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是女生帮着赢的。”祝俊乐呵呵冲着曾奕说。
“对不住，出了点事儿，让女生在宿舍等我，结果都来晚了。”曾奕抱歉说。
“这样也好，要是赢得太狠了，对方会恼羞成怒的。”祝俊故作玩笑。
提高团队聚凝力最好的方法，就是与另一个团队开战。首场球赛的胜利，使得班上男生和男生、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关系变得空前紧密。经历共同的事件，拥有共同的话题，是谓一起度过的日子。
男生们一身臭汗需要回宿舍冲凉，胆子大的笑嘻嘻约女生晚上一起吃饭玩耍，一向熊猫般待遇和竹子般清冷的几位女生竟然都点头同意了。
男生们欢欣跳跃。球赛是面子，追女是里子，胜者面子里子通吃。
只有曾奕有事要回家，祝俊随口问：“要不要我送你？”
曾奕看看祝俊水洗似的身子，笑笑说：“你要不怕汗浸，就送我到校门口。”
祝俊一听把足球抛给老四：“带回宿舍别丢了，明天要还的。”回头对曾奕说：“走吧，刚好要到门口超市买点东西。”曾奕一向心细体贴，从不给别人添麻烦，今儿开口要人送，肯定心里有事儿，哪怕是开玩笑语气。
“从家来学校，从学校再回家，让你路上做钟摆了。”祝俊一边走一边撩起衣角擦汗。
曾奕递过两张纸巾，不过杯水车薪，就说：“干脆把衬衫脱了吧。”
祝俊环顾左右：“那我不成北京膀爷了吗？还没到那岁数。”
曾奕从拎着的大包里取出一件透明包装的绿色衬衫，递到祝俊面前：“送你的。要是其他人都说好看，可以定做队服。”
祝俊略带腼腆地接下，问：“多少钱？”
曾奕侧头瞟他一眼。
祝俊不好意思摸下鼻子解释：“问清价格，如果兄弟们想买，我好回答么。”
曾奕没好气说：“没货了，就这一件断码残次品，店家要扔的时候刚好被我捡到，你要嫌不合适直接丢垃圾箱好了。”
祝俊不敢多说了，将衣服小心拎着，陪着走了十几步，哄小妹妹似地柔声说：“我理解，女孩子么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曾奕扑哧一声笑了，抬手拍祝俊一下：“胡说什么，才不是呢。”
祝俊这才问：“遇到什么事儿了？一般你从不迟到的。”
曾奕笑容又不见了，垂着眼睑说：“我爸我妈又吵架了。”
“为什么呀？经常吵啊？”祝俊没这方面体验。
“不经常，以前有过一次。这次吵得烈度比那次还要高，把家里养的鹦鹉都惊了。”
“什么原因么？”
“他们尽量背着我，都曾是知识分子么，脸面还要的。我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坐在沙发上看书，一个进厨房烧咖啡，瞬间天下太平景象，只有鹦鹉还在客厅乱飞乱叫。”
“鹦鹉叫什么？”曾奕说的挺有画面感，祝俊感觉有点滑稽。
“鹦鹉说：‘混蛋！混蛋！’”
祝俊不知该不该笑出声。
“其实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他们吵什么，而且这一次，我恐怕比我妈知道的还多。”曾奕拐入一条行人很少但比较绕远的小路。
“上初二时，他们这样吵过一次，据说我爸在外面有了女人，后来我爸痛心疾首道歉，挥泪斩情丝了事。想不到仅仅太平了五年，我爸暗疾又复发了。可能跟我上大学有关吧，我一住校，家里一下空出好多，有足够的时间空间酝酿战争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曾奕讲述生动，语气平淡，象在论说别人家的八卦小事。
祝俊插不上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话题范围超出了他的人生经验。
曾奕自顾自往下讲：“要我说，合得来就一起过，合不来就散，有什么好吵的。我就这样对我妈说，我又不是孩子了，甭考虑我，我真心受得了。如果将来有一天有四个大人送我新年礼物，我还赚了呢。”
祝俊隔了一秒才想明白为什么会有四个大人送礼物，心想北京成长的孩子就是眼界宽度量大，嘴皮儿还特利落。
“可是我妈说，现在离婚只便宜了我爸，男人四十一枝朵，女人四十豆腐渣。和平分手，对我爸来说除了存折瘦瘦身别的丝毫不受影响，事业蒸蒸日上，选择对象从七零后直到九零后，同事羡慕祝贺都来不及。我妈就惨了，除了得一套显得更没人气的房子，其余生快指标直线下降。”
“生快指标是什么？”
“生活快乐的指标。”
“就是不分手在一起，这种状况还能有多少快乐？”
“成人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那一代人和我们这一代更不一样，面子啊作风啊单位啊老家亲人啊等等都要列入指标参数，快乐不快乐纯粹是个人主观感受，不如量化为实际指标。”
祝俊想起自己的家，从没有做过此类量化指标分析，不过他想爸妈两人在一起这辈子肯定是……应该幸福吧。
“我爸也不愿意离。上周书房里我问我爸：你还爱我妈吗？他说爱。我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再爱别人？他说你不懂，男人不可能象女人那样只爱一个，这是由男人特质决定的。是这样么祝俊，男人特质是什么样？”曾奕停住脚步问。
“这个，男人特质我不知道。不过你爸说的好象不对，至少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祝俊想着回答。
曾奕点点头：“我想也是，男人有贾宝玉和光源氏，也有梁山伯和焦仲卿啊，不过大多数男人，好象更羡慕想做西门庆。”
“咳咳~”一只看不见虫子飞进嗓子口，祝俊猛烈咳嗽。
“你冷不冷？凉的话就把衣服换了。”毕竟已十月入秋，中午日照似火，傍晚气温就迅速降下来，一阵小风吹过，两个人都感到凉意。
“不冷。听你说呢，后来呢？”
“我对我爸下通碟：如果你还在意我和我妈，就和那个女人断绝来往。我们会原谅他的，和上次一样，不过绝不能再有下次。我爸说，他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但是没办法对那个女人下狠心，因为那个女人是真爱他的！哈哈，你听听，是真爱，真爱呢！如果是真正的爱情，全世界还有什么理由去破坏去阻挡呢？你说。”
这个问题比刚考过的试卷最后一页附加题还要难，祝俊无法回答。曾奕老爸说的似有理，更似歪理，可以理解，却不能同情。
“我倒想看看，他们这份真爱到底真到什么程度。”曾奕用力一撩短发说，“如果真到24K或者Pt999，我就认了，我会反过来劝说我妈；可是如果……哼哼！我有那个女人资料，——祝俊，帮不帮我？”（24K、Pt999分别是黄金和铂金的最高纯度标志。）
“我？怎么帮你？”祝俊吃一惊，一点没想到，正听知音体故事呢，怎么突然就被卷入故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