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好了？”
“好了。”
“得了感冒好像更结实了，眼睛也更亮了。”曾奕仔细瞅着祝俊说。
“大人常说小孩发一次烧长一次个儿，脑袋变聪明一点儿。”祝俊说。
“你还小孩呀，最好别再烧了，再烧就成怪物了。”
“不烧了，以后一心一意学习赚钱。”
“还有呢？”
“吃饭睡觉。”
“还有呢？”
“跑步游泳。”
“还有呢？”
“关心时事热爱集体多多参加班级活动积极向组织靠拢，争取……”
“争取你个头！”曾奕打断祝俊的话转身忿忿走了，说了一大堆，没一件和自己沾边的。
祝俊等曾奕走了十几步才开始跟上，他何尝不晓得曾奕想听的答案，但是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就好比一个新丧妻子的人，怎么可以很快又另娶新妇呢。好吧，这个比喻不恰当，呸呸，简直就是一个很臭很恶的比喻，不过意思差不多就这样。感情不可能像转换网页一样瞬间切换，别人或许可以，祝俊做不到，如果这样做了，就是对自己感情的背叛，同样也是对曾奕的不尊重。
祝俊只好佯作迟顿，忽视掉曾奕种种热情暗示。非常不好受，只能这样。
曾奕提了几次周末一起去公寓学习，祝俊都找理由推掉了，上街拉手是祝俊确定两人亲密行为的极限。
周五下午，猴子在微信上问要不要聚，祝俊说下周吧，他还没有想到更好的主意，这一周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接着乔侨上线，开口就说：“明天大伙都过来吧，一起来去海淀转转。”
猴子问：“海淀有什么好转的？”
乔侨说：“中关村一块最近冒出好多创业咖啡馆，里面全是老板和找投资的人火得很，我们一起去听听，看看有没有好项目。”
猴子问：“你想做投资人啊，我们去做什么？”
乔侨说：“帮我做参谋啊，现场评估，有你们陪着我心里踏实，也更像实力老板，哈哈。”
猴子说：“然后谈成了你做天使投资，就没我们事儿了啊。”
乔侨说：“想找事做还不容易，你可以代表投资方安插过去，也可以只买项目，买过来我们自己组团做。”
猴子说：“这还差不多，行，闲着也是闲着。”
乔侨问：“老大呢？”
祝俊说：“老二你最好想好了再做，投资、创业都不是小事，两者差别还很大的，投资又分很多种，投什么项目投哪个领域，这里面名堂道道很多。”
乔侨说：“正是因为不熟悉才要接触么，现在做这些事都属于搂草打兔子，积累些经验都是好的。来吧，一起过去喝杯咖啡，然后到我新房，我还约了几个同学晚上搞个趴体。”
祝俊说：“喝咖啡搞party我就不去了。”
猴子说：“来么老大，你不来曾奕也不来，一起来才热闹。”
祝俊说：“感冒还剩个尾巴，不把病毒带给你们了。”
乔侨说：“那下周聚一定来！悠着点儿，二十门不是一周都能学完的。”
结束了对话，曾奕问：“明天你们要聚吗？”
祝俊说：“明天乔侨要去中关村创业咖啡馆，猴子去我不去。”
曾奕说：“学习一周了，感冒也好了，乔侨邀请你就去么，不要显得太小气。”
祝俊惊奇地说：“你不是一直生乔侨气么，怎么为他说话？”
曾奕说：“他是你好兄弟啊，再说你都一点不在意，我干么要替你生闲气。不过你既然想维护兄弟情谊，情面上的事必须要做的，交朋友要付出时间成本的。”
祝俊望着曾奕说：“你真是……”
“是什么？”
祝俊想说“你真是每个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支持他的女人那种女人”，又改口说：“你真是想的周到，不过我们之间用不着那么虚伪。乔侨有大把的时间和资源可以浪费，我浪费不起，乔侨可以试错出错，我输不起，这就是穷人的悲哀。”
曾奕说：“你穷吗？哪里穷了？孔子说，君子达于道之谓达，穷于道谓之穷。”
祝俊说：“你说的对，何况我还有你们这些朋友。”过了一会儿又说：“乔侨做投资反倒简单，我帮他提提意见出出主意就是了，就怕他买了项目拉我和猴子一起做。”
曾奕说：“那有什么好怕的？”
祝俊说：“我们都没有经验，乔侨喜欢好大喜功，讲究场面和排场，创业是九死一生的事，乔侨看得太轻松了。如果乔侨成立公司，法人和主事人都会是乔侨，我在里面算什么呢，目标意见达不成一致，很容易闹矛盾，多少好朋友就是因为一起合作做事闹翻了，我不想这样。”
曾奕问：“你想怎么样呢？”
祝俊说：“做事之前，先要把风险和每个人的责权利谈清楚，这时候谈也好争也好吵也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都说清楚，一旦谈妥了形成一致意见大家都同意，就写下来形成文字写进合同，后面大家就一心一意干事了。”
“挺好啊。”
祝俊说：“我的前提要求是，如果成立公司，我必须是这个公司的法人代表和实际决策者。”
“这个，猴子肯定没意见，乔侨可能有想法。”曾奕说。
“问题就在这里。”祝俊说。
曾奕想了想说：“你可以分两步走么，乔侨愿意玩，你可以在乔侨的公司里积累些经验。”
祝俊说：“要么不做，决定要做我就会全心全力，乔家的钱也是钱，乔侨的失败也就是我的失败，但从时间上来讲我更输不起。”
曾奕说：“我觉得你太心急了，为什么非要赶这么急呢，好多人三十岁了都还是小孩子。”
祝俊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以前我也觉得岁月静好，时间长得像小学暑假，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直到我爸生病，我拿不出一分钱来，如果没有乔侨家帮忙，我不敢想像情景会是怎样。仅凭这一点，我无论怎么感谢报答乔家都不以为过。老爸去世之前，叮嘱我一定要替他还清所有欠帐人情帐，而乔侨的爸爸乔山恰恰是他比照了一辈子的曾经同事，我要替我爸完成心愿。”
第一次听祝俊说过起家情，曾奕多少理解了祝俊对乔侨及乔家的复杂感情。
祝俊接着说：“我妈岁数也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不能等到她生病的时候再向别人求助，绝不能！我要让她亲眼看到，我帮我爸实现了心愿，还使我们家受到了更多人的尊重。”
曾奕说：“我们都很敬重你的父母和你家庭。”
祝俊说：“更多人，我要得到更多人的尊重，我要光宗耀祖，可能这境界不高，但是我真实的一个想法。”
曾奕说：“你会实现的。”
祝俊说：“所以我要在大学毕业之前赚到一百万，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我可以不娱乐不恋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总之我一定要实现它。”
望着逐渐激动的祝俊，曾奕心里百般翻腾，这算是野心么？100万数目不算很大，只能买下莲花公寓的半个客厅，但是对于一个毫无背景的学生来说，这个数字又近乎高不可攀。祝俊算是凤凰男么？当然不是，省城怎么也算是近二线城市，但是从祝俊刚才的话语里却闻到了决意逆袭的狠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学习着最现代的科技，却遵守着最传统的伦理，充满自信又深藏自卑，目光远大又背负沉重，善解人意又一意孤行，既有男人的气概，又有孩子的幼稚，让她仰视崇拜又怜悯同情，她疼痛满满地意识到命运已轻巧地拨弄手指，将她和这个人紧密联在一起，她注定将要理解他、支持他、呵护他，坚持到底地去爱他，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荣耀和使命。
曾奕握住祝俊的手，竭力平静地说：“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