邹姐上学谈过恋爱的，那些大一大二大三大四的学生还有研究生太幼稚太文弱太自以为是了，没有一个能让邹姐爱满一年的。”
“邹爽喜欢强者。”
“没错，恰巧这位强总绝对是个强人，这家企业的创始人之一，也是公司实际挑大梁的人，大权在握杀伐果断，他把邹姐招进去特别关照，只不过关照的方式十分特殊，直接把邹姐当金刚钻用，把最麻烦最有挑战性的活儿派给邹姐，邹姐要强啊硬生生接下来。那时邹姐还不是邹姐只是小邹，刚毕业不到一年的青翠小妖，强总激将鼓励加诱惑，邹姐咬着命挨了命去做，白天干不完就晚上加班，一趟两趟搞不定就跑十趟八趟，经常累得全身散架跑到洗手间里抹眼泪，哭完了重新化妆，对着镜子笑一笑出来接着干，用她的话说她不想被人看扁，211高材生还搞不定一个破私企！”
“这算什么特殊关照？简直是剥削虐待！”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吧，所以说你还嫩，要想收伏女人心，尤其收伏是邹爽这样心高气傲的美女，只对她好是不行的，好话恭维话她听腻了，砸钱送礼物你拼得过北京深圳那些大款富二代么，你先要把她拉到身边，创造在一起的机会，困扰她折腾她折磨她让她心生怨恨想起你就恨得牙根发庠，你要知道，恨也是一种强烈的情感，恨到一定程度在只须加点催化剂，便能越过界点转化成爱，但是这个节奏如何把握尺度怎么拿捏，就非大家不能所为了。”
这种路子的游戏祝俊真不玩了，也永远成不了这方面的大家。
“这些都是邹爽后来反省悟到的，做为经验传授给了我，可惜我可能永远用不上。总之，在邹爽加班到深夜感到害怕的时候，强总会从办公室出来，顺手打开大厅所有的灯；在一笔款项莫名消失邹爽抓破头皮快要发疯的时候，强总会关上门对她点拔其中潜规则奥妙；在邹姐被客户恶意刁难阴险下套时，强总会挺身而出强力维护或巧妙解围；在邹姐一个人滚在出租屋床上烧成一个火球没有上班的时候，强总会刚好路过及时把邹姐送到南山医院……不知不觉中，强总便成了邹姐虽然没注意却又离不开，见不到就心慌不安的阳光氧气般的存在，要知道在无依无靠无亲好友、以光速发展和冷漠无情著称的深圳，这种成熟有力恰到好处的关照真是太给力太难得太珍贵了。”
自己对曾奕又是怎样关照呢？没有刻意设计，但另一方面说也没有特别用心。
“强总关照的另一个成果，邹爽的社会认识和工作能力实现了跨越式疯长，从初入江湖的小透明升级为四成功力的小娇精，一年多时间从试用到转正，提升主管跃升经理再擢升为总监，进入公司高层也成为强总的左膀右臂，邹姐说那是她人生成长最快过得最充实最难忘的日子之一。”
“邹爽爱上强总了？”
“差不多，只是……”
“只是那个强总结了婚有老婆了。”
“你怎么知道？”
“又成熟又帅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没有女人呢，比邹爽大好几岁怎么可能还没有结婚？”祝俊说。
曾奕笑了：“这回你可真猜错了，强总还真没有结婚真没有老婆！至于为什么，我后面给你说，反正在这方面不存在任何障碍的，年龄差几岁更不是问题，邹姐是率性敢为的人，爱就爱了，就在邹姐准备完全接受强总的时候，公司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公司老板酒后驾车从高速上飞了出去，当场挂了。公司落到老板老婆名下，老板夫人血拚打麻将都是好手，但是管理公司一窍不通啊，让自己弟弟做了总经理。老板这位小舅子呢，带了一个庞大亲友智囊团进来，定下的第一要务便是攘外必先安内，公司里威望最高实际打理人强总便成了计划的首要打压目标。强总和已故老板十几年交情，老板出资他出力一起把公司打造成现在红红火火的局面，准备几年之内再将公司规模翻上几番，想不到突然出这种事。年轻人步步紧逼，抗命夺权吧，欺负孤儿寡母对不起死去的老兄弟。就此放手吧，眼看着多年打拚的基业就要付之东流，强总找老板夫人和年轻人推心置腹剖心长谈，无奈越谈姐弟俩越认定强总是他们庞大资产最危险的敌人，只有将这些危险的老家伙扫出去，公司2.0版改革新规划才能顺利实施。强总心灰意冷，决定体面地离开。”
祝俊设想，如果自己面临强总的情况又该怎么办，拚争到底两败俱伤或者一方惨胜呢，还是拉走队伍另起炉灶与老公司对着干。
“强总离开后干什么了？”祝俊问。
“强总消失了。”曾奕说。
“消失了？强总去哪里了？”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邹姐简直要疯了，朝夕相处的准爱人没打一声招呼就玩人间蒸发，让邹姐担心又抓狂，她跑遍深圳关内关外问询了无数客户朋友，得到的消息是：强总没事，外地散心去了，云深不知处，想回来时自然就回来了。这让邹姐愈加愤怒，好啊姓强的，这辈子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你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