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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一起走过

西部海角是小星岛最大的一个海角,横亘的礁石巨岩如一条青龙锁住了岬口。最省事的通过方法,是从石堆后面岛内绕过去。

许欣不同意绕路,一是费时间,更主要绕路便看不到海角的风景。她要把五个海角全部走遍记录下来。

祝俊看看连绵的礁石群,最高处有十几米高,石面都比较干躁,便由着许欣说:“好吧,不过我走前面。”

祝俊转了小半圈,选了一面最平缓的礁石,手足并用壁虎似的爬了上去。在石上站稳了,俯身伸下一只手:“拉住我手。”

许欣没有争强好胜,快走两步,踩着石壁的小洼向上一跳,右手拉住祝俊张开的大手。祝俊用力一提,许欣顺劲登了上来。就这样,祝俊在前,许欣在后,两人配合默契,没多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礁石群中央的最高处。

登高远眺,天上云朵密集,如羊群棉花,如浩渺群山,如集结的舰队,如行走的众僧,似乎触手可及,却又遥如两界。大海则如天空的物质镜像,深蓝厚重,辽阔无边。极远处海天相接,仿佛那里便是进入异世界的接口。

祝俊侧脸望去,许欣一如动画片里的人物,纯粹而明净,发丝飘拂,肌肤如玉,双目清亮如秋水,伫立在海天廓大背景之中,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沉醉地说:“看啊,多么美!我没有骗你吧,大海从不会让人失望。”

“是啊,太美了。”祝俊痴痴望着少女与大海。

许欣取出速写本,疾笔勾画,生怕漏下此时美妙的风景与感触。

停下吧,让时间就此凝固吧,祝俊心里如浮士德一样呐喊,愿青春与美景永恒,愿陪她到天荒地老。

许欣写完了,望望海角,又看看画本,满意地点点头。收好本子,发现祝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

“你看海角做什么?”

“好美啊,我要把它记在心里。”

“我也一样。”

祝俊说完吓了一跳。跟女孩子他经常开玩笑,但从来没有说过轻浮撩拨的话,完全真心流露情不自禁,只不知许欣会不会在意和生气?

才不会呢。

虽然听过无数恭维和赞美的话,但是祝俊口中说出的这四个字,却真真如蜜一样融化了许欣的心。傻子,原来你也会说好听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为什么多说一点呢。

“天下美景多着呢,我们去下个海角吧。”许欣心慌应道。唉,又说错了,该鼓励鼓励他才对么。不过他如果真心有意,就应该回答:我最爱这里的景色,我只喜欢你……哎呀呀好羞耻,胡思乱想什么,人家才不会这么说!不过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我会把更重量级的大秘密告诉他!

祝俊说:“好呀,我们走吧。”她没有生气,太好了!刚才自己表现真是太差,赤裸裸好色,还语言轻佻,真是冒犯佳人,今后一定要注意。

许欣大大出了一口气。涌到喉咙口的巨大秘密几乎让她难以呼吸,再多过一秒她就会大声叫出来!幸亏他没有那么说,巨大秘密化作一股清气,一个光点,重新归藏心灵的花园。

警报解除,重回天下太平状态,两人都觉轻松,又都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走过三分之二的时候,礁石小山突然显出一道断裂的沟缝,一米多宽十几米深,像被天神的巨斧齐整切断,探头下视可以望见底部阴湿的沙地。

祝俊巡视一圈,石山四壁光滑陡立,对许欣说:“原路返回绕行吧,景色你已经看了。”

许欣望望西去的太阳,又看看礁石裂缝,问祝俊:“你能跳过去吗?”

“我当然能,可是……”祝俊不能让许欣冒险,万一掉下去,真不是闹着玩的。

“你能我就能。记住,我走的路不比你少哦。”

了解许欣脾性之后,祝俊几乎放弃了与许欣争辩的念头,一是许欣讲理很难争赢,二是顺从依从她,有一种溺爱小孩般的隐密快乐。

祝俊走到裂崖边反复细看,许欣说:“跨度不到一米二,抬腿就过了,放心吧,黄山鲤鱼背、华山长空栈道我都走过呢。”

祝俊说:“好,把背包给我。”

许欣说不用,祝俊定了定神,后退半米,快步向前,一抬腿轻松跨过了崖缝。

“来吧。”祝俊在对面伸出手。

许欣右手撩起裙褶,助跑两步,嗨,同样轻松地跨了过去。

祝俊紧紧握住许欣的手,像握着稀世无价的水晶杯,唯恐掉地上出现一点意外,手心里面全是汗。

许欣笑:“这么紧张干什么,不过一道小小石缝而已。”

祝俊不好意思松开手,心想,我才不紧张呢,我是替你紧张。

顺着礁石向前走,礁石高度越来越低,最尽头一块虽然石壁陡滑,离地已不过两米,下面是松软的沙地。

祝俊弯腰先跳了下来,仰头说:“你攀住石头,一点点倒着爬下来,脚很快能踩到地。”

有祝俊站在下面,许欣才不会那么做,那个姿势太丑了,她要轻松潇洒地跳下去。

“让开,小心我砸到你。”许欣开玩笑说。

祝俊往旁边闪了闪,“爬下来吧,不要逞能。”

偏不!你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许欣两手捏住裙角,一弯腰向前跳下。

一只灰色海鸥忽然从海上飞来,从礁石前方低低掠过。

许欣稍一分心,落地右脚没有站稳,膝盖重重磕向沙地,非常不巧,一块三棱小石头浅露在沙外,不偏不倚,尖角刚好滑过膝盖。

“哎哟!”许欣忍不住叫出声,捂着膝盖想站起来,又痛得蹲了下去。

祝俊急忙跑过去,什么都不顾直接撩起许欣裙子,看见右膝盖内侧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沙子粘着翻开的嫩肉,鲜红的血流顺着白皙肌肤滴到沙地,心一下勒紧。急放背包取出未喝的矿泉水,扭飞盖子小心倒水清洗渗入皮肉的沙粒,一边连声问:“痛吗?忍一忍,你有没有创可贴?”

许欣反而没有祝俊那么紧张,丝丝倒吸着凉气,忍着钻心的痛说:“兔子骑摩托摔坏了腿,躺在马路上,等了半天一只蚂蚁路过。兔子问:‘你有创可贴吗?’蚂蚁说:‘有!有一整条呢。’蚂蚁正掏口袋呢,兔子一滴血珠滚过来,蚂蚁失声大叫:‘红海爆发海啸了!’丢下兔子逃命去了。——哎哟哟!”

祝俊将最后一点水全部倒下去,许欣忍不住叫痛,祝俊又心疼又解气地说:“讲啊,接着讲啊,这不是一个系列笑话吗?”

许欣举手表示投降,从自己包里取出一包纸巾和两条创可贴,递给祝俊说:“就这些了,麻烦好人做到底,帮我包扎一下,我能忍住痛,就是不敢看。”

祝俊没好气接过去,指着许欣吼道:“我警告你,如果再不小心伤害我朋友许欣,我跟你没完!”

许欣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化开,柔声说:“知道了,以后我一定小心,好好爱护她。”

“一定记住了!”祝俊低下头,先用纸巾擦去伤口外面的水和血痕,换了干净纸巾朝裂开的伤口轻轻摁下去,许欣全身一抖,双手按着右腿才没有逃开。

祝俊小心翼翼用纸巾蘸去渗出的血水,换张纸巾按住伤口,血水渗透了再换一张,直到白色纸巾只渗出一个红点,才用创可贴将纸巾粘固在膝盖上。伤口很深很长,仅凭两条创可贴根本掩不住伤口。

“小心成为瘸子。”祝俊抹抹满头汗水站起来,“就去不了南极了。”

“好像没那么严重。”许欣轻轻伸直右腿,纸巾表面红点变大了一圈。

“留下这么难看的伤疤,看你以后怎么穿短裙。”

“就穿长裙好了。”许欣扶着祝俊站起来,顽强地试着走一步,痛得眉毛拧成√,压着伤口的纸巾半边红透了。

“请不要再动了!”祝俊吼住许欣企图的再次尝试,把背包移到胸前,背向许欣半蹲弯下腰。

许欣犹豫一下:“我吹救命哨吧。”

祝俊不屑地说:“你期待两小时后他们制作一副担架抬你走么?”

许欣摇头:“不敢奢望。算了,想想还是你的肩膀最宽。”说完,温顺地伏到祝俊的背上。

“抓紧了,掉下车司机概不负责。”祝俊慢慢直起身,双手托住许欣的小腿,尽量稳当地大步向前走。

许欣轻轻拢抱着祝俊的双肩,嘴巴贴在祝俊耳朵边,轻轻地问:“这么贴心的专车,你不会收我高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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